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到幸福的终点》十年瑾

13、第十三章

　　安晓很恨卞野，每次登陆那个MSN，看到傅明韵时，便更恨。她现在的生活处于一个困境，僵局。她的思绪越来越多，有关傅明韵，有关婚姻，有关将来，甚至她越来越多地想起她和卞野的过去，似乎只有想到那些，才能让自己在面对傅明韵时，心里好受些。可这也仅只是在一时，她整夜整夜地睡不着，有时候想得狠了，静静地，在黑暗中，泪流满面。她和卞野有那么多美好而深刻的过去，对待和卞野的这份感情，她从来没有轻率和冲动过，可为什么还是得到了这样一个结局。

　　身边的卞野似乎还是没有变，睡觉习惯地面朝她，闭上眼睛，沉睡的脸庞温馨而满足。他还是一如既往待她好，看她的眼神还是那样宠溺，她不让他碰，他就忍着，除非她特别让他生气。他们之间，除了还同睡在一张床外，甚至比陌生人的距离还远。那是心的距离。她还在原地，他的心却在别的女人身上。

　　她其实并非没有需要，她一直爱着卞野，深爱着。她多想像以前一样，满足地看他停留在她的身体里，那种水乳交融的感觉。但现在，她做不到。没有了爱情，没有了依赖，那只会让她更难受。她想到傅明韵经常和她说起，跟卞野在一起，是多么疯狂，多么激烈，她便恶心。

　　他们之间其实已经无可救药了吧，他和傅明韵那么和谐，竟然一晚可以五次。想到这个，想到傅明韵的满足感和沾沾自喜，她只觉得浑身发抖，全身冰冷起来。

　　卞野似是感觉到她身体的变化，安晓似听到了他微微的一声叹息。他翻了个身，不久，又翻过来，然后轻轻搂住她，手从腰上绕到安晓前面，摸索着，抓到了她的手。

　　安晓侧了身，假装睡得很香，但却睁着眼睛。

　　卞野便也没有再动作，只是用这样的姿势抱着她，不知道抱了多久，安晓感觉他又睡了。安晓的眼泪静静地顺着眼尾流到了枕中。

　　他怎么可以这样呢？怎么可以在和傅明韵销魂完了回来，还能抱着她睡得这么安稳呢？安晓越想越憋屈，没有人能知道她心中的痛。她痛成这样，他怎么能心理安得，过得这么悠然，当作没事人一样呢？这是不可以的。为什么他做错了事情，却要让她受过呢？

　　在谈恋爱的时候，不，应该说是在卞野追求她的时候，她让卞野受了很多委屈，那时的她，自认为清明和理智。不想轻易选择一段感情，她很早就害怕受到伤害。在那次联谊时装秀后，很多人都认为卞野是她的男朋友，其实他们所不知道的是，直到卞野毕业，她都没有答应正式做他的女朋友。那时的她，多幼稚啊，只是像个没成熟的小孩子一样，享受着有一个人在身边照顾的感觉。

　　那时杜颖秋和许蔚东也谈起恋爱了，卫天安也开始追求程莉，而林微微也和屈建东有了暧昧，她好像不谈恋爱，便有些格格不入了。

　　其实卞野真的很努力，也非常勤奋，她刚认识他的时候，就觉得这男生，与众不同。卞野很有经商的头脑，直到今天，他的每一步都是自己用坚实的脚印走下来的，他不像许蔚东，有好的家底。

　　她也从未曾嫌弃过卞野，那时他卖电话卡，办校园卡，然后卖二手手机，二手电脑，组装电脑，后来卖电脑耗材，业余时间，他一分都没有浪费。聪明的他，连功课也没有耽误，他很有规划，很有想法，他为自己很早就定了目标，他对将来有着非常高的要求。那时有许多人追求她，但她却只和他在一起，记得有一次，她和卞野在周末摆了个桌子，替学生办校园卡，几个嚣张的学长走了过来，其中有个人，苦追她而不得其法，便毫不留情地将卞野狠狠地讽刺了一番，卞野低头不吭一声，手却紧紧握着她的，在那些劈头盖脸的“问候”下，他抓着她的手，没有丝毫动摇和放松，反越来越紧，紧到她有些痛。

　　安晓从小对钱没有概念，她从来便不需要关心这些。她看到卞野将每个月赚的钱固定地存起一笔，她还有些疑问，“为什么要存这么多钱呢？”

　　“安儿，以后我就用这些钱，变成更多的钱。”

　　“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啊？”

　　“傻瓜，钱能实现很多梦想。”卞野揉揉她的头，这么说的时候，眼睛很亮，很自信，也非常有光彩。

　　她从来不怀疑他将来的成就，但这些对她来说，并不是一定必要的。她喜欢卞野奋斗和努力的感觉，看到他的自信和光彩，她也会觉得幸福。这个男人，只要他想做，他爱做，那就去吧。她一定会支持他。挫折的时候，她陪着他一起度过，成功时，她是他第一个要分享的人。她感受着他的喜悦和进步，分享着他的点点滴滴，这个男人，早已经融入她的骨血。

　　结婚三年来，他们真的很幸福。幸福到她认为一辈子就是这样了。半年前那个意外来的孩子，带给他们的，不是幸福的开端，而是今日这一切的罪恶源头。可是，卞野也不应该因此而喜欢上别的女人啊。

　　安晓就这样想了一晚上，凌晨时分，她转过身来，卞野低垂着头，安逸地窝在她的肩膀上，凌晨的微光中，那隐约的光线下，她依然能看到他英俊的轮廓。她只微微一动，卞野便感觉到了，他的手收得更紧，他们贴得更近了。

　　安晓觉得疲累的感觉一下子就上来了，她紧紧闭上眼睛，突然脑中冒出一个想法，就这样睡过去，永远不要再醒来。他们还是相爱的，完美的。那些不好的，全都没有发生。他们还是在一起。一起到了生命的尽头。

　　可能是因为这样，她这一觉睡得非常死，待她醒来时，床上已只有她一个人。她有种飘在梦里与现实间的感觉，久久回不过神来。

　　安晓突然觉得生活很没有意义。她这么折腾，要生要死的时候，傅明韵仍一样开心过着她的日子。卞野也忙着他的事业。她每晚还要像朋友一样，和傅明韵聊天，甚至，像精神分裂症一样，陪着傅明韵骂自己。她多少次狠心想将傅明韵删除，但最终没有这样做。如果这样做了，她又怎么会知道，傅明韵和卞野的发展呢？她又怎么能够知道另一个卞野呢。

　　她觉得自己在这点上和叶桐桐很像，就好像那天杜颖秋请大家一聚一样，叶桐桐的表现，太过隆重，太过刻意，反像个小丑。就算叶桐桐再在意，也动摇不了杜颖秋分毫。她又何尝不是如此。不过叶桐桐是做了明面的小丑，而她则是横梁上那个在暗中走钢丝的小丑。没有什么不同。性质是一样的。

　　她们都败在婚姻外的女人手里。

　　这天她没有上班，但也不想待在家里，在街上游荡了许久，仍然没有想好要去哪里。她觉得自己像这座城市的游魂，一点踏实感都没有。

　　她不想再在大街小巷转弯，那样会让她晕头转向，于是选了条人少但宽阔的路，就这样一直开下去，一直开下去。直到路上的风景越来越好，树木越来越漂亮，空气也开始清新起来，她便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离开了城市的喧嚣，她感受到了清静。

　　但这一会，她想到了寂寞，孤独这些词。其实，在遇上卞野之前的生活，她也是孤独的，游离的。这几个月来，这种感受又重回到了她身上。

　　“孤独者的游戏？”她突然喃喃，眼神微眯起来，好一会才想起，是陈嘉笙在雪茄房与她说过这句话。

　　那么她现在这样，算不算是孤独者的游戏？一个人开着车，在陌生和开阔的路上急疾，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只是这样任性地开下去，想停就停。

　　其实并没有开太久，但车子的油箱警报声提醒她不能再开下去了。她不记得上次加油是在什么时候，为了傅明韵，她忘了生活中的很多事情。并不只是加油而已。

　　看到前面有一个庭院可以拐进去，也没作二想，就这么直直地开进去了。绕了一圈，果真看到有加油的地方，运气还不算太差。

　　加完油，她要付钱，服务生却摇头不收，“您不是这里的会员吗？”服务生审视地看着她。

　　“会员？”安晓这才抬头张望，发现是一个俱乐部，看阵势，规格不低。

　　“小姐，您是故意的吗？”服务生的眼光开始带有鄙视，并且非常不屑，“您来的秩序反了，您应该先到那里，你应该能找到合适的会员可以为您刷这次油费。”

　　“你这是什么意思？”安晓对他那种我见多了这样的眼神感到恶心，像吞了只苍蝇一样，她掏出一叠钱，用手扬着，“这些够加一百次油的吧，能不能让你把刚才的话吞回去！”

　　服务生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们这么僵持间，一把悠然自得的声音适时插了进来，“我来为这位小姐刷卡可以吗？”

　　安晓偏头一看，见陈嘉笙正笑着走近，食指与中指间正夹着一张卡片，金色的，还掺着银，像上次他戴的手表一样，很恍眼。

　　“啊，是陈先生。”服务生马上毕恭毕敬，眼神游移在安晓和他中间。

　　“不需要！我想这些钱够了，你不用再找。”安晓将钱扔到服务生手里，没有领陈嘉笙的情，便自顾上了车。她今天别了一条亮黄色的丝巾，一转身间，来了一阵风，长丝巾拂到了陈嘉笙脸上，手上以及那张卡上，很清淡的香味，还有清冽的感觉。

　　陈嘉笙只是笑，眯着眼看她离开，尔后被出口区的保安有礼貌地拦下。

　　“刷这张，钱你照收。”陈嘉笙说着，看着服务员刷好，便朝安晓的车走去。

　　“介意我上来吗？”

　　安晓横过身，打开副驾的门，算是默认。这个PUB各个消费系统全是联网操作，又科学又便利，油库传来放行的信息，车栏便缓缓移开了。

　　“什么鬼地方！”安晓轻轻拍了一下方向盘。

　　陈嘉笙拿了根烟出来，放下鼻下闻着，长长吁了口气，“安小姐，你的孤独游戏，看来比较危险。不过挺刺激的。”

　　安晓知他是在讽刺，便抿唇不说话。

　　“上次见你，我刚脱离振罡执行董事的帽子。这次我是来销户，没有想到，又遇到你。”

　　“为什么？”为什么每一次都要把自己身上的头衔摘除，这世上的人不都拼命往自身加束缚么。

　　陈嘉笙朝PUB的正入口喏了喏嘴，颇有些感触，“看看那些三三两两，左顾右盼，眼光流离的女人。”他摇摇头，“我在这里抽雪茄的年头，近十年。原来这里的顾客一直很单一，大家虽然不相识，也不怎么往来，但都是熟面孔，而且和这里的老板有着各种各样的关系。但近几年来，这个PUB却成了观光的景点一样，太多的年轻光鲜的面孔进来，看到明星就大呼小叫，还喜欢用手机拍来拍去，实在让人反感。在这里再也享受不到一种放松，不被关注的状态了。”

　　难怪她会被服务生当成那种到这儿来企图勾搭上流社会人士的肤浅女人。

　　“看到他们，我越来越觉得，这里已没有自己的位置。”陈嘉笙叹息，为又少了一片净土而可惜。

　　“陈先生，您有情人么？”安晓问。

　　这个女人，总是这么突兀地问人话，好像很不懂礼貌，但她清澈的眼神，却让人气都消下去，一下子便原谅了她的莽撞。

　　“有。”他老实说。

　　“那你们感情好吗？沟通好吗？你是怎么看待的？”

　　陈嘉笙取了墨镜戴上，悠闲地仰在副驾，很放松的样子。他很享受一种不被关注，不受束缚的状态，现在这样就是。和这个女人在一起，他没有不适感。也许这样，他才没有拒绝回答她的话，“我用100多的手机四只，她用10000多的手机一只，你说能沟通么？但是我向来主张用钱解决问题，千万不要谈感情，谈了感情才是最大的损失。”

　　“呵。”良久，安晓回了一声轻笑。似是非常无言状态下的回应。

　　不具可比性，但安晓算是能理解到杜颖秋对他的评价：是个顶有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