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宝贝]落差》夏之纳

31、叁○ 在自行车道下

　　为了送小黄回常磐市，我带着她从西边离开浅红市，直奔自行车道——虽说如此我和小黄却没有自行车。常磐市的家里倒是停着一辆，不过不是折叠式不能带着上路。路过华蓝市时时间很紧没能来得及进入自行车店转一圈，但看看杂志上的标价，深切感到了那并不是我现在的积蓄就能购买的东西。后来虽然在枯叶市从热爱精灵协会的会长那里莫名其妙得到了一张兑换券，但我追着火箭队一路南下，完全没有绕回华蓝市领取自行车的机会。

　　综上所述，即使我们朝着自行车道走，不骑车也是上不了车道的。只好在下方的草丛里慢吞吞地前进。
　　幸好此次出发前时间充裕，我做了完善的准备，撑十天半个月看不见精灵中心的野外旅行绰绰有余。即使到了自行车道架空在水面上的那段，有水箭龟的帮助，驮着我和小黄穿过水道也不是大问题。

　　于是问题主要集中在了小黄的那颗蛋上。
　　吉利蛋对我们匆匆出发表示非常抗议，在它不断尖细地叫着之下，我勉强明白了它的担忧——我的霏欧纳现在很健康而且可以进入精灵球暂且不提，小黄捡到的那颗蛋本就虚弱，如果莽撞进行长途旅行很可能出意外。

　　“但如果一直停留在浅红市，这颗蛋也不会孵化。”我试图以经验说服爱操心（而且总是一不留神操心过了度）的吉利蛋，“精灵蛋需要在活泼热闹的环境下，感觉到生气，才能够尽快且健康地孵化。小黄留在浅红市的精灵中心里等待也许确实能等到它自然孵化，但那必然会花很长一段时间，而且精灵的体质未必会好。”

　　在刚出发不久的几天里，我费尽口舌才终于安抚好了激动的吉利蛋，让它能静下心来照顾那颗黄澄澄的蛋。

　　◇

　　即使夜晚，自行车道上也有不少人声。有些田径狂热分子总是不知疲倦地在上头疾驰，互相撞见时还会自然而然地开始精灵对战。
　　虽然说是自行车道，近几年似乎也开始开辟机动车道——为了方便港口与大城市之间的货运通路，不过关东地区是十分亲近自然的地方，高架这类东西，为了精灵的生活考虑，估计不会建造很多，毕竟引擎噪声过大容易惊扰精灵。

　　我和小黄在草丛包围的一小片空地上扎了营，考虑到手机上的天气预报和天空中的乌云，我们好不容易才在架在头顶的车道下找到了空地，如果半夜开始下雨，好歹也能挡掉一些雨水，但如果刮风似乎就没办法了。

　　夜色中，毛球们藏身在高高的草丛里，悄悄透过草叶的缝隙观察就地扎营生火做饭的两名人类少女。

　　小黄握着汤勺站在锅边，指着锅里冒泡的热汤问我：“小蓝，你喜欢吃辣吗？”

　　这句话有些熟悉，似乎之前也被谁问过相似的问题？
　　我朝她摇摇头，“即使我说喜欢吃辣，你也吃不了辣的吧。”
　　如果我说想吃辣，小黄一定也会在稍作犹豫之后把调味料放进去，即使她自己是不能吃辣的体质。这个孩子虽然与其说是温柔不如说是有点呆，缺乏人情世故的感觉，但确实打心底为他人着想，不论是精灵也好人也好。虽然她并不善于与人相处，却依旧会以善意的目光待人。

　　回想起九岁时自己在干什么，立即就能联想到那两个事故层出不穷的神奇竹马。这两人也许是从小就跟着大木博士跑过不少地方的关系，在除了精灵对战之外的其他方面也都意外得成熟——即使他们各自有着无法掩盖的巨大缺陷（无口和毒舌）也不能否认这一点——某方面来讲，那两个人确实是令人望而止步的天才。
　　但和道听途说的精灵协会会长不同，我从小看着他们二人，所以知道他们之间的互相比拼，他们为能有今天这般实力与见识付出了多少努力。

　　比起那两个有天分又努力起来不要命的家伙，小黄虽然有着常磐森林的庇护，依旧显得普通得多，又因为长期住于森林中缺乏与人交流的经验，我有时还真担心她十一岁时如果出发旅行会不会出事。

　　“小蓝，给。”
　　“啊，谢谢。”
　　我放下正在擦拭的精灵球，接过小黄递来的碗，吹了吹汤面尝了一口。
　　“这个甜味似乎不是白糖，你放了什么进去？”
　　小黄想了想，指向路边的果树，“唔，我放了一点在那边摘的甜桃果调味。”
　　——嘛，不过这孩子若出发旅行，至少不会饿死就是了。

　　夜里除了风吹草叶的萧瑟声和精灵的鸣叫声，就只能偶尔听见从头顶上疾驰而过的夜行族。
　　半夜里并没有下雨当然是好事，但第二天清晨，我和小黄收拾好东西刚上路不久，迟到的暴雨从头顶倾盆而下。

　　我翻出手机查看地图，“再往前一公里有一个精灵中心。”
　　虽然此时没有打雷，但谁知道几小时后会怎样，雷雨天在野外停留并不明智。因此即使走雨路有一定困难，在考虑之后还是决定继续前进。

　　小黄将鱼竿收成短短的一节塞进包里，把草帽牢牢系在头上，再把精灵蛋牢牢裹在衣服里，然后才披上雨衣。
　　我确认所有的东西都在身上绑好了，穿上雨衣，牵起她的一只手步出挡雨的大树。

　　雨天的路并不好走，十分泥泞，小黄穿的是方便林中行走的靴子倒不打紧，反而是我又开始担心起这双号称高科技的运动鞋会不会泡坏。
　　昨夜还未下雨已经乌云滚滚，今天早上更是一点太阳都没露，此时下起大雨来，根本就像是深夜里一样不见天日。

　　我紧紧拉着小黄的手，沿着溪流边小心翼翼地走。之前只是很平静的河流，现在却不断泛着波浪，让我不禁考虑起是不是远离河边走比较安全，但如果退到安全范围之外，待会儿过桥到另一侧寻找精灵中心的行动必然会推迟。
　　权衡之下，只好更加小心地沿着河流行走。

　　隐隐绰绰中，已经能看见地图上标识的那座小桥。

　　“走快点！”我提高音量向身后的小黄喊道。
　　似乎看见草帽的帽檐上下动了动，应该是小黄表示听见的点头。

　　一脚踏上了桥，拉着女孩一路疾走，心里多少放心了些——过了这座桥就能看见精灵中心了。

　　然而变故总在这种关键时刻突生。
　　轰隆隆——！青色的雷光猛地划过墨汁般暗沉的天空，一瞬间也闪花了我眼前的道路。哗啦啦的水声忽然大作，等反应过来才意识到——
　　上游决堤了！
　　突然增大的水流从右侧扑面而来，猛地冲散了我和小黄牵着的手。

　　等我扑在栏杆上死死抓住手下坚固的木头，不禁要感谢幸好这座桥不是豆腐渣工程，这点小浪是无法将人从桥上冲下去的。缓过劲来，回头去查看小黄的安慰与否，却发现那个女孩同样扑在栏杆上，却双眼无神呆滞地望着河流下游，连心爱的帽子被浪头打飞都没有发觉。

　　“小黄，怎……”
　　在问题出口之前我已经意识到问题所在，猛地将头扭向小黄所望的方向……果然，波涛汹涌的水面上正有一颗黄澄澄的蛋越飘越远！

　　“精灵蛋……！！”小黄喃喃着，手伸向腰间的精灵球，“巴大蝴——”
　　我迅速制住她的动作阻止，“冷静点，小黄！”巴大蝴的虫系翅膀十分脆弱，通常是迎风而飞，它的飞行能力不适用于此时的暴风雨中。

　　我抓住小黄的手，拉着她下了桥，一路朝着下游飞奔。

　　但是，不行。赶不上。
　　风雨全然没有要停止的迹象，反而更加狂暴。怕什么来什么，雷鸣闪电响彻远处的山谷森林，地面的泥土吸入水分变得过分湿润，沼泽一般缠住了奔跑的腿脚，无形中被吸走了力气，速度变得越来越慢，根本赶不上越来越快的河水流速——
　　精灵蛋，已经看不见了。
　　即使是那么显眼的柠檬黄色，也已经飘到了我们看不见的距离。

　　小黄猛地跌倒在泥地中，却立即手肘撑着地面想要爬起来，又数次滑倒，仍然不敢置信地想要努力追逐。
　　“……精灵蛋……！”

　　两个人都已狼狈不堪，却仍然追不上那颗蛋。

　　它也许会流进大海，又或者与河底的岩石碰撞变成碎片。

　　……都是我的错。
　　——都是我的错！！
　　忽然之间不甘与悔恨如同涨潮的河水，在我胸口里猛烈地翻滚。

　　——如果我没有逞强、觉得自己足以应付风雨的话，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如果不是我松开了小黄的手，她也不会因为站不稳而松开了拢着雨衣的手。
　　——如果是小智小茂在这里，一定不会变成这样……
　　——我……
　　………
　　…
　　踏上旅行这么久，原来自己还是这么无力，连亲近的人都不能好好帮助。

　　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沿着面颊落进泥泞的土壤中。我跪下来，双手紧紧攥着地面，似乎潜意识里想要抓住些什么……想要抓住什么呢？能抓住什么呢？眼睁睁就看着那颗蛋安危不知，却什么都无法做到啊……！

　　…

　　“小蓝……！”
　　“フィオネ～！”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几个小时，也许只过了几秒钟，听见了前方传来小黄的呼唤声，还有隐隐约约熟悉的鸣叫声。

　　那是……
　　那是霏欧纳的叫声！
　　来不及确认腰间的精灵球，想到某个可能性，我连忙爬起来踉踉跄跄地朝前方冲去。

　　赶到小黄身边时，看见的是蓝色的小家伙在浑浊翻滚的水流中稳稳地停滞在岸边，头顶着小黄的草帽，怀里托着一枚比它的身体小不了多少的亮黄色精灵蛋。

　　“フィオネ～！”
　　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出去的孩子，邀功似的用它短短的手臂将精灵蛋举起，向我笑着。

　　◇

　　【我无法准确地形容出，那个瞬间的自己的心情。】
　　【——即使那时离暴风雨停止还有很久，但霏欧纳朝我露出的笑容，已经照亮了我心里所有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