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花》唐二卡

11、夜宴（一）

　　屏退宫人，鸾王和她若无其事端坐在雅静清幽的香暖亭，罗儿流连这富裕的幽香，脸上似笑非笑。
　　“高老恐心有不服，宁王未到，只是这李则是他的人,陈庭他们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今次咱们讲的就是出其不意掩其不备，下次……”
　　鸾王忧心的皱紧眉头，指节若有似无的敲击。
　　她笑笑，“皇兄”

　　“不如设宴款待众人，也好让罗儿认识宗族贵亲，如何？”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心中了然。

　　琉璃殿内丝竹齐鸣，歌舞同奏，温香软玉，醉酒笙歌。
　　琉璃殿，殿如其名，一砖一瓦均是琉璃雕砌而成，透明的地板倒映出娉婷婀娜的身姿。众妃嫔无不尽态极妍，极尽心思装扮，置身如此万花丛中，酒不醉人人亦自醉。
　　即使如此，都不及上首女子展颜一笑来得动人。她穿一件淡粉色宫装，上面绣着大朵金花，说实话，很俗气，头发梳了个很简单的髻，乍一看下，极是随便，倒像个粗鄙的妇人。可细细看来，无不宛若天姿，似她生来便如此，她本就该贵气的。
　　她冷眼旁观下首朝臣，宁王和全妃眉来眼去。这会子他病好了，高老却是理所当然的称病。陈庭位极人臣，年纪轻轻身居高位，一杯杯喝着闷酒，全无听歌享舞之雅兴。想想也是，堂堂宰相在朝堂之上被一女子呵斥，颜面何存。她还特地邀请了今次为她说话的黄姓大臣，品阶不够，却因做了郡主的走狗，而入得此宴，自然遭人鄙视。黄春天，前途不可限量啊。
　　每一个妃嫔都代表一股势力，精心打扮，却喧宾夺主，惹得鸾王不快。
　　好无聊啊。
　　罗儿只笑不语。
　　道了声退，入得侧殿。
　　内殿此刻极是欢声笑语，来的是一群贵子贵女。
　　走至帘门前，争论吵闹声沸沸扬扬。
　　“呸……本皇子有何不敢，倒是你胆小如鼠。”
　　“什么，你敢说我胆小如鼠，说今儿个咱赌什么。”见众人都把目光转向正打赌的两小鬼，没人理会正走进门的罗儿，她也乐得看热闹，硬是挤进一张桌子，蹭饭吃，旁边那秀丽女孩倒也没注意只是瞥了一眼罗儿，往旁坐挪了挪。
　　罗儿仔细打量两个正在气头上的孩子，七八岁左右，站定起身互看对方不顺眼，一副要把对方吃了的模样。
　　罗儿感觉浑身不对劲儿似的，好像有人在看她，目光冷然，她打了个寒颤，转头环顾四周，并无异样，又是满心欢喜的看着这一出好戏。
　　“甘榭儒，待会儿咱去前殿，有本事把全妃娘娘的黄晶链拿到手，我就甘拜下风。”那男孩做拱手状，嘴角却闪过奸笑。
　　那叫甘榭儒的男孩也大骇，正犹豫该不该答应，这黄晶链是全妃娘娘从不离身的宝物，她看得比性命还重要，就算她是他亲姨，也只让看过一眼，摸都没摸过，谈何取。
　　罗儿状似随意的问了旁的秀丽女孩：“他们两人谁啊？”
　　那女孩头都没转，便道：“这你都不知道，他俩可是出了名的死对头，那稍大点的是宁王二子甘榭儒，那小点的是我五弟，叫天昭，哼，叫那全妃平日里飞扬跋扈，叫他那小侄子给她点教训。”她愤愤地说，又兴奋的挽着罗儿的胳膊，嘴里还念叨：“快答应，快答应。”这会儿，罗儿除了苦笑，别无他想。
　　那甘榭儒下了好大决心，咬了咬牙，道：“我答应。”
　　“二哥，切不可鲁莽行事，万一被父亲知道定会怪罪。”身旁一小儿一副老成的样子教训他。
　　“三弟，大人做事小孩别插嘴.”小孩颇似无奈的摇摇头做回自己座位。罗儿哭笑不得，他自己不也小孩一个。
　　罗儿看向那个小儿，果真是粉雕玉琢，明眸皓齿，美如冠玉，尤其有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小小年纪便长成如此模样长大还得了，必定是个祸害，罗儿收回目光，怕看久了被他发现，故转而看向事发处，一双眼却总似不经意偷瞟他一眼，那样一个讨人喜欢的小孩果真可爱。
　　她坐定，再次打了个寒颤，怎么总觉得有人盯着她。
　　“不过，你也得去取，谁做不到谁就得脱光了衣服在皇宫跑一圈。”他扬眉似在为自己的主意叫好。
　　“好，本皇子定做得到。甘榭儒，到时输了可别耍赖。”说完，嘲笑般放肆大笑，众人也随之起哄。
　　罗儿也跟着笑，抬眼却瞧见对面座位上的一个小娃娃，那小娃娃大约只有三四岁，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却拿起手中杯盏一杯接一杯得喝。
　　他在喝酒，一个小孩竟在喝酒，罗儿已来不及细想，伸手接过正欲送入口中的酒液。
　　他抬头，似委屈般轻笑一声：“皇姑。”
　　在哄笑声中异常刺耳，大家这才注意这刚进来的女人是今晚宴会的主角，他们的皇姑，圣天慈仁懿敏郡主。众人都这么傻愣愣的呆站。
　　这时，稍大一点的女孩盈步而来，向罗儿福了福身：“盼荣给皇姑请安。”
　　她扶起盼荣：“你是三公主。”少女温婉的点头称是。
　　“瑜儿给皇姑请安。”一旁的秀丽女孩神色僵硬。
　　真是有趣，“四公主天瑜。”

　　罗儿回神发现自己手里拿着酒杯，用一副自以为和蔼可亲的神色说：“小孩子是不能喝酒的。”
　　他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状似无辜，天真的说：“皇姑这不是酒啊，只是甘露，稍有些酒的味道。”
　　她闻了闻味道，的确是酒的味道，刚想斥责，却见他灿若星辰的双眼，真诚无比的看着她，她还真泛起疑惑来，难不成真是自己闻错了。
　　她咕噜一口喝尽杯中物，皱眉，的确是酒。
　　她生气的再次看向那小娃娃，他星眸皓齿，双瞳此刻闪烁盈盈泪花，刚才的怒气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放柔声音“这明明是酒。”
　　“皇姑……是甘露……”可怜巴巴的，小脸皱在一起，走过来，扯了扯罗儿的衣袖“不信，皇姑再喝一杯。”
　　罗儿看着他整颗心不知怎的就软了下来，好像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会相信，她竟也傻乎乎的应了。仰头就是一杯，仍旧涩得发苦。这绝对是酒，她被这个小鬼耍惨了，如果她再喝，那她就蠢的无可救药了。
　　她故作凶巴巴瞪着那小鬼，不知是喝了酒的缘故，还是那小子太不可爱，她竟情不自禁伸出手抚上那小子的眉梢，他疑惑地看向那双温热的手肆意抚上自己的脸颊，红了脸，眼珠乌溜溜转个不停。
　　似哀伤，似回忆，顺着那样相像的眉眼，那鼻梁，双眸，那样相似的神情……
　　她震惊地缩回了手，理了理心绪，用长辈标准的语气道：“小孩子撒谎可不好。”
　　“甘露……甘露……不是酒。”倔强的委屈争辩
　　“没有酒，真的。”他一遍又一遍说着，倒让罗儿觉着自己欺负他一样。欺负小孩子可不好，再说自己喝了两杯酒晕晕乎乎，他一小孩喝了十几杯，完全不像有事儿的样子，难不成真是自己的问题。越想越觉得可能是自己的问题，便再斟上一杯酒，道：“我再尝。若是酒，我可要生气啦。”这回她小口眯入，慢慢品尝，舌尖蘸着酒气打着转儿，眼角偷偷注视那小子，竟看到那小子狭促的笑意，一脸恶作剧成功的模子。她又悔又恨，怎么会被三岁的毛头娃娃骗得团团转。一口酒含在嘴里，咽也不是，吐也不是。那小子粉嫩的小脸蛋，得意的模样，更惹得她火大。
　　众人尚在眼前这位大名鼎鼎的郡主被九皇子骗的团团转的档口没回过神，眼前这位传说中高贵美丽大方的郡主娘娘毫无形象的鼓着张脸，扑哧就是一口把口中的就全都喷到了……甘三少爷的脸上。粉嘟嘟的小脸全是混了口水和酒渍。那个小大人一样的甘三少，又羞又窘。滴滴嗒嗒的酒珠子顺着湿粘的头发往下淌，其余人也是张着张嘴，恐怕他们还没见甘三少如此失态过，接而爆发出一阵狂笑。
　　罗儿愤愤的瞪了眼罪魁祸首，他得意的大笑，刚明明想喷他来着，谁知那臭小子这么狡猾，故意一闪，害她误喷身后的甘三少，殃及池鱼，罗儿撩起袖子，羞愧道：“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一边说一边还用袖子在他脸上乱擦，又用双手整理他的湿发。
　　席间各人嘲笑有之，无奈有之，却还各个都是些小娃子。罗儿羞愧难当，竟恨不得自己隐形了才好，掏出锦帕，却被甘三少抢了去，他寒着张小脸，声音比万年的坚冰还冷：“你这女人，当真无礼。”
　　四周顿时沉寂，陷入了难言的尴尬。
　　“喲，甘三少发火了。”不知是谁大喝一声，噪杂声入翻山倒海涌来，你一言我一语，倒像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