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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全文 ...

  •   从前有一位可怜的母亲,她的丈夫在很早的时候就死了,只遗留给她一个愚笨的女儿和一匹年老体衰的骡子。为了照顾自己的孩子,她不停的工作,最后终于患上了严重的肺病,医生说,她已经没救了。
      唉,那可怜的母亲想着,我在世上已经受了如此多的苦,倒还不如回到丈夫的身边来得轻松些呢!只可惜我那愚笨的女儿……于是她便将她的女儿唤了过来,当时那个女孩正在屋外与老骡子玩耍。
      “哎,我的玛丽戈尔德。”母亲叹气说道,“你的母亲就快要死了,难道你不能表现出一点悲伤的情绪么?你真是个傻丫头,算了,在我未死之前将你送到你的姑妈那里吧,希望她能够代替我好好照顾你。”
      于是,在冬天来临之前,玛丽戈尔德被送到了她远在几十公里外的姑妈家。
      玛丽戈尔德的蒂姆姑妈是给一家贵族作洗衣女佣的,她无子无女,便同意收养玛丽戈尔德,可是她对玛丽戈尔德的那匹老骡子却并没有什么好感。
      “好吧,孩子。”蒂姆姑妈这样对玛丽说,“我很乐意与你一同生活,可是我没办法收养你的老骡子。要知道,它实在太大了,我的房子太小,放不下它。而且它也已经太老了,它只会躺在地上嚼嚼它的草根什么事情都不干。如果你愿意把它丢下的话,那么你可以过来与我一同过活。”
      “噢,这可不行!”玛丽戈尔德挠了挠她乱蓬蓬的头发,傻兮兮的对蒂姆姑妈说:“老杰克是我的朋友,我不能丢下他!”
      “天哪,居然把一只骡子当朋友!”蒂姆姑妈惊讶得说:“那好吧,虽然我没办法照顾你,但是我在城外的小森林边上还有一栋小木屋,你可以和你的老杰克住在那里。我休息的时候可能会去给你送些吃的,你这个傻丫头!”
      就这样,玛丽戈尔德牵着她的老杰克,转身离开了蒂姆姑妈的家门。
      她走出去的时候,路边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人。比她还小的小孩子穿着妈妈宽大的木鞋在她的面前来回奔跑,故意发出“啪哒啪哒”的声音,“笨瓜笨瓜。”他们叫着笑着,让响亮的声音和他们口中的嘲笑合拍:
      笨瓜笨瓜,
      瞧那牵着骡子不放的傻瓜!
      拒绝了亲人姑妈,
      瞧那牵着骡子不放的傻瓜!
      她的辫子就像被揉成一团的稻草,
      嘿嘿,她的脑袋装些什么啊,
      青蛙、还是发臭的乳酪?
      瞧呀瞧呀,瞧那牵着骡子不放的傻瓜!
      “你们这些多嘴的人!”插起腰,玛丽戈尔德生气地对那些奔跑的孩子们说道:“瞧瞧你们自己的模样,你们才是长不大呢!还有你们这些大人们,除了看热闹之外还会什么?嘿,瞧你们自己,真和你们的孩子一样!”
      哎,如果这孩子并不是那么愚笨的话,她的这个模样倒真像是个大人。只可惜玛丽戈尔德太笨了,就像她妈妈说的那样,她都忘了自己也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孩子了。于是被她说的孩子们齐齐发出那种并不那么悦耳的笑声,笑得在地上打滚,以至于连自己的大鞋子也找不到了。
      “哎,你这个傻丫头!”玛丽戈尔德的蒂姆姨妈说道:“瞧你都让我被笑话了!你去吧,去到那个木屋里住吧!我还会给你送饭的,但是我将不说一句话,直到你决定与我住在一起,天上的神为鉴。”说完,蒂姆姨妈就真的闭上了嘴,不再说话了。
      “你这样我会伤心的,姨妈。”玛丽戈尔德说:“但是我还是决定与老杰克住在一起。”
      玛丽戈尔德住到了那座小木屋里头,天天与老杰克在一起。她还是会像与妈妈住在一起的时候那样,一边玩泥巴一边摘花摘蘑菇,只是将那多余的部分送到了蒂姆姨妈的家门口。每次玛丽戈尔德到城里给蒂姆姨妈送东西的时候,那些曾经嘲笑过她的孩子们总会跑出来,继续穿着大鞋子来回的跑,叫她“笨瓜、傻丫头!”——他们总是这样,所以他们的爸爸妈妈一直找不回自己的鞋子,那些鞋子长得太相像了。
      “嘿,你们这群孩子!你们这群粗野的坏孩子!”而玛丽戈尔德也总是这么回答,然后粗暴的拧一下他们的头,再宽大的说:“随便你们叫吧,反正那不是我。”
      其实,概括地说,玛丽戈尔德还是一个比较善良的孩子的。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冬的女神飞快的驾着马车离开,春的精灵调皮地在树梢林间跳跃。于是那些雪白的惨然的灰暗的阴沉的部分开始退去,那些嫩绿的新鲜的明亮的喜悦的部分开始呈现出来。
      金合欢树繁花怒放,到处都可以见到绿、黄色彩云般的景象,报春鸟的歌声回荡在九霄,昆虫在谨慎地向洞外窥视。那种由衷的喜悦在各种生物的血液里流淌,使他(它)们不自觉地伸展四肢,挺直了腰杆。
      而我们的玛丽戈尔德,则读着远从家乡送来的信件,信封上写着:给傻丫头——她的母亲最终还是没能熬过这个冬季,过世了。
      “您要节哀。”送信的邮差这么说着,拿下自己那绿得有些发丑的硬边帽子,微微弯了弯身子。接下来该哭了吧,他想着。人们对于亲人的逝世总是会号啕大哭的,即使那不满足月的婴孩也会在指甲的掐印下流下不止一滴泪水。他前进了几步,准备在这个孩子哭得不行的时候搀扶住她。
      “啊,我知道了,谢谢您。”玛丽戈尔德这么说着,抬头看向邮差,“您怎么了?是不是我还没给你小费?”说着,她回头在窗台上拿着两角硬币,递到邮差的手中,“抱歉,我只有这么多。”她的表情太过于认真,因而遗漏了邮差眼角微微的抽搐。
      真是个奇怪的孩子!难怪人们要叫她傻丫头呢!邮差拿着两角硬币离开了这里。
      “那么,老杰克。”看到邮差走远,玛丽戈尔德回头对她的朋友说道:“现在我只剩下蒂姆姑妈一个亲人了。妈妈已经如她所愿的回到了父亲的身边,我真希望能把那位姑妈请到我们这里来,但是你要知道,她那脾气就如同她现在的嘴巴那样顽固。”
      “你怎么不用你的希望呢?”那骡子回答道。
      如果有人在这附近的话,一定会惊讶得大叫起来,天哪,一只会说话的骡子!然而玛丽戈尔德却丝毫没有意外的模样,这个秘密她早在自己四岁的时候就知道了——这头骡子愚蠢的使用了它的希望。
      除了人之外,这个王国的任何生物,都知道自己有那么一个希望——这是希望女神赐予它们的礼物。只要你诚心祈求,不作用于自身,并且不违背他人愿望就可以达成的愿望。可惜这个秘密被严格的保守在除了人类以外的任何生物之中——除了第一条对人类而言根本不可能的条件,说了也没用,它们这么说。
      是的那也是一个冬天,玛丽戈尔德还不像现在那么傻或是老杰克还不那么老的时候,我们故事主人翁的父亲早早的离开了人世。“噢,从此就没人给我讲故事了!”
      然后说这话的孩子用湿润迷蒙的(其实是眼屎没擦干净)眼睛看着面前的骡子,叹气似的说道:“如果你能给我说故事就好了。”
      哎,我们的老杰克事后不止一次的后悔,当时怎么就会糊里糊涂的也许了那个希望呢?它原本可以许愿有一头可爱的幼仔的——没有幼仔对骡子来说是非常悲伤的事情,但是变成马或者驴也不错,这样它就能有一只蹄子秀气得像梅花鹿的新娘了。显然它这么抱怨的时候都忘了那希望不能作用于自身了——或者是天气太冷的缘故吧,它居然也在心中祈求着能够给那个小姑娘说故事——于是我们的老杰克就有了能和玛丽戈尔德通话的能力。
      “啊,你真的老糊涂了么?杰克!”皱起眉这么说着,玛丽戈尔德用拳头捶了捶那骡子的脑袋,说:“那可是违背姑妈的愿望呢!说吧,老杰克,我知道你的耳朵不错。”
      于是老杰克就摇晃着脑袋打了个喷嚏,嘟哝着说道:“好吧,我记得没错的话……上一次在溪边喝水,那两只多嘴的癞蛤蟆——偶尔也会说点有用的事情。他们说,越过这座森林,有一座妖精的城堡,那妖精总会在春天来临的一个礼拜接待客人,并从中挑选自己的继承人——我说,你能不能不要抠鼻孔?谢谢。”
      那骡子又喷溅着口水继续演讲:“你如果能够通过那妖精的考验,就能得到它的城堡——否则你会被它吃掉。不过我说,就你现在的傻样子,一定会被吃掉的。你确定你真得不需要希望?”
      “好吧,我想你是正确的,充分的准备总会带来成功。”于是玛丽戈尔德许下愿望,她原本希望自己能够更聪明些——虽然她已经够聪明了,但是要知道,聪明是没有底线的。可是她又想起来那希望不能作用于自己,后来她终于许下了这样的希望:“我希望……老杰克的耳朵能够再有用些,就如同它告诉我妖精的城堡那样。”
      “真是个愚蠢的愿望。”骡子对于主人的希望这样评论道,于是他们就上了路。或者是玛丽戈尔德的希望起了作用,骡子很快就在风中的私语声中找到了直达城堡的路,才不过一天半的时间,他们就到了妖精的城堡口。
      “好吧,这城堡只有窗没有门。”老杰克这样对玛丽戈尔德说,并且让她从自己身上下来,动了动自己那双比原来还长些的耳朵。“我想我听到了什么,嗯,这妖精出的难题确实没人能够通过呢。我说,你确定你那愚笨的脑袋瓜儿能够成为这城堡的主人么?来吧亲爱的,现在我们回去还来得及!”
      “要知道,”玛丽戈尔德说:“人与其他生物最大的不同就是——一个人若是不努力让自己变聪明,就会变得愈来愈愚笨。虽然我已经忘了那是哪个故事中的谚语,但是老杰克,我想我至少能肯定自己的脑子并不如你想象得那么笨。现在让你那对变得更有用的耳朵告诉我们它听到了什么吧!”
      于是那骡子便扇动了一下自己的耳朵——是的,我说扇动。因为那个希望作用在骡子身上,且一头骡子对于自己的耳朵能够使自己显得与众不同并没有什么异议。所以在这一天半之间那对耳朵就变得更大更长更不可思议起来。仅仅在我叙述这些的时候,那对耳朵就已经象充了气的气球一般涨大成两个老杰克的宽度,并且借由扇动使他们飞了起来。
      玛丽戈尔德爬到了老杰克的身上,慢慢的升到了半空中。“该从哪个窗口进去?”老杰克问。
      “就中间那个吧!”她指了指那黑乎乎的,唯一宽敞的可以塞进老杰克的两只大耳朵的窗户。
      进入窗户的刹那,玛丽戈尔德束着发辫的鼠尾草茎不小心脱落了下来,掉入了窗台上的花盆内。
      “噢,好吧!”那花儿扭动了一下身子道:
      “我在这窗台上已经呆了太久了,那些愚蠢的人类们要不上不来,要不选择了偏僻的小窗户——天知道那些蠢材难道认为哪间通往的地方有区别么?既然你来了,而且送给我一位小兄弟——老实说它可真丑!我就告诉你告诉你吧!
      蛊惑的黑暗挡住你的去路,
      事实上它虚幻的一无所有;
      神秘的镜子无所不知,
      哦,别告诉那傻子你的名字!
      至于我们的主人,我们的主人,我们的主人西莫大妖精啊,
      天哪,谁知道他的红鼻头竟然脆弱的不堪一击!
      天哪天哪,我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
      说完,它扭了扭身子,又沉默了。
      “虽然我舍不得我的发带,”玛丽戈尔德说:“但是看在你似乎说了什么的分上,我就把它送给你吧!”
      他们继续往前走,周围黑乎乎的,随时都可以听到猫头鹰的呼噜声或是某种夏日小虫爬动的声音。对于那些一直和父母住在一起的孩子们而言,那是多么可怕的声音啊!他们想象力丰富并且心灵脆弱,他们借由这些声音随时都可能想象出十几个流着恶心鼻涕的妖怪。哦,如果他们想象的话这是可能成真的,那坏心的妖怪在这里布下了某种咒语使人们心中的恐惧现形。可是谁让走在这里的是傻丫头玛丽戈尔德以及那骡子呢?对于他们而言,这不过是住在小木屋之中的一个普通的睡梦罢了!
      于是那隐藏在黑暗之中的东西只能无力地消退,狭窄的独木桥变成了宽敞的泥土路,微弱的灯光开始闪烁起来,随后慢慢变成如同白昼一般的光明——而后他们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房间的尽头。那是一个狭窄得不能在狭窄的房间了,并且在墙壁上镶着一面巨大的镜子。
      “欢迎,亲爱的客人们。”那镜子发现了他们,和声说道:“你们通过了加尔达的考验,你们就是西莫的继承人。现在来告诉我你们的名字吧,我将会通告全世界,并且向我的主人西莫通报你们的到来。”
      “人们都叫我傻丫头。”玛丽戈尔德说,她可还记着那朵花说的话呢,“这是我的老骡子。”
      “傻丫头。”镜子重复道。如果这是玛丽戈尔德真实的姓名,那么她就会马上被那镜子关在这房间里,活生生的饿死。哦,那该是多么可怕的下场,如果这是玛丽戈尔的真实的姓名的话。
      “傻丫头。”镜子继续重复道,可是玛丽戈尔德并没有被它关在房间里,而是好奇得四处张望着,它知道不对了,于是它生气地说:“我以赤诚待你,你竟然欺骗我,你这个骗子!”
      “骗子什么?”老杰克从一旁冲了出来,撩起它的蹄子就将那面镜子踏碎了,“嘿,人们的确都叫踏傻丫头,我也这么叫她。可是你竟然还不通报你的主人,你才是骗子!”
      那可怜的镜子已经无法回答它了,它最后的语言已经随着破碎的裂纹而消失。房间顿时变得宽敞起来,他们发现自己的面前多了一扇门。
      “最后的BOSS!”老杰克说道,它的脑袋里装满了英雄救美的幻想,哦,说不定它可以得到一只美女骡子,或者是美母驴子,或者是美母马也有可能……
      它往后退了几步,用后腿刨了刨地砖——显然它把自己当成了一头公牛——而后一鼓作气,往那扇门撞去。
      “哦!我的天!”玛丽戈尔德惊叫。
      是的,我的天。
      有谁见过那样巨大的妖精?它的一条腿可以把你家的客厅塞满,它的牙齿尖利闪着寒光,它的眼睛比你家的餐桌还大——这就是大妖精西莫。
      “我的点心又来了!”西莫咯咯笑道:“我是个遵守承诺的人,来把我的最后一个考验,谁若能打倒我就得到我的财产,可是谁能呢?你么?”它说完这个自己觉得很好笑的笑话之后,就拎起了老杰克的尾巴,想要把它吃掉。
      老杰克奋力挣扎,它的四蹄在空中像是划船一般的乱蹄,可是它怎么可能从那个妖精的手中逃脱。“好吧!”最后它认命了,可怜兮兮地说,“我知道我将要死去,可是你千万别让我死的太过难堪——这样有失风度,你该让我从容就义的赴死,难道你还怕我逃掉不成?”
      那妖精想,是啊,我还怕你们逃掉不成?于是它把它放下,张大了嘴巴说:“来吧,自己跳进来吧。”它的手还紧紧地捂着自己的红鼻子,那是它最大的弱点。
      “我够不着。”老杰克说,“你再低一点,再低一点。”
      再低下去的话,妖精就要趴到地上了,它无奈的用手撑着地板,“好了么?”它问。
      “好了!”那骡子说,然后用力的一跳,一踢——命运女神啊,它从来没有这样用力踢过,以后也不会了——踢中了西莫的鼻子。
      在王子老杰克的勇敢下,西莫尖叫一声,倒在地上,死去了。
      “嗯,你还说我愚蠢,看看那只妖精!”玛丽戈尔德说。
      而那只骡子则回答:“姑娘,世上总是有比你傻的生物存在的!”
      我们的玛丽戈尔德就这样继承了西莫的城堡,然后将她的姑妈接了过来一起住——这么大的城堡,怎么可能放不下一只骡子和两个人呢?于是他们生活到了一起。
      至于那些嘲笑过玛丽戈尔德的孩子们,哦,他们还在找他们的鞋子呢!谁让他们太调皮,把妈妈的鞋子都给弄丢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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