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再世》慕雪安

44、三十四、

　　“二爷，咱这是去哪儿啊？连哮天犬也不带着。”梅山老六无论在天上还是凡间，总是喜好拿着他那对兵器，加上一身黑和独特的发型，所有路过行人都忍不住避让。

　　杨戬用扇子遥遥一指，笑道：“这些年疏于走动，老六总记得洞庭柳君，钱塘赤龙？哮天犬近来懒得很，再说必定入水，就不叫他跟着了。”

　　梅山老四接话道：“二爷，钱塘君虽然脱出囚困，可起因毕竟是和玉帝有龌龊。而那洞庭女婿深入简出，恐怕是个怕事之人。”

　　梅山老六道：“四哥说错了，钱塘君刚猛无畏，是个好汉子。至于洞庭君那个凡人三女婿，那是文人，怕事有什么打紧。”

　　杨戬失笑道：“我还不知在你们俩眼中，这两人竟是如此形象。柳毅成仙之由，老四你岂不知？怎会是怕事之人。他持身甚正，虽然修为不高，也不全靠的是洞庭龙女。至于钱塘，烈则烈已，我不取他掀浪横扫泾阳的手段，但敢犯天颜，能听匡正，也算难得。”

　　梅山老四“哦”了一声，“二爷说的是，我势力了。洞庭龙王向来软弱，这些年洞庭龙宫说不定还是柳毅做主？”

　　杨戬颔首。他想起最初识得那刘彦昌时，下意识的便将柳毅自脑海中拉出来做了对比，也或许就因为这对比，才让他分外厌恶那没用的书生。他甚至曾有过一个念头，可柳毅若不是因为结识了龙女，便也不会出现在自己视线中了。

　　三人正走着，杨戬忽然目光一凝，停步不动。梅山两兄弟反应甚快，也跟着停下，戒备起来。

　　停了几息，老六犹疑问道：“二爷，那是哪处的龙子？我怎么没见过。”

　　老四也道：“那气息的确是龙子吧？还是条小龙。可天条不是规定没成年不能控制自己造雨的真龙不得私到凡间么？”

　　杨戬皱眉，低声吩咐道：“老四去看看。”

　　杨戬带着梅山老六到一处茶楼上，居高临下看着街上。街边各式摊位中间，一个蓝衣青年正在摸摸看看，他戴着奇怪的头饰，一眼看上去好像戏班子出身的小生，专捡那些卖小玩意的摊子一个一个搜刮。倒也没看出买了些什么，只是兴致盎然的和摊主说话。可能面相不错，衣料华贵人也礼貌，摊主们虽然知道他不买，也乐得聊上两句。

　　远远的梅山老四幻了个卖各种亮闪闪小玩意的行脚商，凑了过去。

　　“这位小哥。”

　　蓝衣青年转过脸来，的确是不错的相貌。

　　“这位小哥，哪里来的？没见过我们苏杭的小玩意么？鄙人看小哥路上转了这许久，就没看见一件可心的东西？”

　　梅山老四话一说完，边上几个摊子的摊主也善意的起哄道：“是啊，小哥问了这么多家，就没一样看上眼的？我们可要羞死了。”

　　那青年连忙摆手，“不不不，各位……各位大叔，我实在是看花了眼了，看花了眼啦。”他摸了摸头，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和姐姐从东边来，姐姐找人去了，我就自己转转。”

　　梅山老四一转眼睛，“小哥还没成年吧，走亲戚？还是……”他意味深长的笑笑，登时周围人又起哄了，把青年团团围住，问起家室八字，是不是给哪家小姐买礼物等等。宋朝此时风气尚且开放，富家小姐乘油壁车和良家子道边相会都是寻常。

　　青年人尴尬非常，腾的红了脸，支支吾吾的道：“成，成年了。刚过了生日。”

　　老四微愣了一下，回看一眼茶楼。

　　杨戬也听到了那青年的回答，微一沉吟，还是点头示意梅山老四先将人弄上来。

　　老四得了主意，便略等等那青年招架不住时，笑着分开众人，道：“哎哎，众位众位，再打趣我看小哥要恼了。”一边和着稀泥，一边拽住了青年，“我看小哥不是平常人，我家老板最好结交少年英雄，我请小哥茶楼上听书，与我家老板认识认识如何？”

　　青年有些犹豫，想要推脱，为难道：“我头一次出远门，姐姐叫我街上转转，不敢离的太远。”

　　梅山老四“嗨”一声，道：“又不是去喝花酒，喏，”他一指前面，“就道边上，你姐姐过来了一眼就看见了。都是个男人了，扭扭捏捏的，好不痛快！”

　　“那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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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怪。”

　　沉香站起来，隐在船舷边。小舟随着他站起的动作左右摇摆。闻止伸手扶住窗楹，问道：“可是看见熟人了？”

　　沉香默默的看了一阵，低声道：“是东海龙四公主，与我母亲关系很好，往日经常在一起的。我小时候也常见她到华山，有一年还差点去了龙宫，可惜后来有事耽搁了。她现在出现在这里，恐怕是专门来找我的，四姨母一向热心的很。”

　　闻止皱眉想了片刻，沉声道：“我倒不曾与龙族照面。你确定她不会因为天庭……”

　　“当然。”沉香很快打断闻止的话。他当然记得上一世四姨母做过些什么，站在谁的立场。“我其实并不想让四姨母和……和其他一些人卷进来，不过以四姨母的性子，一定会到处找我，确保我的安全。与其让她整日忧心奔波，不如我去见她一面。”

　　他做了决定，行动便快，不一会小船便在一座桥下傍了岸。闻止将一顶斗笠戴在头上，在船头立着，看沉香独自走了过去。

　　“四姨母。”沉香状似随意的靠近，叫了一声。

　　敖红猛的转过身来。少年微微抬头，轻轻的“嘘”了一声。

　　“你……”她忽然反应过来，睁大了眼睛，刚想叫他，又猛的闭上了嘴。她眼中很快泪光闪烁，抹了抹眼睛，小声颤抖道：“你还好么？”

　　沉香也有点激动，眨了眨眼，点点头。

　　“四姨母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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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爷，这是敖公子。敖公子，这是我们家老板，这是我六弟。”

　　敖春一走上茶楼，便看到了窗边位置坐着的人。一身白衣，但在那干净到一尘不染的衣襟上用银丝走了弯弯曲曲的水线，他盯着看了两眼，那寥寥几笔勾勒出的龙纹就仿佛突然燃烧起来，虽是素色的，却灼烈地似一团银色火焰。

　　他正目眩，便看到眼前人一动，站了起来。

　　杨戬笑道：“老四，哪里来的老板。”他手中墨扇一展，看似无意的晃过敖春眼前，见对方定了神，道：“我姓杨，这两位是我兄弟，排行老四老六。”

　　敖春头一次见到这么丰神俊朗的人物，直看得呆了，半响才反应过来，忙施礼道：“杨，杨先生，您好。我叫敖春。”

　　杨戬唇边笑意更深，面上却是微诧，问道：“姓敖？你可识得东海龙王敖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