《妖记》末芜

3、紫檀木

　　“哼，就这么一串破木头，你也敢拿来骗老娘是紫檀？还想当三千？呸！你做白日梦呢吧你！”
　　高高的陈旧红木柜台后，那个浓妆艳抹，泼辣狠厉的女人恶狠狠地对他说道。一双透着狐媚的气息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手中拿着一串黑紫色的圆珠手链，说话间大力地将它砸在柜台上。
　　他慌忙抢过护在手中，有些愣愣的，心中不禁气苦。自己哪里受过这样的气，若不是家道中落，实在已经没了半分钱，他又何必拿了这串珍藏多年的紫檀木圆珠手链来当。
　　他低头凝视手中的手链，黑紫色的珠子透着古旧的气息，上雕的莲花纹已经磨损地几乎不见。可是，他的眼中逐渐闪出温柔的光来。
　　那个粉妆玉琢，又温柔又乖巧的小女孩仿佛又在对着他笑啦。
　　他不由得闭上眼睛，就这么回忆起来。
　　那是，家境还优越，十六岁的他心灵就似一张白纸，眼里看到的所有都被镀上美好的色彩。
　　便是在那样阳光正明，时光静静的时候，遇到了她。
　　——坐在门前石阶上的她是那样安静，一双眸子黑白分明，清澈灵动，仿佛能令世间所有为此遁形。橘黄色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时，仿佛能泛出女神一般的，圣洁美好的光。
　　他正是情窦初开的风华少年，而她，是那样美丽动人的小仙子。
　　阳光下的石阶上，多了两个欢笑嬉闹的身影。长达两年的时光中，他们相伴度过，笑与泪，悲与喜都一一铭刻在年少的记忆里。
　　十八岁的他已经变得血气方刚，英俊高大，可那个小仙子却一点不曾改变，依旧是两年前那个十一二岁的小仙子模样。
　　是自己没有发觉吧，他想，长年累月地相伴，总难觉出变化的。
　　他总认为，他们可以一直相伴长大，直到有一天，她嫁作他的最美新娘，然后携手相伴到老。想到这里的时候，他总会露出开心的，甜蜜的微笑。
　　可是，短短的两年时光一纵而逝之后，他们便已别离。
　　那一天如同往常一般阳光明媚，大地被晒得懒洋洋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是令人哀伤的离别日啊。
　　阳光下的她一如最初那般圣洁动人，虽是离别之时，却没有丝毫的感伤之气。她始终微笑，从如玉般莹润的手上退下那串紫檀木圆珠手链，递给他。
　　“送给哥哥，哥哥别忘了阿修啊！”
　　……
　　想到这里，他已然不年轻的脸上露出极其纯真的微笑，仍若当年。
　　三十年啦，可有三十年不见了，哥哥，不曾忘了阿修。
　　“哥哥没忘了阿修。”喃喃地，他轻轻说道。
　　可听到这样几乎轻不可闻的一句喃喃，柜台后满脸轻慢之色的艳丽女子蓦地变了脸色，却如同一道雷击一般，身子微微一抖，抬眼看着他，嘴唇微动，却如卡住了一般，说不出话来。
　　艳妆之下，那双原本充满狐媚之气的眸子，忽的变得黑白分明，澄澈灵动。
　　“我不当了。”他对着错愕的女老板微微一笑，捧着手中的珠链，转身走出了古董店。
　　那浓妆艳抹的中年女子，在他转身离去的片刻，竟忽的尽去铅华，如同便法术般的，化为一个粉妆玉琢，娇嫩可爱的十一二岁的女孩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