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结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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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于吉也不慌张，将双手拢在袖中，安然自若：“周都督难道也如那些贩夫走卒般，相信那小道杀了讨逆将军的鬼话？”
周瑜的手很稳，剑尖的光和天上倾倒下的星月之光一样清:“不相信。”
于吉咦了一声：“既然不相信，又为何还要杀我？”
周瑜正色道：“道长，你以异术幻化我义兄的形貌，妖言惑众，心怀不轨，难道觉得我还没有足够的理由杀你？”
于吉呵呵笑起来，周瑜微微皱起眉头：“道长又为何发笑？”
于吉往前迎了两步，离那剑尖已没有多远：“小道遇见讨逆将军之时，周都督已带兵在外，只怕并不知道当初的一些事情吧？”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声调又十分柔软。
“当日孙将军命人拿我，将我带到这府中。其实凡人绳索，根本不能奈我如何，要逃走也不过是举手之间。只是小道一时兴起，竟想戏弄一下孙将军。”
“小道以化形之能，多次变化，使了许多手段。”
于吉的手段，周瑜已经见识过，自然也能推想的到当年的情境。
“当时小道变作了周都督的样貌，孙将军动气，便将小道打翻在地。”他看出周瑜眼中疑惑，便补了一句，“你义兄身有王气，被他捉住，小道也逃不开。”
“小道当即求饶，言道于吉也不曾做过什么恶事，为何不能放我归去？”
他已走到周瑜面前，用手掌握住剑尖，引到自己胸口处。
“孙郎周郎，真不愧是总角之好，骨肉之份，连要杀我的原因，也都说的大同小异。”
周瑜扬起眉：“那道长又为何没有死呢？”
于吉笑了笑：“孙将军太骄傲了。”
他在周瑜面前现出原身之后，一直保持着一种温和的笑容和谦和的态度，让周瑜觉得，现在面前的，仿佛也是个带着面具的假人。
但那面具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隙，好似有忿恨，也有些不甘：“孙伯符一生杀人无算，明争多，暗斗也不少。明明两手血腥，却嫌一个道士会脏了他的手。”
“他让人将我拖出去斩首，那些兵士又如何困得住我，一待出得大门，我便化虹而去。我当日已经看的真切，孙策身上已有死气，将星摇摇，不日将陨。”
孙策已死了将近十年，足以证明于吉所说，并不是谎话，至少并不全是。
周瑜微一闭目，又立刻睁开：“于是我义兄受伤之后，道长又来了？”
于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错。不过，他并不是我杀的。我之前已和都督说过，我虽有道术，但是天道所限，并不能下手杀人。孙将军之死，实是天命已到。”
他侧过身去，指着孙策生前住过的卧房。
“我还记得，那一日，小道就站在那扇门前，想着如何送孙讨逆最后一程。”
“孙将军揽镜自照，小道便站在他身后，自然，还是以周公瑾形貌。”
“我本以为他人已将死，神智必然混乱，便哄骗他说义弟得报赶回，送他安心上路。”
“他却大为恚怒，将镜子摔在床下，一口叫破了小道名字。”
“他言道，孙伯符与周公瑾，纵然化骨成灰，也永远不会认错。我这一点小伎俩，自以为玩弄人心于股掌之上，其实才是可悲。”
他拉着周瑜手中剑，一寸一寸地往自己胸口刺入：“我不信他，又不甘心。设计试探于你，又果然如他所说，被你识破。周都督，你说，小道到底，是不是可悲的很？”
剑下连一滴血都没有。
于吉纵声长笑：“你们都会死，我却不会。”
他笑得弯下腰，连眼泪都快迸出来，更毫无仙家弟子的模样。
“周瑜，你跟当年的孙策一样，身上也已有死气缭绕。你的将星，也许没多久也将要坠落。你现在苦苦支撑，都是为了什么？”
周瑜还握着那剑柄：“这吴侯剑，是当年道长从我义兄身边带走的么？”
于吉愣了一下，摇摇头：“不是。周都督是想知道，这柄剑是怎么到小道手中的么？”
他已放开手，退开身，略略整理了衣冠：“这剑，是刘皇叔的孙夫人，交予小道的。”
当年孙策身死，负责梳洗入殓的，都是女眷。
小妹偷偷藏起了大哥的佩剑。当时府中一片混乱，竟然没有人追究。
许多年后，她以江东郡主之尊，妙龄年华，被嫁给了刘备。
于吉恢复了那微笑的脸：“孙夫人女中丈夫，但是头脑，却略嫌简单。小道连名号也没报，略施小计便让她相信，能在不伤及江东利益的情况下，让她和刘皇叔平安的离开。”
孙夫人不明白，周瑜却是明白的。
于吉此计恶毒，纵然骗不到周瑜入彀，也将在他心里种下疑心，让本就脆弱的孙刘关系雪上加霜。
此刻周瑜虽然揭破了他，但是也仍然对他无可奈何。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于吉笑道：“周都督杀不了小道，小道亦不会再尝试祸及都督。反正小道就是旁观，也不用再等多久。”
他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小的鎏金铜球，递了过去，周瑜却不伸手。
于吉的身体开始透明，拉长，随风而起之时将那东西随手抛在池边的青草地上。
“这是小道给周都督的临别礼，叫做返魂香。都督若想见一见真正的讨逆将军魂魄，不妨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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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蒙睁了一夜的眼，侧耳细听，只有沙沙风响。
好不容易熬到天明，便匆匆梳洗入后院去见周瑜。
周瑜正收拾桌案上东西，见他进来，便笑道：“子明来的正好，陪我到江边一行。”
吕蒙打马跟在后面，看着前方周瑜飞扬起来的大氅。
江边浅滩上有淼淼烟气，缭绕在周瑜身侧。
吕蒙总觉得，他若不赶紧再加几鞭跟上，周瑜便会在下一个眨眼的瞬间，踏入另一个不知名的空间里去。
他不知昨夜发生了什么，但是在转身跟随周瑜离开东府之时，却注意到被抛在青草地的陌生物件，在清早的露水之间闪着微光。
周瑜已很久没有骑的这么快了。
那个返魂香，他并不想去碰一下。
于吉也不会知道，孙策和周瑜之间，还有多少他不懂的东西。
十年，孙策死去十年，周瑜从来都没有梦见过他。
他醒着的时候有时会怀念，梦里也会时时重现少年时光，孙策却一次也没有出现过。
他也曾钻过牛角尖，人言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花费整天整天的时间想着孙伯符，也还是没有见到。
他绝无可能去“送孙策最后一程”。
孙策也不会来“接他走”。
若上天真的定有命数，这没有什么可怕的。
但是孙策一定没有想过要死。
周瑜也不想死。
孙策一定会等着他，奈何桥边，十年，百年，也会一直等下去。
所以现在根本就没有着急的必要。
他还有太多事情要做。
红日跃出江水，光芒万道，铺开无限金鳞。
他迎着那日头，纵马而去。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结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