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白荣光[莫伦特斯/罗滕]》青冢鳴笳

1、红白荣光

　　他站在路易二世球场外，有些迷蒙地看着这里的风景。
　　已经是2011年，已经离开7年了，7年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但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形。
　　有着87年历史的法甲旧日豪门摩纳哥即将踏上法乙征途，前方的路实在让人看不清未来。
　　他从西班牙远道而来，但却不是作为西班牙5台的评论员来到这片土地上探寻为什么法兰西足球这支曾经的劲旅流落到这个地步。
　　他只是想来走一走。
　　怀念那年路易二世球场上球迷的喜悦，回想他那个欧冠亚军——即便他已经有过大耳朵杯。
　　他想起去年看到的报道，法国主帅布兰科在公布新一届法国队名单的时候，在第三门将之争中，表现并不比鲁菲耶出色的卡拉索笑到了最后。他不想去探寻这是不是因为摩纳哥在法甲的表现糟糕而使得鲁菲耶落选，他只是想起鲁菲耶那句话。
　　「有人说我仅仅在摩纳哥效力，清你们别羞辱摩纳哥，它仍然是一家大俱乐部。」
　　随后他想起来，自己曾经也面对媒体说过，摩纳哥也是一家大俱乐部，有着光辉的历史和前途。
　　法国的夏天并不冷，但他站在那里，却找不回那年在德国傲赴沙尔克球场的温暖。
　　即便在那里他们输掉了比赛，但那依旧是他心中美好的记忆。
　　离开皇家马德里，离开伊比利亚半岛他的出生地，那一年他对得起摩纳哥的红白战衣。

　　「费尔南多。」他仿佛听到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
　　是错觉吧，已经过去了七年，这样一支已经降级的队伍，怎么可能记得那个只在这里停留过一年的西班牙前锋。
　　叫费尔南多的人一向很多，他看着路易二世球场上已经有些荒芜的草皮，怔怔愣在那里。
　　他蹲下来抚摸着这片菜地，跟伯纳乌不同，伯纳乌那边是训练比赛得太多而缺乏照料，这里却像是已经无人在意。
　　「费尔南多•莫伦特斯。」这次是叫出了全名，似乎是熟悉的声音，可他却一时反应不出来是谁，是过去摩纳哥的队友吗，似乎像，却又不是。
　　他在的那一年，这个声音应该是更清亮的，带着阳光。
　　他犹豫了一下，站起来，转过头去。
　　「西班牙叫费尔南多的人很多，但法国可不多呢。」还是那熟悉的语气，带着些少年的轻狂，一瞬间莫伦特斯以为自己回到了七年前，那些个他们一起并肩作战的日子。
　　「杰罗姆。」他有些艰涩地发出声音。他没有想过这次回来还能遇到熟人，他本来只是想走到这家自己曾经为之效力了一年的球会，怀念一下旧日时光。
　　「费尔南多，你回来了。」
　　他张了张口，发现自己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是啊，我回来了。
　　「我也回来了。」

　　他用了一分钟才明白对方的「回来了」是指什么意思，忽然不知道是应该笑还是应该无奈。他想起来眼前这个家伙被巴黎圣日耳曼解约后，回归法乙摩纳哥。
　　回归，法乙。他想起这个新闻，觉得回归这个词很难受，似乎是要说摩纳哥就是一家法乙俱乐部，他看到新闻的时候有一种冲动，想要问眼前这个人，他是不是重回的是法甲的摩纳哥，但是他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打出这个电话。
　　「费尔南多，很开心你能回来。」
　　他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走过去，给对方一个拥抱，就像曾经他们配合进球的时候。
　　他看到罗滕有些寂寞地踢着已经够可怜的草皮，「摩纳哥降级了，费尔南多，这里已经不是那个AS Monaco FC了，再也不是那个曾经获得过7次法甲冠军的俱乐部。」
　　「那个赛季之后，鲁多维奇去了巴塞罗那，你回了皇家马德里。」他的声音还听得出是那个从前的黄金左脚杰罗姆•罗滕，但在巴黎的这些年，岁月烙下的痕迹已经深了太多。
　　「我还在法兰西，看着摩纳哥的沉沦再也不能避免。」
　　他的声音显得有些萧索，仿佛在诉说的事情和自己完全无关。
　　「费尔南多，不管怎样，很高兴见到你。」
　　然后是短暂的沉默，岁月留下的痕迹早已深刻在这座球场上，在这座他们曾经一起挥舞着满是汗水的球衣不断奔跑的球场上。
　　路易二世曾经的荣光，红白色的疯狂。

　　「费尔南多，你还记得那一年的欧冠吗？我们8：3屠杀了拉科鲁尼亚，我们撕开了曾经的大拉科时代幕布的一角，然后拉科逐渐没落，没落得再没人想起来，它曾经是西甲的豪门。」
　　罗滕的声音依旧平静，「现在，也是轮到摩纳哥没落的时候了。」
　　「不，杰罗姆，摩纳哥会回来。」他想说你已经回来了，摩纳哥也会回来，那只是时间问题。「一年之后摩纳哥会升甲，从前的摩纳哥会回来的。」
　　他拍了拍对方的肩，仿佛罗滕还是那个奔跑着的金发少年，仿佛他还是在场上进球会大叫，输了比赛会蹲在地上哭的孩子。
　　「费尔南多，怎么想到要过来。」对方转移了话题，似乎并不想揭开降级这惨痛的一页。
　　他愣了一下，发现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明知道在这里见到熟人的概率小到不能再小——在法国他的熟人并不多，摩纳哥的一年有队友相伴他已经很是满足。
　　「想你们了，回来看看嘛。」听起来像是敷衍，但他只是不明白要怎么回答。
　　为什么要回来呢，来看这个故人都已经远去的地方吗，还是来感伤一下老东家的悲惨命运，他说不清。
　　莫伦特斯忽然想起来一个问题，在看到新闻之后他就不能理解罗滕的选择。
　　「杰罗姆，为什么会回来摩纳哥？」
　　「鲁多维奇这个赛季末退役了，在圣日耳曼，最后一个赛季还是很圆满的；萨巴尼——哦，你对他不熟，就是农达，当年你会来这里就是因为他受伤——他离开摩纳哥之后在罗马、加拉塔萨雷辗转，现在失业，估计也不会再打比赛了；普尔绍去了格拉斯哥流浪者，退役四年了；罗马前年离开，在米兰没有得到一点上场机会；盖尔去了马赛后再流浪到布莱克本，也不会重回法兰西……」
　　他听着对方说着这些前队友的事，鲁多维奇•久利、盖尔•吉韦是少数还在踢的，但现在听起来，也仿佛隔了一个世纪。
　　「在傲赴沙尔克的那支摩纳哥，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所以我会想要回来，如果能在摩纳哥退役，也算是一种纪念。」
　　至于纪念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是那一年的红白荣光吗？

　　都离开了。曾经的一切都已经不再，眼前的罗滕也不是那个笑得一脸灿烂向自己扑过来的少年。曾经的红白荣光已经是往事的记忆，远得如同萨拉戈萨一样。
　　他怔忡着想要安慰眼前的人，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费尔南多，他想起对方对自己的脚法，这个叫法也已经太过遥远。自从离开萨拉戈萨来到如日中天的皇家马德里，他就已经不再是费尔南多。
　　是的，大家都叫他莫里，只有在摩纳哥，他是唯一的费尔南多。
　　唯一的费尔南多，唯一的欧冠金靴，最后一次红白荣光，04年的欧冠亚军。
　　那是他们并肩战斗的唯一一年。
　　「杰罗姆。」他忽然觉得眼睛有些湿润。在摩纳哥他享受到了在别的俱乐部没有过的待遇，球迷们打出Monaco Supporters的横幅，他在摩纳哥可以享受自己心中的足球。
　　对方抬起头看着他，仿佛时间都回到了那时候，是欧冠1/8决赛客场在冰天雪地中打入对莫斯科火车头那客场决定性一球的时候罗滕跑过来抱着他又跳又叫，是1/4决赛回到主场淘汰老东家皇家马德里的时候他们脱下球衣抛向观众席那抑制不住的兴奋，也是在决赛中久利23分钟因伤下场最后输掉比赛，法国金发少年痛苦地坐在地上不发一语的悲伤。
　　那些记忆他一直都保留，只是不会再有人来采访，西班牙人也不会记得他还是曾经的欧冠金靴。
　　但是这里是路易二世球场，这里曾经见证过摩纳哥的红白荣光。
　　「明年，摩纳哥一定会回到甲级赛场上。」
　　「后年大概我就要去解说欧冠了，希望能够解说到我们摩纳哥的比赛。」
　　他用的是「我们的摩纳哥」。
　　然后他听到眼前的金发中场点了点头，但又有一个低低的声音在风中散去。
　　「我们的摩纳哥，只有那一年的亚军。」
　　只有那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