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中野月羽

3、【嘉永3年（1850年） 春 】

　　【嘉永3年（1850年）春 】
　　「那个人居然比近藤先生还要怕吃辣。」

　　长到14岁的冲田三叶早就超过了身高四尺半的第一印象，大叔大手一挥，说你可以去前面当看板娘了，瞅着三叶越发拔高的纤细身影感叹姑娘真的长大了。
　　长大了的女孩子和小时候不一样了，对于春秋冬夏花鸟鱼虫有着更加纤细的感受。今年春天的温度比往年要高一些，所以樱花开的也早一些。总悟进了近藤道场后，他们姐弟俩作为门客搬进了近藤家，虽然说弟子不必付饭钱，三叶果然还是不习惯吃白饭，仍然到村口拉面店打工。
　　其实天然理心流道场那也是穷得叮当响的，她一眼就看出来了。而且洗了四年碗才熬到看板娘的位子，她又怎么可能不要呢。
　　不过，都干了四年，已经不叫打工叫长工了。

　　早上三叶来到拉面店门口，发现门口地上坐着一个人。

　　暖阳方醒，落英照影。
　　春风初动，鸟不惊。

　　——好像是，睡着了？

　　“喂，醒一醒。”
　　对方身上穿着不太干净的和服，怀里抱着剑倚在门板上。有些许樱花花瓣落在他的头上，被三叶轻轻推着，便缓缓滑落。
　　三叶将其推醒的时候，才发现这个品相跟四年前的自己相似的落魄家伙是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少年。虽然衣服上沾着泥土，头发上也插着几根草棍儿，形象糟糕异常，但依稀能看得见污垢下藏着的线条分明的侧脸，紧抿的薄唇和鼻梁挑起的骄傲弧度。
　　“怎么在这儿睡着了？不是在这儿睡了一晚上吧？”
　　少年有些局促地爬起来，闷声闷气地说：“不，只是走到这里累了歇一会儿罢了。”扯开三叶扶着的手刚要走开，谁的肚子忽然响得震天。

　　一时间各自无话。

　　“……你饿了吧？在这儿等一下。”三叶拉拉少年的袖子，转身就要进去准备。少年乌黑的刘海挡不住因窘迫而浮上脸颊的红晕，简单说声“不用了”就要速速离开。
　　“等一下吧。”赶忙拉住少年的袖口，乡下少女特有的不加掩饰的真诚声音干净地传递出来，她酒红色的眸子映进少年的心里，反射出微微醉人的光。“马上就好了。”
　　“……哦。”
　　黑发的少年站住了脚步，听了话安静地站在原地等着。

　　柜台上摆着一碗作为三叶早饭的凉面，下面压着的字条上写着“三叶：你先吃吧，时间还早大叔再回去睡一会儿”，女孩看着熟悉的笔迹轻轻一笑，抽出筷子本能地带上辣椒面，想了想还是放下。
　　“吃吧。”将碗和筷子推给门口的少年，三叶带着淡淡的微笑看着他尴尬道谢。正是长身体时候的男孩子吃起东西来狼吞虎咽，只听见面碗上方传来很大的“雪雪”的吸溜声，毫无十四五岁英气风发、如同乞丐般的少年三两下就将凉面蚕食干……净？

　　“怎么了？”
　　少年定定放下碗筷，别过脸低下头，悄悄咽了咽口水，刚刚略有雏形的喉结上下翻动几次，还是无法压抑从胃口直冲上来的烧灼感，猛地抓住拉面店的窗棂死死地捏住，强忍着不出声。
　　三叶侧头看过去，才发现少年低垂的刘海下一张脸扭曲得厉害，烧红的面颊上嘴角却毫不松懈硬是不发出一点声音。身边放下的面碗里，底部藏好的一片赤红的辣椒粉分外明显。
　　少女稍稍有些慌，赶紧问：“很辣吗？你没事吧？”

　　拉面店大叔对着三叶的口味的早饭恶作剧成功地让过路少年被辣得只能拼命地眨眼睛，眼泪肆无忌惮地流出来，即便过了很多年，她仍然能想起那一天的少年，是怎样的狼狈不堪，甚至能让她笑出声来。
　　一边笑一边咳嗽着，染红了被单。

　　现在说说也无妨了吧，那被单的样子卷皱起来晕开十年的时光种种，是她从一开始就颇有预兆的无心过失。
　　少年辣得眼眶发红的模样，刻进她的脑子里，即便以上状况，即便以上境地，冲田三叶也绝对不想后悔。

　　谁害了她，谁累了她，谁负了她。

　　不是谁。

　　没有谁。

　　不过是温暖宜人的阳春三月，倚在拉面店门口，脑袋上顶着几片花瓣的过路少年而已，那个春天的相遇，只有少女藏进了心中；那个梦境般的美好，和之后拔刀凌厉如疾风扑面，行事作风严酷凶狠的鬼之副长，她徒劳地臆想着，没有任何关系。
　　求求你，留给我最后一点幻觉，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