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是你》一茴盏

10、番外（宋瑜）

　　和陆逸凡相识了十年，一起工作了七八年，对于陆逸凡这个人，我比他父母兄弟都要了解。大学毕业后一起回国，我拒绝了父母的挽留，决定留在机会更大的Z市跟陆逸凡一起打拼。家里虽然有自家的产业，不过显然留给专业出身的大哥更合适。这些年来大哥在家里打理的很好，父母也算对我放了手，我也算是如愿以偿。
　　与陆逸凡的结识，还有那么几分不打不相识。记得那年刚进大学，身边都是叽里呱啦的鸟语，各种肤色各种发色的人乱得晃眼。哥伦比亚大学闻名全球，可是当时我心情其实很差，因为没能进入斯坦福，其他学校对我来说都没有什么差别。在校园里闲逛的时候，突然听到熟悉的母语，不由得停下脚步望了过去。
　　人群中央是个同样黑色头发黑色眼睛的人。那人有着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这种面相应该很容易让小女生春心荡漾。站在一群高挑的西方人中间，那人依旧是人群中最为闪耀的一个，从眼角到指尖都是一副温润如水的做派，明明很受那些洋妞的喜欢，却露出一副尴尬的神情。我撇了撇嘴，收回了目光——显然习惯了成为众人焦点的我，对这种类型不会主动产生好感。没想到的是，第一天上课的时候又遇见了那个人。难得同乡，两个人很自然地打了招呼并排坐了下来，话却不多，听老师点名的时候注意到身边这个人叫Evan Lu。这就是陆逸凡。
　　贸易系的学生课业压力不是一般的大，除了各门科目的常规作业，还有各种恼人的项目。上次史密斯教授要求每个学生就面临破产的维克亚公司设计改革方案，提交方案时本以为我可以理所应当拿下最高分，却听到史密斯公布最佳方案的提供者是陆逸凡。我这才认真思索起两个人的方案，相对起自己略带保守的策划，陆逸凡的方案却不似他的人那样圆润，尽显大刀阔斧的突破。这样的思路，显然是更加受到以激进作风闻名的史密斯教授的青睐。我有些不服，认真看着陆逸凡的方案，突然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陆逸凡提到的某项材料的使用似乎不符合当时美国的环保法案，而这种材料的使用会在较大程度上影响到预算和进展。我立即提出了这个问题，很快受到了班上其他同学的响应——似乎看到一个东方人如此出彩，比我不满的人大有人在。陆逸凡看了看我，不顾班上的议论声，独自在讲台边低头思索，突然就勾起了嘴角，抬起头来时，目光里的神彩竟然比刚才更为闪耀。短短两分钟的时间，陆逸凡转而利用美国环保法对环保材料的支持，只略微改动了几处，又将预算从原来的基准上拉低了四个百分点。听到结论时全场静默，然后就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陆逸凡从此一炮而红，当时他的发言我已经记得不大清楚了，只有他站在讲台上最后对我说的话一直印在我的脑海里。他说，多谢Kevin Song的提醒，如果有机会一起合作的话，相信我们可以做得更好。
　　于是习惯了做最好的宋瑜渐渐变成了习惯和陆逸凡一起做最好的宋瑜。跟陆逸凡的合作越来越多，一起做了不少精彩的案子，渐渐就成了同学们口中的绝代双骄，没想到学校里的搭档如今变成了事业上的搭档，而且一搭档就是这么些年。
　　可能因为是家里老大的缘故，从刚开始认识陆逸凡，就觉得这个人要比同龄人都成熟内敛些，做事向来很有原则也很有分寸，即使在业界雷厉风行的时候都不会给人留下狠厉的形象，人人都说陆家公子谦和有礼，年轻有为。而陆逸凡眼角里仿佛与世俱来的那种自信与坚定，唯独我看得比任何人都透彻。有时会觉得，败给这样一个人，感觉也不错。
　　大学的时候陆逸凡还会跟同学一起去打球，露出几分年轻人该有的调皮，而自从回国接下了西岩的担子后，大好年华的年轻人被束缚进了千篇一律的制服和永远处理不完的工作里，别人只当是陆家公子天资过人少年得志，可谁又想象得到他们所谓少年得志的这个人，因为加班过度累出胃病，一边在病房挂吊瓶一边批阅文件的样子？这样的一个年轻人，如果不是自制和努力，谁又有神力创造出今天的西岩？
　　只是最近的陆逸凡似乎有些不对头。脑海里出现了那个女孩的身影，我不由得弯了弯嘴角。
　　第一次从陆逸凡嘴里听到江晨这个名字，国际商贸展还没有结束。那天我正在办公室处理着公关部新近提交的企划，看到手机屏幕上亮出了陆逸凡的名字，顺手就摁了接听键。
　　“什么事？”
　　“宋瑜，帮我调一份简历。”
　　“没问题。谁的？”
　　“叫做江晨，是这次国际商贸展临时招的招待员。”
　　我一边从人事部资料库调出来这份简历，一边在电话里跟陆逸凡简述了一下。
　　“简历的确是普通了些，”陆逸凡好像是在自言自语，“公司里还有适合的职位吗？”
　　我暗笑了一下，陆逸凡今天是怎么了？对这份普普通通的简历这么有兴趣？
　　“这个我要问下人事部，有消息了再告诉你。”
　　“恩好。谢了。”
　　多年的习惯告诉我，一般陆逸凡对我致谢的时候，多半是想要做成某事，而且还不是公事。
　　听说销售部那边正好有文职空缺，我特地跑到人事部办公室找张经理说这件事。张经理似乎很是意外，问我这女孩什么来历。在陆逸凡面前的腔调可不能表现在总裁办公室以外的地方，于是我只是微笑，对张经理说：“麻烦了。”
　　不得不说，我也有私心的：看看对于异性向来神来挡神鬼来弑鬼的陆逸凡，这次到底会弄出什么名堂。
　　名堂来得比我想象地还要快。明明是休息日，晚上灯火阑珊的时候，陆逸凡电话过来让我帮江晨请个假，说江晨正发烧的厉害。
　　我轻挑眉梢：“你也太快了，准备趁虚而入呢？”
　　“少来，刚巧看到，总不能不管。”听这口气，隔着话筒我都能想象到陆逸凡现在的表情：明着写了两个字叫麻烦，暗着也写了两个字叫甘愿。
　　“你干嘛不自己打这个电话？”正好落个人情。
　　陆逸凡像是轻叹了口气：“她还不知道我也在西岩工作。”
　　“……这样。你现在送她去医院？”
　　“……恩。”
　　“好，我知道了。”我的笑意更浓：既然瞒着我，那么就别怪我做事没分寸了……
　　于是在跟人事部和销售部通电话的时候，我一不小心就多用了一些语义不明的溢美之词，直接后果就是第二天上班在电梯里的时候，人事部助理朱莉笑着跟我说：“听说宋大总监跟销售部新来的小丫头走得很近啊？”
　　我笑得很得体，但并没有说话：有些时候，我很清楚如何去制造话题。
　　很快公司里便到处都是我和江晨的八卦，陆逸凡自然也听到了耳朵里，看到他无奈又有几分闷气的表情，仿佛眼前这个人并不是刚才在会议里笃定自信的总裁，而有点像当年在校园里打篮球赛因为一分之差输给物理系的那个懊恼的陆逸凡。跟回忆里的影像重叠到一起，我突然就神清气爽了起来。
　　正在讨论刚才会议上的内容，陆逸凡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看到陆逸凡眼角闪过一丝愉悦的神色，示意我停止报告，快速接起了电话：
　　“怎么了？”
　　“好了好了，你在家等我，我很快就回去。”
　　聪慧如我，不把这两天发生的事和这个电话联系到一起有点说不过去。
　　“你家里现在有客人？”
　　“没有。”
　　“哦，没有客人，”我语调很平静，“有内人。”
　　陆逸凡淡定的表情终于有了些松动，斜了我一眼：“把会议记录整理一下，我带回去看，一会儿有事打我电话。”
　　“没问题。”
　　欲盖弥彰啊兄弟……难道你没听说过，没有不漏风的墙么……我乐悠悠地去整理文件，想到陆逸凡接电话时脸上不经意流露出的温柔，就觉得这件事实在是有趣。或许现在他自己也还没注意到那张对谁都千篇一律彬彬有礼的表情开始发生变化了吧？往日过尽千帆皆不是的堂堂西岩集团总裁，终于有融冰的迹象了？这个嘛——我嘴角的笑意更浓——还真不好说……
　　听说南方市场那边出了点问题，我正打算先了解些具体情况再告诉陆逸凡，却看到江晨来到22楼。她怎么会出现在22层总裁办？看江晨见我的样子有些生疏，我暗自好笑：她肯定想不到，在她到任之前我就知道她了吧。听她说是来送文件，我立刻明白了过来：应该是因为自己和她的谣言，江晨被罗经理故意送过来套近乎了，只是恐怕这个当事人根本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顺手给她指了路，却突然想到陆逸凡说她还不知道他是总裁。这就有些麻烦了……不过这都是陆逸凡自己惹的麻烦吧。我转身走向自己的办公室，陆逸凡给销售部弄了个江晨，销售部给陆逸凡弄了这么个麻烦，也算是一报还一报。
　　T市的那份合同其实拿下来不难，只是时间不能再拖了，我和陆逸凡加上销售部的人决定立即飞过去，赶快把合同定下来。谈判桌上我罗列了跟西岩长期合作可能带来的潜在利益，对方很快就明白了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事情挺顺利，但是回到Z市之后如何处理销售部的失误还是个问题。按陆逸凡的作风，对待下属一向赏罚分明，对于这种因为个人原因造成公司损失的应该是最不可取的。可这次陆逸凡不仅把处理方案拖到了从T市回来以后，还极其随意地冷不丁地没有任何预谋和先兆地跟我说：“看在最后还是把合同签下来的份上，扣了他们奖金算了，最近事情很多，没时间再纠缠这个问题。”
　　我知道，他真的不是为了让江晨在部门里好过一些，真的不是。
　　看我不说话，陆逸凡自己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宋瑜。”
　　“有什么事？”
　　“明天你私下跟江晨说一声，让她下班前来找我。谢了。”
　　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再复述，当天被总裁大人派去和总裁大人一起公关的时候，总裁大人似乎对我这个老同事老同学老兄弟的公关很是满意，大谈特谈当年在哥伦比亚一起念书时候的事情。酒吧里背景音乐很轻柔，邻桌的美女时不时媚眼如丝，我是没有在意，而陆逸凡或许根本就没有发现。洋酒过半，陆逸凡突然笑着跟我说：“宋瑜，要是有个丫头一出现，你做什么事都开始反常，这意味着什么？”
　　是啊，这意味着什么呢？
　　与他平日里和煦却拒人千里的微笑全然不同，这时的陆逸凡从眼角一直笑到心里，话虽然是疑问句，语气却非常肯定，身上的自信丝毫未减，乌黑发亮的眼睛此时更加神采奕奕。而数年后某个对我死缠烂打挥之不去的女孩突然不见的时候，我才领悟了这时陆逸凡的话和一反常态的表情：世界上真的存在着那样一个人，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无论何情，无论何景，只要遇见，两个生命就如同春日的藤蔓一般相互缠绕，抗拒不得，也不愿抗拒。有些平日里让人嗤之以鼻的字眼，一旦被其命中红心，就会发现那些把它当做笑话的人才是笑话，而能够陷入其中的人，又是多么幸运。好在，我们都是幸运的人。

作者有话说

　　宋家公子家里其实有个“童养媳”……
其实宋瑜的性格我偏爱多了Orzzz
求留评！以及求看文的姑娘帮忙揪一揪错别字>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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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番外（宋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