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六章 ...
-
那日桃山之中，素衣女子难掩震惊之色，唤屋前温文男子为“共工大人”。朝歌之中，蚩尤曾轻嘲淡道，化育己身之元珠乃源自相辅赤江。翳影木前，龙王君轻描淡写，当需此子半数元神为祭以救赤江。种种过往交织一处，搅得敖丙脑中模糊一片，毕竟尚未成年，孩童心性仍在，遂不由得喃喃道：“相辅大人……”
赤江本暗自戒备，以防少年突起发难。此子所施之术甚是诡秘，不似依凭哪种法宝，倒似是力量蕴于血脉之中，全凭心意所动。对水流之操控若此，莫非是龙族哪支旁系么？正做如此猜想，忽而听闻少年委屈低语“相辅大人”。
世人皆知共工已死，少有人知龙族相辅同前水正实乃一人。眼前这少年竟一语道破隐秘，使得龙族相辅手心一紧，眸中亦染上寒霜道：“你究竟是何人？”
话音刚落，便见少年“呜呜”哭了起来，并掷出惊天一语，“相辅，我是小三啊，呜——”
赤江闻言登时愕住，手上力道一松，似又觉得不妥，再欲加劲却又举棋不定，终是收手退后一步，惊疑不定道：“三殿下？”
少年不顾及形象的跪坐于地，抹着眼睛哭得稀里哗啦，抽噎不断，似是受了天大委屈要一并诉出。也顾不得回应他人问话，只想着先哭个酣畅淋漓再说。丝毫不觉自己顶着崇应彪的皮囊做出这等举动是多违和的事情。
饶是平素淡然冷静如赤江，见得当下情景也一时茫然无措。这，这是怎生情状？本应在蚩尤手中的敖顺怎会出现于此？是逃了出来，或是，那人亦在此处。
思及此，赤江寒剑在握，周身气势一冷，蹙眉向那地上身影道：“三殿下，究竟出了何种变故，殿下怎会落得如此境地？”
敖丙垂首掩面，教人瞧不清其眼中光景。赤江只闻他抽泣连连，却不知其方才一阵恸哭，满腹委屈早已宣泄了去，如今正算计不断，思索今后之道。自身元神同翳影木相通，可恣意行走于六界之中，先前为防惊动了龙王君，便将原身封存于翳影木中，于世间寻了个躯体暂居其中，哪知却误打误撞遇见了相辅赤江。如今看来，此举倒是颇有先见之明。
天地虽大，然龙族之长自有玄妙无尽，寻一个逃家的小龙自是不成问题。长久躲避下去实乃下下之策，如此，便需早寻破解之道，解了那锁魂共命之术。始作俑者轩辕黄帝自然不能指望，其余诸人……敖丙一一细数过去，悲哀的发觉自己对六界所知甚少，若不是跟在蚩尤身边一段时日，尚不知天地之广、世情之险，更不要提仙神妖魔谁是谁家。即便如今，敖丙也不知哪路仙魔堪与自家父王匹敌。蚩尤兴许算得一个，然翳影木前那番言谈不难得知，二者皆已是外强中干，前途堪忧。
忆及自家父王，敖丙满心复又难过起来。孺慕之情，世人皆有，龙族亦然。一想到那威严持重的父王有一天会消逝于天地之间，温文有礼的相辅亦要因某些不明不白的法术随某人陪葬，敖丙原已硬下去的心再度柔软起来，好似有人拿针刺了下，钻心的疼。他真的不明白，自己只是随蚩尤外出了一段时日，再见面时，那些曾经的美好如何都变了样子。岱舆山，还亦是自己的归处么？
敖丙自顾沉浸于伤悲，却不察因情绪波澜之由，元神渐渐离了躯体。看在赤江眼中，便是自幼看护有加的幼龙不知因何原因，蜷缩着小小的身体在咫尺间兀自伤怀，豆大的泪珠不断线的下落，两只前爪胡乱的抹着眼泪，以免阻了视线。当下心中一痛，手指隔空柔柔抚上小龙元神，眼中却是怒意翻涌。这是他放在心尖上疼爱的孩子，谁敢伤他至此？
“三殿下？是谁害你至此，可是蚩尤？”赤江面上不见波澜，沉沉问道。
敖丙闻声抬眼，这才觉察自己元神离体。于凡人之躯中憋得久了，索性弃了肉身，神体落在身前这人肩上，闷声道：“小三不知，一觉醒来便是如此。”言语间目光游移，心虚不已，所幸赤江心有所思，亦不曾发觉。小龙暗自计较，今后若是留于相辅身侧，无论其知晓父王之盘算与否，皆不会伤及自身性命，且相辅修为不差，临敌应变，亦是历练。思及此，便是打定了主意要留在赤江身边，以待来日不时之变。
这方主意已定，那方却仍是思虑甚重，敖丙见此情景，唯恐自家相辅虑出些许破绽，遂忙道：“相辅，你方才言及应龙丹朱同女魃，可是与这肉身有何牵连？”
赤江闻言回神，这才忆起眼前尚有一事须得处理。此时崇城之上，天空殷红如血，风止雷住，呈现死一般的宁静。事急从权，龙族相辅摇首一叹，随后拢了敖丙元神入怀，向异象之源寻去。
早先的侯府花园，如今已是一片残垣断壁，不见丝毫枝叶痕迹，地面处处龟裂，宛如遭了大旱，许久未降甘霖。崇黑虎那只护体神鹰早已不见了踪迹，偌大一片平地之上只见三人身形。
崇黑虎面容扭曲躲避于其子身后，死死扼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力道大得令指甲深陷肉中。崇应鸾面色惨白挡在老父身前，眼中平静无波，宛如一潭死水。崇应彪拦在二者身前，原本附身的长弓握于手中，弓弦半开，仿佛含箭欲射，短短几时，虚无魂魄竟已化了实体。
二人一鬼就此对峙，待赤江并敖丙寻来时望见的便是此番情景。
敖丙见状奇道：“那崇应彪竟已有了实体？”
常人之魂魄仅为虚体，须得寄生且惧日光之射，于幽冥之地乃是最佳。若是勤加修炼，或可由虚入实，能为大增，非但可于日光下行走，一眼望去几同常人无异。然此修炼时日因资质机缘而异，短可百年，长及千年不等，且非人人可成。那崇应彪同敖丙分离不及两个时辰便化了实体，故敖丙有此一问。
赤江驻目遥望，片刻后断然道：“那并非崇应彪之功，他手中之弓亦非凡品。简而言之，便是应龙同女魃的怨魂加上后羿射日之弓的助力，方酿成了眼下之景。”
敖丙目瞪口呆，内心有如千百只夔牛齐声高叫，他挑选的暂居之体竟彪悍若此？小龙拱了拱身子，将脑袋从襟口处探出更多，疑惑道：“相辅，这崇应彪究竟是女魃还是应龙的转世？”
赤江低眼瞧了摇头晃脑的敖丙一眼，低声道：“你知女魃同应龙的典故？”
见敖丙点头，龙族相辅又道：“那你可知女魃同应龙丹朱曾是一对情人？”
嗷……敖丙瞪大双眼，这是有秘闻可听么？此举落在赤江眼中，只换来其无奈一笑，落寞道：“殿下可知这对有情之人的结局为何？”
“可是不善么？”眼见自家相辅面色郁郁，小龙缩了缩脑袋，小声问道。
“岂止不善……”赤江凝神注视远处那少年魂魄，似是想要从中窥出一丝故人痕迹。怎奈故人已逝，千年流转，物换星移，沧海桑田，如今这人怕也只是千年前那一缕残魂于世间世世轮转，早已不复旧时模样。
“殿下，你可知有一种法术，上古神裔多以此为盟誓，永结同心，同生共死？”
敖丙抽了抽眼角，干巴巴道：“可是锁魂共命之术？”
赤江闻言未做他想，只道是蚩尤同他提及，便继续道：“丹朱同女魃情投意合，因而施下此术，而后丹朱却是背离了女魃。”
敖丙心有所感，声音压抑道：“那女魃定是羞愤欲狂。”
“那是自然。”赤江淡淡道，“女魃本是一个极易害羞的女子，常畏缩于众人之后，而丹朱性子则与之相反。起先听闻他二者之事，我亦以之为误传。”
“那后来怎样？”敖丙支起耳朵，浑似不经意道：“盟誓已破，那锁魂共命之术可解了？”
“若是解了，便不会有这诸多后事了。”赤江目光投向血色苍穹，似是越过时空复又回到了千年之前的那天，“女魃她，生擒了丹朱，啖其肉，饮其血。因着共命之术，他二人同时逝去，如今你眼前的崇应彪，便是那锁魂之术的结果，当真是生生世世皆不得离分了。”
赤水之滨，女子眉眼间满是思念，微微羞涩道：“共工大人，我好欢喜。丹朱他，待我甚好。”
冀州之野，女子白衣染血，平静的眉眼下尽是疯狂，浅浅笑道：“共工大人，如此，我们便可生生世世在一起了。”
敖丙呆呆的吞了口唾液，直勾勾想道，这什么锁魂共命之术，也太凶残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二十六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