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瑶环》傅尘瑶

17、十七章·赠宝

　　接下来的初三、初四两日，弄衣没有回来，而玳透则因为册封大典将近，忙于结交朝中列位大臣，拉拢人心，以奠稳在朝中的根基，与宰相终日早出晚归。瑶华因此也乐得清静，每天往碧云栖跑。在经过朝阳阁时，偶尔会遇上即墨聆歌与那位慕容怿昕小姐，虽然暗自觉得她们看她的眼神颇有些怪异，却也不去理睬她们。
　　而即墨倾歌则会偶尔到毓秀阁来坐坐，亲切地询问她生活上可有什么不适。若不是那次险些送命的经验比较惨痛，当倾歌对着她露出那样亲切温柔的笑容时，必定会将眼前这个人当成是可以推心置腹的好姐姐。
　　每次倾歌来时，瑶华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紧盯着她的每一个动作。心想那时她是因为伤心，才给了奸人可乘之机。但是现在可不同了，这么多天的法术也不是白学的，她要敢再对她来阴的，她就马上用灵符变一只恶狗出来咬她！
　　似乎察觉到瑶华目光中的不善，倾歌的脸色微有些不自然，坐了一会，便起身告辞离去了。
　　“瑶华小姐对倾歌大人的敌意很重的呢！”恭送倾歌出门后的红珠，颇有些无奈地说道。心想这孩子真不懂得掩饰呢，如此对待倾歌大人只怕没有好处，不过有世子的重视，也没什么要紧吧。
　　转眼，便来到九月初五这一日。大清早，从沉沉的睡梦中醒来，一睁开眼睛便看到眼前一张放大的俊脸，看到瑶华睁开眼睛，便绽开硕大的一个笑容，甜声唤道：“宝贝徒弟！”
　　瑶华吓了一跳，“霍”地一声从床上坐起身来，大叫道：“干什么哪，弄衣师父，吓死人啦！”
　　弄衣闻言，细长的眉尖一蹙，转过身在床沿坐下，委委屈屈地说道：“为师我为了瑶华的生日礼物，跑遍了倚天、紫苔、朱颜三壁，今天还一大早就兴冲冲地跑回来见瑶华，瑶华却这样对师父——”
　　“生日礼物？”瑶华很准确地抓住了弄衣话中的重点。“是什么礼物？”
　　“瑶华刚才吼师父——”弄衣委屈的声音像是在抽泣。
　　瑶华不禁眼角一阵抽动，小声道。“哪里有啊？”
　　“有，就有。”弄衣闹起别扭来。
　　瑶华无奈，只好道歉道：“是我错了，弄衣师父不要生瑶华的气了。”
　　弄衣一听这话，立马侧身将脸颊凑过来，笑咪咪地说道：“那乖徒弟亲师父一下，算是道歉啦！”
　　瑶华一鼓腮，撇头道：“不亲！师父为老不尊！”
　　弄衣板起脸来，威胁道：“不亲可就没有礼物了！”
　　瑶华哼了一声，“那不要礼物了！”当下滑身钻回被窝去，拉过被子来蒙住头继续睡，不去理睬弄衣了。弄衣这下也觉得没劲了，又回过头去劝瑶华。正拍着被子好言好语哄着的时候，门忽而又“吱嘎”一声开了，弄衣回过头去，又对上了红珠惊愕的目光。
　　下一刻钟红珠大声惊呼了起来。“弄衣师傅！你怎么总是这样一声不吭就进小姐的房间的！”
　　弄衣一脸无辜道：“我看没有人，就进来了。”
　　红珠的神情快要抓狂了。“谁说没有人就可以进来的？女子的闺房，男子怎么可以随便进的？！这可是犯法，要抓官纠办的！”
　　“但是我是仙人——”弄衣还是一脸无辜，但看到红珠脸上露出狰狞的神情，便吓得赶紧起身溜了出去。
　　“下次要进房时，能不能请您先支会我，弄衣师傅？！”
　　“知，知道了！”
　　当弄衣被红珠从瑶华房里赶出去的时候，刚好遇上从院门口转进来的玳透和小荷。玳透远远地看见弄衣一脸郁闷地从瑶华房里跳出来，不禁抿嘴笑着说道：“师父又被瑶华训了？”
　　弄衣壮声道：“哪里有？我是师父，当然是师父训徒弟，哪里有徒弟训师傅的道理的？”正说着，门从里面被打开了，瑶华笑盈盈地站在门内，对玳透说道：“是啊，弄衣师父刚才训得好厉害呢！”
　　弄衣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了僵，干咳一声，连忙热情地转移话题说道：“玳透来得正好，来来，师傅有好东西给你们。瑶华也来。”
　　弄衣缓悠悠地提身转到侧旁的小花园中的石亭里，让玳透与瑶华在对面坐了，正了正声音，摆出为人师表的姿态，朗声说道：“今天是瑶华的生日，玳透因为是皇族，不能透露出生之日，所以为师我就擅自把玳透的生日挪过来与瑶华同一天，这样也便于为师记，玳透没有意见吧？”
　　他这么一说，摆明着是因为生日，所以有礼物拿，玳透就算是有意见自然也会说没意见。
　　弄衣满意地点点头。“为了两位宝贝徒弟的生日礼物，为师我用了三天的时间跑了倚天、紫苔、朱颜三壁，终于给徒弟们寻到了好东西。”说着，他提手当空虚晃，只见虎口处青光闪过，随即一扣手腕，便赫然有一把雪白剑鞘的匕首在手，抓在手中晃了晃，解释道：“这是东冥海水族的白雪碧水剑，可长可短，只须学会碧水咒，便可以凭意念控制剑的形状。像这样。”说着，他握有匕首的手腕一扬，剑刃上的寒光加剧，三寸来长的匕首顿时像被拉长了一般地长至三尺来长，玳透与瑶华不禁看得睁了睁眼睛，赞叹不已。
　　“碧水剑不仅削铁如泥，连绵连如水波也可以从中截断，也即是说有分水之能。另外，还可以斩妖避邪，总之是一样宝贝。”说着，将着长剑当空一晃，变回匕首大小，递与玳透说道：“玳透在宫中带剑不方便，可将碧水剑变作匕首模样揣在袖中，遇到紧急情况，相信会助你化险为夷。”
　　“谢谢师父。”玳透连忙接过来，如获至宝般地揣在怀中。
　　弄衣笑盈盈地点点头。“至于瑶华的么——”他低头从怀中掏出一管紫玉质地的短箫，说道。“这一管乃是南圉宛尾山君镇山之宝，名为紫柔芸箫。相传乃是赤柔朝时炼妖师夏彦终其毕生功力修炼而成的一件宝物，临风而吹，随着乐声，草木万物同喜同悲。也即是说，凭借此笛，便可与世间万物交谈——”还没说完，撇眼看到瑶华的小脸微微沉了下来，收了收声问道：“瑶华不喜欢吗？”
　　瑶华鼓囊囊道：“师父偏心！”
　　弄衣惊诧地睁了睁眼。“我，我怎么偏心了？”
　　“送给玳透的剑能变大变小，又能避水，又能斩妖，送给我的箫却只能吹曲子。而且我又不是没有人说话，干什么要和动物们交谈！弄衣师父还说没有偏心！”
　　“这，这紫柔芸箫可、可也是宝物！与草木动物交谈，就连史上最强大的炼妖师壑明俊疾大人都无法做到的！而且草木遍及南北，与之交谈，不知道可以知道多少有趣的事情，若不是因为是宝贝徒弟们的生日，这样一件宝物，为师我还不愿意拿出来呢！”弄衣为自己辩解了一大通，瑶华还是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抬眼觑着弄衣说道。“既然都是宝物，那为什么要把剑给玳透，把箫给我？”
　　“碧水剑戾气太重，瑶华是女孩子，当然带箫比较有诗意了！”
　　“女孩子为什么就不能带剑了？师父明明就是偏心！”瑶华显然一副不乐意的模样，嘟着嘴瞪着弄衣，弄衣一时也想不出好的说词，正踌躇间，眼角忽递过一把雪白的短剑来，不是白雪碧水剑又是什么？瑶华怔了怔，转过头去看看玳透，问道：“干什么？”
　　玳透沉肃着一张脸，道：“跟你换。”
　　瑶华连忙从弄衣手里接过箫，揣在怀中，瞪着玳透说道：“干嘛跟你换？”
　　“我说换就换！”玳透抬了抬眼，一副“要换便换，不换就算”的模样。
　　瑶华心底是比较喜欢那一把剑，没想到玳透那家伙这么爽快地说换，有些奇怪诶，那箫说到底真的是没有什么用处，那小子干嘛要换？瑶华不解地拿眼瞅瞅他，见玳透也正瞪着她，眼中渐露出不耐烦的神气，生怕他下一刻便把手缩回去说不换了，当下连忙伸手抓过碧水剑，同时把紫柔箫塞给玳透，警告道：“可是你说要换的，不许反悔！”
　　玳透转着箫上上下下看了看，然后瞥一眼瑶华，淡淡说道：“反悔是小狗！”
　　瑶华这才喜滋滋地把剑收好，便见亭前红珠快步而来，在阶下欠身行了一礼，禀报道：“殿下，宰相大人有请世子大人移驾凤仪院，说是有贵客来访。”
　　玳透回过头，望了眼在院门侧侍立的研墨，回过头来向拜别了墨衣，便随红珠施施然去了。瑶华朝着玳透离去的背影鼓囊着两腮皱了皱小巧的鼻头，回过头来时，便遇着弄衣冷不防地伸过手来捏住她粉嫩的脸颊。“臭丫头，不许欺负师弟！”
　　瑶华晃着脑袋，三下两下地便将弄衣的魔爪晃开去，退后一步，鼓囊囊地瞪着弄衣道：“师父偏心！”
　　弄衣扬了扬眉，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不解道：“我怎么又偏心了？”
　　瑶华忿忿道：“师父刚来钦炎府的时候，还说要帮我跟玳透算他欺负我的帐的，现在不仅不算了，还教他法术，还处处维护他，师父这么偏心，当心以后一边身子大，一边身子小，变成怪物！”
　　“哎呀，你这个臭丫头！”弄衣忍不住又伸手去捏她的脸蛋。“还学会诅咒师父了？！”
　　“瑶华是好心提醒师父呢！”瑶华鼓着两腮说道。
　　弄衣忽而又笑了。“你这鬼精的丫头当师父是笨蛋哪！玳透这小子虽然贵为世子，有些骄纵之气，但是他一来没你聪明，二来本事没你强，怎么可能欺负到你头上去？我看啊，十成十就是你在欺负人家！”
　　“哪里有啊？”瑶华当然不承认，声音却已经没有刚才那样理直气壮。
　　“还不承认哪！”弄衣笑着道。“我看玳透挺不错的，你这么欺负他，也没见他怨兑上一句，还诸事顺着你——”
　　“师父又帮他说话，师父明明就是偏心！”瑶华涨得小脸红红的。
　　弄衣看着她的模样，不觉有些莞尔，伸手将她抱到膝上坐着，拥着她笑笑道：“师父知道瑶华的心思，瑶华是不是以为师父不疼瑶华了？”
　　瑶华偎在弄衣的怀中，感受到轻轻地在鼻尖萦绕的属于山林的清冽之气，不禁鼻尖微酸。从小到大，父亲从来就没有这样抱过她，兄长重华的怀抱也在记忆里渐渐远去了，而巫月的气息则是尚未开始，便已经无迹可寻了。
　　“师父给瑶华送礼物，还是疼瑶华的，但是现在师父的疼爱已经由原先的一份，分成了现在的两份，像以前在家中过年分年糕时，一大块年糕被划分成了好多块，瑶华总是只能分到最小的一块——”皇冉族的习俗在新年的第一日，用糯米做成很大份的圆月形的糕点，俗称“年糕”，然后家中每个成员分一份，以祈求在新的一年里，全家人团团圆圆、平平安安。
　　“唉！”弄衣摸着她的头，慨然地叹出一口气道，“澈儿生前将瑶华拜托给师父，师父除了要教瑶华法术之外，不被人欺负之外，还要代替澈儿将瑶华将来的一切都安排好。师父收玳透为徒弟，是看他对瑶华不错，而且他身份地位尊贵，瑶华若是跟着他的话，必不会吃亏。以后若是当上皇后的话，那就没人敢欺负瑶华了呢！”
　　“瑶华才不要做皇后呢！”
　　“为什么？”弄衣侧头想了想，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莫非，瑶华想像当今陛下一样，做女皇帝？”
　　“师父！”瑶华额角坠下一滴冷汗。“你越说越离谱了！瑶华只是不想只分一小块年糕，而是想要一整块年糕都是瑶华的——”说着，回过头看着弄衣，认真地问道。“会不会太贪心了？”
　　弄衣怔了怔，沉吟了半晌，才一本正经地摇摇头：“不过那样的年糕找起来会比较麻烦。”说着，他又想起什么，眼睛一亮道，“不如，明天师父就让玳透立誓，只能对瑶华一个人好，不然的话，就将他逐出师门！”
　　瑶华沉脸问道：“现在除了玳透之外，师父的眼里还看得见其他人吗？”
　　“除了玳透之外——”弄衣想了想，“这个钦炎府里的主子除了玳透之外，也就只有宰相了！那家伙更不行了，妻子还没娶，侍妾就已经是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了——”
　　“师父真会乱来——”瑶华眼角出现三道黑线。
　　师徒俩正闲扯着，那边红珠送出玳透后，姗姗回来，一眼便望见石亭中弄衣抱着瑶华坐着，当下又是惊呼一声：“弄衣师父，你怎么可以这样对瑶华小姐的，太失礼了！”
　　“我抱下宝贝徒弟也不行啊？相府里的规矩怎么这么多？”弄衣很委屈地嘟囔。
　　“这不只是相府里的规矩，全天下的规矩都是这样的！男女授受不轻，弄衣师父难道不明白吗？”
　　“知，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