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四 寒蝉与海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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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天色微蒙。
楚蝉静静地从被窝里钻了出来，踮着脚走下床，找到昨日准备好的衣服，一件件套上。看着天光估摸了下时辰，约卯时初，也就是早上五点左右。如今又是腊月，昼短夜长。女娲大神虽停滞了四季，却终究无法使太阳也围着乌蒙灵谷转动。
是的，即使已这个世界生活了八年多，楚蝉还是习惯于用科学来解释一些问题。值得欣慰的是，除了某些固定设定外，大多数情况下都解释的通。
小心翼翼地推了下门，门吱呀一声划开了。旁边床上楚小宝咕哝一声翻了个身，里屋传来楚扬震天的鼾声和夹杂其中俄娘细微的呼吸声。
楚蝉闭上眼做了一下深呼吸，醉人的花香沁人心脾。
又一天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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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瀑布边洗漱完毕，顺着绘有灵符的竹梯爬下，溪水边，又看到了大汗淋漓似乎已经练功好几个时辰的百里鹰。
楚蝉笑着打了声招呼：“百里哥哥，今天也好早。”
百里鹰停止扎马步，抓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看了下天色，语气有些责备的对楚蝉说：“怎么又是卯时不到的样子，小蝉，你这样下去一定长不高的。”
楚蝉已是自顾自的开始了热身，左手上核桃大小的火焰，海带粗细的雷光，巧克力厚薄的石片，蛋卷大小的旋风，和面条般缠绕在指间的水流依次浮现。一边玩，她一边回答道：“我说啦我只习惯睡四个时辰左右，每天一入夜就睡，此时已是睡不着了。何况……”她狡黠的笑了一下，“都跟百里哥哥说过了，每年十二个月用太阳测时辰的方式是不一样的，现在必已过卯时了，不信我们去看休宁大人屋子里的测时器。”
“别别，现在可不是打搅休宁大人的时候。”这个十四岁的少年慌忙摆手，看着楚蝉手中法术五彩斑斓的光，忍了忍，终于还是小声嘟囔道，“反正小蝉你骗我我认了就是，时辰哪儿还有不一样的？”
楚蝉一哂，也不多做解释。
两个人一个继续蹲起了马步，一个玩法术玩的不亦乐乎。偶尔交谈一句，“小蝉你为什么从不练武术呢？”“休宁大人说我年龄还小，现在练武反而会伤了底子，要到十岁以后才能练。”就这样，玉兔消隐，金乌渐明。村中开始渐渐有了人迹。
大概算着快到辰时末，也就是休宁大人授课的时间了。楚蝉收起了法术，坐在溪边洗了洗脸，看百里鹰拿着一把单刀舞的虎虎生风，坐了一会儿后，终于还是忍不住问：
“百里哥哥，你，喜欢屠苏酒吗？”
屠苏酒是正月初一必喝的开年药酒，辞旧迎新，辟病降福，很是吉利。楚扬和风敏每年会专门给孩子们酿一坛味道特别淡的屠苏酒，所以连楚蝉韩云溪这样的小孩子也会尝上一点，讨个口彩。
楚蝉这些年早就认全了村子里的所有村民，并没有找到名为百里屠苏的人。在祠堂里也没有这个名字的牌位，村子里也不曾有过出了村就不再回来的人。所以，如果那位主角大人来自乌蒙灵谷，那么，很有可能是未来的事？
百里鹰单手挠了挠头：“还好吧，一股子药味，不怎么有劲。不过这个酒可以光明正大的喝，所以也还算是喜欢吧。”
呃，好像没问到点子上，于是楚蝉大着胆子进一步试探道：“那么百里哥哥，喜欢屠苏这个名字吗？”
咣当一声，单刀落地。百里鹰目瞪口呆，两秒后，一张脸迅速地红了起来。他扭过头，通红的耳尖微微颤动着。
楚蝉困惑地望着他。
“小……小蝉喜欢的话，我……我……我自然是，自然是喜欢的。”百里鹰几乎是吼出这么一句话，扭着头不敢看她，也不捡刀，就那样直直地盯着地面，似乎要盯出朵花来。
“噢，这么说还是喜欢的，有可能是百里鹰的后人吗？不过这个反应是怎么回事？”楚蝉歪着头想，她完全低估了古人的早熟程度，实在不觉得年仅八岁的自己说的话还能有什么暗示之处。
问清楚了就不多想了，楚蝉拍拍手站了起来：“噢，那百里哥哥接着练吧，我要去休宁大人那边了。”
她挥挥手爬上了梯子，把某个面红耳赤的少年就这样独自丢在了溪水边。
山风吹过，少年脸上慢慢降了温，从通红一步步褪成了惨白。他蹲下身，一头扎进了高高的蒿草里。
明知道，明知道云溪大人喜欢小蝉的啊！
真是太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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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村的人都知道，云溪大人喜欢楚家的小蝉。
然而只有楚蝉和韩云溪自己知道，韩云溪不仅不喜欢楚蝉，反而是打从心底讨厌得很。
其实村民的心思很好理解，小男孩儿不都是傻乎乎的借欺负来表达喜欢的嘛。云溪大人虽然有些顽皮，但当面的时候大多知礼守礼，唯独对楚家小蝉极尽恶作剧之能事，小蝉却也从来不恼。这让他俩在村民眼中，早已变成公认的一对儿了。
然而楚蝉自己却很清楚，她和韩云溪可以算是积怨已久。她不恼，是因为觉得小孩子的把戏不需要在乎，也是怀着愧疚的心理。而韩云溪的恶作剧，却是真的想让她痛痛快快跌个跟头的。
这就涉及到教育心理学的问题了。
楚蝉自己是自顾不暇，上辈子仗着小聪明努力只努八分的个性在死亡的威胁下急速飙升为努力努够十二分。经过试探，自己的聪明和出色不会招致“妖怪啊”的尖叫，只有“女娲大神庇佑乌蒙灵谷”的感激，于是一边感慨着“信仰啊真是件好事”，一边抓紧一切时间用尽一切方法练功升级着。为此，她连被当做妖怪都不怕了，更遑论顾及一个小男孩儿的脆弱玻璃心。
于是，韩云溪同学凄惨地成为了楚蝉同学的实验对照组。
两人一同长大，一同生活，一同学习，先天资质仿佛，后天环境相似，然而，楚蝉和韩云溪之间的差距却是每一天成几何级数迅速增长着。
这让作风强势个性倔强的韩休宁更是下了死力的操练韩云溪。
毕竟韩云溪才是未来的大巫祝，无论是从未来村子的和谐稳定，韩休宁自己的自尊心，还是韩休宁心目中儿子儿媳的家庭关系（？）来说，韩云溪都是应该比楚蝉要强的，至少，不能差的太多。
韩休宁自己也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并不曾养育过孩子，也不知道作为一个孩子极限是在哪里。楚蝉仗着上辈子二十多年的阅历和知识，还有作为一个科学工作者的独特思路，完全跳过了幼童的心理成长阶段，在幼童身体所能达到的极限边缘学习修炼着。而被韩休宁又多逼出一步的韩云溪，早已越过了极限。
为此，说楚蝉是韩云溪不幸童年的全部根源，也是说得通的。
村长风幻铃和村里的几位老人都劝过韩休宁，连楚蝉自己看着韩云溪通红的双眼都看不过去了。她没办法放慢自身学习修炼，只能尽量在所有需要表现的时候多错几分多笨拙一点。学业上她还能凑合着瞒上几分，但在法术修炼上，她本就是个新手，自己究竟有几分能力，韩休宁随便一看就能看出个七七八八的。
还好韩休宁作为大巫祝本身非常忙碌，虽然对韩云溪十分严厉，却也做不到时时刻刻跟随督导。故而能瞒能骗能代打的时候，楚蝉总是不吝于帮上一把的。而韩云溪被激起了逆反心理时做出的恶作剧，楚蝉又多半会在后面用她成年人的缜密思维善后，让韩休宁罚不到韩云溪头上。
一个有心补偿，一个欲恨不能，在恶作剧方面又可以算是共犯。为此，两个孩子之间的关系，其实十分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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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程完成后，楚蝉一边低着头走着，一边盘算着今天的行程，拐了个弯后，却看到早一步离开的韩云溪站在山壁边，似乎是在等她。
“云溪。”她小幅度挥了挥手，“有事找我？”
面对百里鹰她还可以习惯后喊出百里哥哥，而她自小同韩云溪一同长大，可以说他什么窘态都看到过。“哥哥”两个字，纵使她连皮再厚上百倍也是喊不出来的。
韩云溪绕着她审视般的走了一圈，圆圆的眼睛眯了起来：“不行不行，长得又丑又肥个子又矮，没胸没腰没臀还一脸傻气，个性又糟糕的一塌糊涂，板起脸跟我娘一个模样。绝对是天底下最大的噩梦，绝对不行！”
“啊？”楚蝉歪过头，奇怪的看着他，“韩云溪你又想干什么坏事，直说就行了，我酌情看帮不帮你。”
“不是我要干坏事是我娘和秋爷爷要干坏事啊啊啊啊！”韩云溪抱头蹲在地上，“我听见他们说话了他们说等过两年就给我们定亲我不要跟你定亲啊这群大人是怎么想的啊就你这样的怎么可能嫁得出去啊还是嫁给我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楚蝉揉了揉太阳穴，这小孩儿又开始练他的rap了。
“你别得意！”韩云溪抬起头，努力做出凶狠的样子，“你的计谋绝对不可能成功的！我是绝对不会娶你的！你死心好了！我就算是逃出村子不再回来都绝不娶你！”
楚蝉又揉了揉太阳穴，啊啊早上起太早了吗好像有些头疼。“韩云溪，你从哪里看出来我想要嫁给你的？”
韩云溪眼睛一亮，“小蝉你也是不想的吗？那你去跟我娘说说吧！我娘一向听你的。这样我们两个就都自由了！”说到这里，他兴奋地站了起来双手握住了楚蝉的手，十指交握祈祷一般放在胸前，双眼闪亮亮地注视着她，身后仿佛幻化出一条小尾巴不停地摇晃着。楚蝉余光看到风敏和韩百花偷笑着走过，头更疼了。
“你刚刚才说了我那么多坏话，我有什么理由帮你？”
“果然！果然是噩梦！”韩云溪丢开她的手，后退一步，控诉般望着她。“你不说，哼，不说不说好了。我知道你也是个不安分的，你如果不说，等我当了大巫祝，一辈子不批准你出谷！娶了你我又不吃亏。大哥哥说了，村外的人有钱有权了是可以三妻四妾的，到时候我再娶了怜儿姐娶了彩儿姐娶了百花姐……村里的女孩子统统娶了！”
楚蝉倒是没在意韩云溪的什么三妻四妾宣言，毕竟她觉得这个世界实在危险，困守在这个小村里娶妻生子等待死亡的可能完全不是她的风格，啊错了……好像是嫁人生子，没办法韩云溪这孩子其实很可爱，实在让她有一种娶媳妇的奇妙感觉。
“大哥哥？俄蓝山大哥哥？”
韩云溪似乎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俄蓝山大哥哥是出过谷，可是……她印象里俄蓝山大哥哥不会跟孩子说这种话啊？不过也有可能是这小孩子太缠了，把俄蓝山大哥哥所知道的谷外的事全给套出来了。
“大哥哥还说，村外的女人嫁了人之后很多都要改姓的，韩楚氏什么的。到时候我就让你改名叫韩蝉！哼！”韩云溪气鼓鼓地说。
楚蝉直接喷笑，她摆了摆手绕过跳脚的韩云溪走人了。
“记得孩子起名叫海猫！”
作者有话说第5章 四 寒蝉与海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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