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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二十六章·险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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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华不回头便知道此时抓住她的是谁,当下吓得脑海中一片清伶伶地,所有的念头似乎都在那一刻之间飞散得无影无踪。“呵呵。”当一个轻笑声在身后响起时,更是禁止不住地毛骨悚然。
楼中的打斗已然停止了,都回过头往瑶华这边看来。闻人愁一俯下身,在瑶华耳侧幽幽地问道:“害怕吗?那么,把瓶子给我。”
瑶华似乎是吓到了,只呆呆地站着,手中攥着那瓶子一动也不动。弄衣知道闻人愁一是什么样的人物,怕他对瑶华出手,连忙叫道:“乖徒弟,快把瓶子给他,快给他!”瑶华呆了一下,终于像是从那一阵的惊吓中缓过了神来。“师父——”看着弄衣惊惶失措的模样,犹豫着将瓶子递了出去。
闻人愁一接过瓶来,反手揣入怀中,一边轻声笑道:“真是个乖孩子。”
“闻人愁一,瓶子还你了,快放了瑶华!”弄衣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朱颜的事,你和苏近雪商量去,瑶华是我徒弟,你快放了她!”
闻人愁一撇嘴笑笑,不但没有放瑶华过去,反而张臂将她抱了起来。在弄衣倒吸一口凉气声中,伸手慢条斯理地将她有些凌乱的小辫和额发一一捋齐,似笑非笑道:“这么乖巧的小姑娘,我也喜欢得紧,不如弄衣仙便将这徒弟,让了我吧。”
“不让,不让!”弄衣急得快蹦起来了。“快放了瑶华,快放了瑶华!”
闻人愁一笑了笑。“那么,就要看苏长老肯不肯接下圣旨,交出回雁山庄的大印了。”弄衣闻言顿了顿,转过头去一脸哀怨地看着苏近雪。苏近雪不知何时已经窝回了他的榻上,此时正盘着腿闭目养神,取了一枚蜜枣放入口中悠然地嚼着。
“苏近雪——”弄衣满腹幽怨地看着他。“我宝贝徒弟在他手上。”
苏近雪睁开眼睛看了看弄衣,缓声说道:“接下圣旨、交出回雁庄的大印倒也不是让人为难的事情,只是这样一来,今后回雁庄便与紫苔苍壁是敌对的了,包括弄衣仙在内。”
弄衣迟疑了一下,的确,在当前的情势下,回雁山庄想在这一场纷争中置身事外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对于苏近雪来说,一边是倚天,一边是紫苔,都是曾经齐名的兄弟壁派,帮哪边不是一个帮字。只是一旦接下大皇的圣旨,那么也就是宣布朱颜站到倚天那边,而与紫苔成为敌对势力。而他与苏近雪这十几年的好朋友,恐怕到时候也不免要兵戎相见了。“我知道,但是,宝贝徒弟——我不能让瑶华落到那妖怪的手里啊——”
苏近雪沉默地看着弄衣,然后拂了拂衣袖,稍微换了个姿式,淡淡说道:“我明白了。”说罢,怀风会意,缓步上前。闻人愁一见状,撇过目光看了那中年汉子一年,那汉子便从怀中取出一道赤金之色的卷轴,待怀风近前,便伸手寄了过去。
弄衣紧盯着那金色耀眼的帛面,心里怵怵地有些不安。忽而眼角一振,一颗米粒大小的金珠冷不防“咚”地一声撞上中年汉子的手腕。怀风微怔一下,立时便有一道如白纱般的光芒从身前快速飞跃而过,将怀风与汉子隔离开去。
怀风的眼眸微抬,一双绝美的眸中忽而闪现喜出望外的神气。“泰泽先生。”
“泰泽师弟!”弄衣在变幻了好几种不同的表情之外,最后如遇救星般地几欲喜极而泣。“你终于来了!”
被闻人愁一抱在怀里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的瑶华看到这样一副情景,连忙顺着弄衣的目光扭头望去。便见一侧半开的窗台上轻盈地停落着一条笔直的人影,修长莹亮的黑发笼着肩膀披泻下来,在胸前、耳后悠然的缱绻。一身纯净的白衫,却不同于弄衣的如同羽衣般的质感,而是如山涧的溪流一样流畅,在风过处漾起浅浅的觳纹,而金色的镂边,又恍如溪流徜徉而过的沙堤一般,沉穆而肃静。只是让人不解的是,在他的脸上罩了一个银灰色的面具,将整张脸上上下下地遮了个严实。
“萧泰泽?”闻人愁一缓缓移着步子,转过身去面朝着萧泰泽而立,嘴角轻挑,扬起一个淡淡的笑容。“好久不见。”
“妖孽!”萧泰泽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右手衣袖微动,方才看清似乎晃出了一道灵符在手,随即手腕往外一扬,立时幻作一道金光,如锐剑般,往闻人愁一飞扑而去。而闻人愁一却仍然站着一动不动,那汉子却是脸色大变,疾步而来,一面扣指击出一个霹雳,打在萧泰泽击过来的金光之上,只听得“铿”地一声脆响,两败俱损。
汉子的身影有如风驰电掣,而萧泰泽的速度却更为迅速,在那汉子打出霹雳之时,翻手又是一道灵符疾射而出,隐约听到低低的念咒声,灵符化作万千道锐利的鹰喙,如密雨般将闻人愁一团团包围。
“小心我徒弟,萧泰泽!”弄衣见状又忍不住跳起来。
萧泰泽却并不理会他,仍然不紧不慢地念着咒语。鹰喙如同密雨般朝闻人愁一打去,闻人愁一扬唇轻笑,不见动静,便自身体内部散发出一道血红之光,在身周形成一个半圆形的屏障,将密雨抵挡在外。
“是升灵术么?”由于带着面具,萧泰泽的脸上完全看不出神情的变化。随即扣指合什于前,然后两腕往外打开,二手食指遥遥相对,在指间交汇出一道明光,逼射向闻人愁一。中年汉子也看出萧泰泽这一次出手非同小可,立马从怀中掏出一把只有巴掌大小的金色纸伞,轻念一句“开”,纸伞“哗”地一声张开,从掌心处悬浮至半空,随着中年汉子的手指一动,快速地转动起来。
“是回转金伞!”弄衣惊呼一声,回身一把拉起怀风,倏地跳到苏近雪身后。
怀风不解道:“弄衣仙,你做什么?”
弄衣道:“回转金伞是将攻击分流,并转移方向的宝物。姓萧的这一记的攻击强得狠,若是一不小心被殃及到了,就不妙了!”他说话之时,在金伞的作用下,萧泰泽的攻击已经从被分成了两股,一股仍然往闻人愁一打去,另一股则掉转回去朝萧泰泽打去。萧泰泽略微一个摇身避开,闻人愁一却仍然不动,抱着瑶华站在原地。中年汉子见状,顾不得收起金伞,便飞身过去倾力击出一道光波,逼撞得那剩余的攻击往左侧斜去。但攻击的余力还是打到了闻人愁一,只听得“嘶”的一声轻响,他的臂上破开了细长的一道口子,隐隐有血色显出。瑶华盯着那道口子看了看,又看看一脸不动声色的闻人愁一,心想破开这么一道口子,难道不疼吗?正想着,“嗯”的闷哼一声的却是那个中年汉子。瑶华回过头去,惊奇地发觉在那中年汉子手臂上的同一个位置,竟也破开了与闻人愁一如初一辙的一道口子,鲜血将臂上的衣衫沾红了一片。
瑶华呆了一下,回过头来看闻人愁一时,却赫然发觉他臂上的伤口竟然已经不见了,华丽的衣衫上竟如同从未受过伤一样地,平整光洁。瑶华瞪了瞪眼睛,莫非刚才是她眼花了不成,她明明是那么真真切切地看到臂上划开一道口子的——正匪夷所思之间,闻人愁一抬手漠不经心地触摸着瑶华的脸,似笑非笑地看着萧泰泽,缓声说道:“泰泽先生要以这样的功力来炼我的话,是否也太看不起区区在下了?”轻笑几声,侧身转过一双细长的凤目往苏近雪瞥去,淡淡道。“至于方才的提议,苏长老不妨可以考虑一下,我有这个等待的耐心。素闻回雁山庄雪缈花地绝世美丽,难得至此,苏长老应该不介意我这便去观瞻一下吧?”
苏近雪道:“闻人先生请便。”
“闻人愁一,你看花便看花,快把我徒弟放回来!”弄衣大叫。
闻人愁一淡淡笑道:“弄衣仙恁小气,要知道你宝贝徒弟也很希望跟我一道去看雪缈花呢,是不是啊,小姑娘?”说着,回过脸来笑眯眯地看着瑶华。虽然那上面的笑意与寻常人的笑容并无两样,但瑶华仍觉一股寒气刹时间浸透了全身每一个毛孔,忍不住一个寒噤。
弄衣看瑶华的表情,知道她在害怕,心中愈发焦急。“那我跟你们一道去。”
闻人愁一哂然笑道:“带个男人赏花,岂不是无趣得紧!”说罢,无视于弄衣气急败坏地张牙舞爪,施施然提身从萧泰泽身侧飘过。当轻风徐徐,二人微微飘拂的衣袂在不经意间相接之时,萧泰泽毫无预兆地出手,抓向闻人愁一怀中的瑶华。闻人愁一却像是早已预料到了一般,轻盈的一个侧身,随即左手翻转,将那个小瓶往萧泰泽掷去。
萧泰泽顺手便接了过来,而那一瞬间,闻人愁一颀长的身影早已飘出院门之外,只留下一串阴恻恻的余音:“明日天明等不到苏长老的话,会有重礼送至台前,还请三思而后行。”
弄衣脸色大变,大叫一声“宝贝徒弟”,便要追将出去,却冷不防迎头撞上一堵光墙,被生生地挡了回来,一个踉跄险些跌倒。“不要去。”响起的是萧泰泽清冷的声音。
“瑶华在他手上!”弄衣急得蹦了起来。“闻人愁一可是妖怪,不,是妖魔!他杀人不眨眼,而且又生性淫邪,残害了无数无辜少女,我徒弟长得那么可爱,万一,万一——”弄衣的脸色从白变成青,又从青变成黄,最后颤动着双唇开始抹泪,“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怎么对得起澈儿的在天之灵——宝贝徒弟,师父来救你——”他大叫着,又要往外冲去。
萧泰泽反手一挥,又将他挥将回去,漠然道:“你徒弟才多大,闻人愁一也不会饥不择食到这个地步。他抓你徒弟,不过是想要胁我们而已。”
“萧泰泽!”弄衣怒了,从地上跳了起来。“瑶华也算是你的宝贝师侄,你不要一副不关你事的样子!你没良心,不救我徒弟就算了,干什么拦着我?”
“你打得过闻人愁一吗?”萧泰泽冷冷地问。
弄衣的神色变了变,壮声说道:“我,我跟他拼了!”
萧泰泽道:“闻人愁一非同小可,连我都打不过他,你又何必去白白送死?”
“你——”被彻底看轻的弄衣气闷地说不出话来。若非知道这位师弟说话向来如此,除了阐述事实之外,并无其他嘲讽之类的意思,这会儿听得这句话,非要豁将出去与他拼了高低上下不可。
怀风的伤口已经由惜雪处理过了,这时二人侍立于苏近雪身侧,怀风插话问道:“泰泽先生,闻人愁一学的到底是哪一路的法术,为什么会这么厉害,而且见所未见?”
“不知道。”萧泰泽回答得不冷不热。“我只知道他与那用金伞的人之间用了傀儡术。”
“傀儡术?!”弄衣皱了下眉头,当下停止暴走,好奇地竖起耳朵听。
萧泰泽道:“傀儡术以豢养傀儡加倍自己的力量,并转移加诸于自身的伤害。闻人愁一的妖力本来便已是不可估量,现在又动用了傀儡术,相当于凭空又生出了一个闻人愁一,硬拼的话,我们打不过他。而且,若非先行除去傀儡,否则一切攻击,都伤害不到闻人愁一。”
“那怎么办?”弄衣又开始满屋子暴走。“我宝贝徒弟在他那里!”
“先答应他。”萧泰泽仍然不痛不痒。
“然后呢?”弄衣追着问。
“我已经通知了政兰师兄,等他的消息。”
“政兰——政兰——那家伙,靠不靠得住啊——”弄衣在原地团团地转圈,一面嘴里不停地碎碎念。苏近雪倚在榻上笑盈盈地说。“弄衣仙再转下去,我这地儿怕是要给踩穿了。”
弄衣回过头去瞪着说风凉话的人。“苏近雪你这家伙,要不是为了你这庄子,我宝贝徒弟怎么会落到闻人愁一那个妖孽手上的!我们为了回雁庄出生入死,你这家伙居然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苏近雪扬手捧过一盅清茶优雅地啜饮着。“我都说了回雁庄帮哪边都无所谓了,你们何必帮我?我看无非是怕朱颜站到倚天那边,你们紫苔多个强敌,无法应付罢了。”
“你——”弄衣气极,回过头扯着萧泰泽的袖子大声道。“泰泽师弟,你听,你听姓苏的说的是什么话?!”
萧泰泽道:“他说的没有错。”
“啊!”弄衣抓狂地大叫一声。“我不要理你们两个不可理喻的家伙了!宝贝徒弟,我的宝贝徒弟——”他大叫着,疾风似地袭卷而过,呼啦一声,便已经消失在了楼中。
怀风忧心忡忡地往弄衣消失的方向看了看,回过脸来问萧泰泽道:“弄衣仙这样去找闻人愁一,不会出事吗?”
“不知道。”萧泰泽肯定地说道。“但是他要去,我也没办法。”
怀风犹豫地回过身去望向苏近雪,苏近雪倦倦地整了整衣衫,缓声说道:“让悯月将庄里的客人都送下山吧,就说情鉴盛会改日了。”
怀风会意地颔首,苏近雪便从榻上下来,拖着冗繁的华服簌簌而行。行至楼道口之时,刚好遇上从楼下急步上来的悯月。“庄主。”看到苏近雪安然,悯月显然松出一口气。苏近雪只是会意地轻点一下头,当珊然擦肩而过时,似乎觉察到什么,停了停脚步,侧过头来望向跟在悯月身后的花妖妍蓉,微觉诧异地说了声:“你——”
花妖妍蓉见苏近雪正望着她,一张白皙俏丽的脸庞立马飞起两朵可爱的红晕,明丽的大眼睛中水盈盈地一片,双手交握成拳,喜出望外道:“苏庄主是要接受妍蓉的花珠了吗,苏庄主——”
“不,你误会了。”苏近雪面不改色,转身缓悠悠拾级而下。
“苏庄主——”花妖一刹那间犹如从天堂掉入地狱,不由委屈地两泪汪汪。悯月转过身来,安慰地拍拍她的肩头,轻声说道:“庄主向来便是如此,你要习惯。”
“苏庄主——”花妖望着苏近雪珊珊而去的身影,喃喃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