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许来生（GL）》尾行的竹子

2、莫名委托

　　月已西斜，一匹黑马拉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在山道上慢悠悠地走着。马车里，男子默默看着允逸割开肩上的衣服，利落地将箭头翘出来，熟练地在伤口处抖上金创药，然后撕开衣服，将伤口细细裹上。当她做完这一切，抬头见到男子异样的目光，不禁微微一笑：“平日受伤惯了，知道怎么照顾自己。”
　　男子端端正正地跪坐着，修长的手指在膝上有节奏地敲击着。听她这样说，他道：“在下只是有些好奇，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姑娘处理伤口时，难道心中没有顾忌么？”
　　允逸失笑道：“江湖儿女，哪里管得了这许多。我看恩公武功高绝，难道连这些事情也不明白？”
　　男子摇头道：“在下并非江湖中人，只是会一点微末武功，让姑娘见笑了。”他说着两手交叠，身子微弯，行了个古礼。
　　允逸道：“看恩公的样子确是不像武林中人，倒像是个中规中矩的读书人。唔，恕我冒昧，可否请教恩公尊姓大名，日后也有个称呼。”
　　“在下姓吴，行六。”
　　“原来是吴先生。”这“吴六”分明是假名，允逸也不点破：“适才林中的追兵，有不少是先生料理的罢？”
　　“举手之劳罢了，在下只是不希望有人打扰你我的谈话。”吴六淡淡笑着，口气轻松得仿佛只是喝了杯茶。
　　允逸心中有些不舒服，便没有接话，车厢里一时间沉寂下来。允逸默数着马蹄声，直到黑马轻嘶，车身微震一下，停住了。
　　“小女子的临时住所到了，先生请。”允逸摆了摆手，率先跳下车来。
　　这是一间坐落在山间的小屋，四周种满了竹子，夜风吹来，竹叶沙沙作响，衬着月色，令人有身处世外桃源之感。吴六下了车，便凝神打量着小屋，眼中渐渐露出赞叹之色：“姑娘的住所倒是清静致远，在下喜欢得紧。”
　　“先生于我有大恩，若是喜欢，送与先生也是无妨。”允逸半真半假地调笑道。
　　吴六怔了怔，轻笑道：“姑娘说笑了。君子不夺人所好，更何况，在下拿了这屋子去也没有用处，姑娘自己留着便好。”
　　允逸也跟着笑了起来：“先生请进。”这个吴六，当真如表面那般憨厚么？
　　屋是竹屋，两人的脚步踩得地板“嘎吱”作响。允逸到屋角打着了灯，屋内的轮廓便隐约显露了出来。允逸入帝陵之前，曾在此处落脚，因此屋内倒没有什么灰尘。她道：“先生请坐，陋屋寒宅，没有什么美酒佳肴可以招待客人，还请先生莫要见怪。”
　　“姑娘不必客气。”吴六应了一声，目光却落在墙上挂着的一具古琴上，久久移不开。
　　“先生懂琴？”允逸移步到他身旁，也抬头去看古琴。
　　“皮毛而已，附庸风雅罢了。”吴六转身，向几步外的竹几走去。
　　“此琴名为‘独幽’，是一位朋友的家传至宝。家道中落之时，为恶人所夺。只可惜，当我出手为他取回古琴时，他已不在人世了。”允逸轻叹一声：“我痛惜好友离世，便将此琴留下作为纪念。”
　　“原来如此，”吴六点点头：“倒是可惜了。”也不知他是可惜那人的过世，还是此琴落在允逸手中，从此再难放光彩。
　　允逸回过头，目光在他修长的手指上停了停，道：“先生先前说过，有事要小女子去办？”
　　“此事有些不好办，若姑娘觉得困难，大可拒绝在下，在下绝不挟恩强迫姑娘。”
　　“先生说哪里话，无论此事困难与否，我都会尽力为先生办到，就当是谢过先生相救之恩。”允逸从来不喜欢欠人情，尤其是吴六这种神秘莫测的人。
　　“如此，便多谢姑娘了。”吴六向她欠了欠身：“姑娘可知道，在人间之上，尚有一个仙界？”
　　允逸怔了怔，失笑道：“先生，小女子并不信鬼神之说，否则又如何敢夜入帝陵，盗取死人之物？”
　　“无论姑娘是否相信，仙神之事，绝非虚妄。但在下口中的仙界，却并非神仙的居所，而是聚集了众多修仙之人的地界。”
　　允逸奇道：“先生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因为在下希望姑娘前往仙界，为在下取来一件东西。”
　　允逸愣了好半天，认真打量吴六，确认他不是在开玩笑后，方道：“且不说这个仙界是否存在，先生何以认为，小女子区区凡人，可以到仙界去为先生取得你要的东西？”
　　“只因姑娘是赫赫有名的盗仙，放眼人间，除了姑娘，再无第二个人可以办到。”
　　好大一顶高帽子压下来，允逸一时说不出话来。她心中不信仙人之说，但先前已放下了话，自是不能直言拒绝。思忖片刻，她道：“凡人如何可以到达仙界？”
　　“由此向东而去不知多少里，有一座东皇山。据说此山常有仙人出没，是人间通往仙界的诸多入口之一，姑娘不妨前往一探。”吴六道：“姑娘此去若是没有收获，那也不必勉强，只当在下与此物无缘了。”
　　吴六连入仙界的方法的提供了，允逸还有什么借口推脱？罢了罢了，只当是到东边看看风光，上那什么东皇山转一转便回来交差罢。想到此处，允逸心中顿时轻松许多：“先生想要我去取什么物什？”
　　“七星琅，”吴六一字一顿地道：“相传为仙界太一宗的镇派之宝，一向由宗主亲自佩带。”
　　允逸心中更觉荒谬：“如先生所言，那太一宗主自也是仙人，仙法通天，我如何可能从他身上盗来宝物？”
　　吴六轻叹一声：“事在人为，若是不成，那就罢了。”
　　允逸想了想，道：“关于这太一宗主，先生可有更详细的情报？”
　　“太一宗主名唤离朱，道法为仙界之冠，平日深居简出，闭关修行，极少露面。”
　　允逸感到胸口有什么东西热了一热，也不以为意，只是奇道：“先生有关仙界的情报，是从何得来？”他既能知晓仙界之事，又何须她来盗宝？
　　吴六微微一笑，允逸便道：“先生自有先生的本事，是小女子失言。”
　　“此事也并非不可对人言，关于太一宗主的事，是一位朋友告诉我的，然而他此刻却已回到了仙界，再难觅踪迹。”吴六缓缓道来，声音里自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我明白了，”允逸按了按持续发热的胸口，也不问他为何要盗那‘七星琅’：“此事小女子应承下了，三个月后，先生请来此地等候回音，无论成与不成，小女子都会给先生一个交待。”
　　吴六起身，向允逸深深一揖：“多谢姑娘相助。”
　　“先生不必客气，”允逸伸手扶他时，胸口已热得难以忍耐。她强笑道：“小女子还要准备行囊，不知先生是否可以……”
　　“那么，在下便不打扰姑娘了，告辞。”吴六直起身子，眼里终于控制不住，露出了几分狂喜。
　　“马车在外，先生可以自行取用。”
　　“姑娘不必费神，在下自有代步之法。”吴六礼貌地向她点点头，眼中已恢复了澄澈。转身之时，他的目光又在那具“独幽”上停了停，这才缓步离去。
　　这琴究竟有何奇特之处，竟能让此人一再瞩目？允逸不自禁地伸手去取琴，却在碰到琴身的一刹那缩了回来。她并不擅琴，只怕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或许只是懂琴之人对好琴必然的关注吧。
　　她伸手入怀，取出了贴身佩带的玉佩，摸了摸，却并未感到灼热。难道方才这玉几次发热，都只是她的错觉么？
　　指尖在表面摩挲片刻，她将玉放了回去，很快将注意力转移到刚接下的委托上来。
　　她曾看过“盗蟠桃”的戏法，表演者通过长绳攀上天去，盗取天界的“蟠桃”。但这只是个障眼法，并非真的到了天界。而如今她却被委托前往仙界盗取宝物，那岂不是和盗蟠桃相似之极？
　　这当真是她接到过的，最不可思议的委托。

作者有话说

　　默默挖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