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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风暴的前奏 ...

  •   “陛下!求您看在,老臣我已辅佐三代的份上,至少……放小儿一条生路吧!”老人撕心裂肺的哭嚎声,在壮丽的宫殿中回荡。当看见前方的王者只是皱皱眉,却并无开口之意时,没有丝毫犹豫,老人不顾一切地用力磕起头来。
      光洁的砖面上,鲜艳的血迹逐渐扩散,老人磕头的频率也逐渐慢了下来。本已衰老的身子更摇晃了起来……
      这使分列两旁的文武大臣有了不同反应:舒服坐着的年老一辈们遗憾中带着同情,可是看着一脸肃然的王者,张了张嘴,却不敢加以劝阻或求情;而昂然直立的年青一辈们则大多显露出不以为然,甚至鄙夷之色,更视若无人般移开了视线,或干脆带着敬意望向和自己一样年轻的坚定王者。
      大殿之内一片怪异的沉默——因夜翔一直没有开口,所以谁也没有说话。只有老人在一个劲的重复着这些动作和话语——没有人想过,堂堂的三代辅政老臣,权倾一时的慧安,居然也会有如此狼狈的一天。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阁下也有护犊之情,为何却溺宠亲儿,视他者亲情如无物呢?”打破沉默,开口的却是丞相花刺模,“阁下半生亲白,未料老来却如此糊涂。纵容亲子抢夺他人妻女财物,更妄想支手遮天,杀人灭口。即使辅佐三代,所做之事,于王不利,于国不利,于法不容,功怎可抵过!”他声色俱厉,说得慧安面色更加惨白。
      “来……来历不明的小……小辈,在王未曾发话之前,堂堂朝堂之上,如此行径也太过无礼了吧!”自然,花刺模的锐气引发了老臣中一些人积压的不满。微颤颤起身,须发肤皆白为一团的某位老臣似乎终于想求情,可摇摇摆摆半天都难以做出下一步举动——也不知道是身体太过虚弱,还是终究不愿当出头鸟。
      于是,夜翔不得不开口道:“西王大使不必多言了,丞相的话代表的正是本王之意。而对于你……”夜翔凝视着慧安,言语中微微有所停顿的行为,立刻使慧安因有所期盼而仰头望了过去——醒目的血,苍老的容颜,熟悉的仁和面孔,这些似乎都在无声地提醒夜翔,更在乞求一份宽容。
      不过这使立于夜翔身边的花刺模暗中皱了皱眉。再不好这时候插话的他,也只能暗中期盼夜翔还记得他自己曾经提出,也有过承诺的“法不留情”之说,不要做出令帮助他,认为他能有所作为的自己……和大家失望的举动。
      “……于公于私,不论你对本王做过什么,即使是背叛的行为,本王都可饶你一命的,更不会株连你的家族。”夜翔慎重而缓慢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了众人的心中。而他的话令一些老臣隐约松了一口气,但是慧安的心却下意识的又沉了下去。
      作为辅政大臣,和当年幼小储君接触可说最多的他,可说是相当清楚过去的夜翔。因此慧安立刻感觉到,这些话,不似归来前的翔王所会说的;而且,好话说在前面,往往意味着之后是坏的结果——比他人更清楚夜翔的个性,更了解官方话语的曲折,心知不妙,但是慧安却只能仍不放弃最后希望,直直望着审视自己的夜翔。不过在此刻,花刺模的眉头舒展开了,因为他已大概知道了夜翔的决定了。
      “但是,你扰民乱纪的行为,严重损害了本国的利益。民心不安,自然有思反之心,而国之基石动荡,本国又何能久存……朝纲不振不成,所以留你父子不得。”夜翔的话为慧安下了最终判决,“本王唯一可以承诺的是让你们去得轻松,爵位财物……还属于你们份内的,为你们的后人保留,决不有任何株连。”言尽意绝,夜翔静静地望着哆嗦着嘴唇发白,全身无处不颤抖慧安,觉得他似乎是有话却又说不出来。
      “你还有什么要求吗?”和夜翔交换了一下视线,明白其意的花刺模有几分无奈的开口了,而看见慧安还是说不出话,他干脆直接问道,“……你,是不是想见你儿子?还想说些什么?不过——”花刺模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个劲点头的慧安打断了。
      这使花刺模有些遗憾地冷笑了笑,再度和夜翔交换了一下视线——而深邃的眼中有些许阴霾,夜翔望了一眼老人,居然带着几丝维护之意的朝花刺模微微摇了摇头。
      不过花刺模眼中带着无奈的坚决,及肯定点头的举动,使夜翔暗叹一口气后,虽有几分不忍,却终于下了带慧安的小儿子慧平上殿的指示。
      而片刻之后,寂静之中,迎来了夜翔并不想见的一幕——
      看着由远及近被带上来的小儿子,慧安松了口气,因为能看出儿子并未受到伤害,只是面容因恐惧而有些苍白。不过立刻,他发现自己居然又心痛不已——这使他有些无奈地露出了苦笑,因为他也仍不清楚,一母所生,相貌也无多大差别,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偏爱这个不学无术的小儿子,而对获得众人好评的大儿子置若罔闻。
      用期盼的眼光望着儿子走近的同时,慧安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开口想对小儿子说些什么,却被未曾料想的哀号声生生将话逼回。
      “翔大哥,求您饶我一命啊!这次就放过我吧!”看也不多看父亲一眼,慧平跪了下来,原本轻浮的态度在面对死亡时全然改观,言语也似乎变得有说服力一些了,“您和我哥是好朋友,知道我本性并不坏的……我会自己偿罪的。只要这次不死,要我做牛做马都行,随便您怎么处置……只要给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苍白的脸上有着诚恳,语调和话意也感动了不少人。连夜翔也因他对自己的称呼而神情上有了微小变化。见状,花刺模无意继续保持自己的静默了。
      “当那些无辜者被你伤害前,他们的控诉和哀求的话,你又听进了多少呢?毫无居上位者应有的宽容和理解之心,连丝毫责任感也没有,罪无可赦的你……有资格说这些话吗?”不为慧平的话所动,花刺模的语音与语意冷彻人心。见此情况,慧安自然不愿放弃丝毫可能,连忙想开口帮儿子,然而他再度无法开口。
      “人不是我杀的啊,真的,我没有杀人的意思。都是我父亲,都是我父亲杀人灭口,都是他干的,都是他害的!”慧平连连大叫。
      即使一直不理政局的他,也已经隐约感受到了花刺模的分量——敢先于王开口说话,能左右王的思想……这并非仅仅因为他救过王,而更多因为其本身确有能力和手段,值得他人信任。
      而且,最重要的是……花刺模逮捕自己时毫不留情面,显然,如果想活下来,就先要改变他的想法。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慧平,首次对一个人产生了发自内心的畏惧之感。这并非因为花刺模的神秘,而是因为笑容之下那不留情面,雷厉风行的手段。不想和花刺模打交道,但求生的意志还是令慧平尽量开口为自己洗脱罪名。
      不顾一向宠爱自己的父亲眼中露出的不信和置疑的之光,也难以理会因太受打击而晃动的老朽身体,更回避了殷红的血,慧安开始控诉父亲道:“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我知道父亲爱我,但是他那份宠溺误导了我,让我以为自己想要什么,便能得到什么;他的纵容,令我根本不知道何谓对,何谓错!即使在我第一次抢人之后,他不但默许了,而且还说我不应该留下把柄……因此他杀人灭口,杀了人家一家……这些还是我后来才知道的,真的不是我做的啊!现在我知道错了,我一定会改的,饶我这一回吧,陛下……是他不配做一个父亲,并非我天生就是罪犯啊!真的,从来没人告诉过我,应该做些什么,即使哥哥偶尔想告诉我几条做人的道理,也没等哥哥说完,就被父亲认为是欺负我而赶开了……不是我想变坏的,真的……”涕泪俱下,声色俱佳,慧平不时指着他所认为,不负责任的父亲,哭声久久难息。
      于是,在沉默产生的寂静中,异样的压抑感开始弥漫且飞速扩张。这使夜翔只能皱了皱眉,颇有感慨的微微摇头,望着因儿子对自己的态度,再加上儿子所说的话,而被小儿子的行径深深刺痛了,刹时仿佛苍老了不少的慧安。
      良久——
      “好,好!”慧安却开始大笑,望了望小儿子,在看见其在自己注视下略有退缩和愧色的反应后,反而笑意加浓,“……子不教,的确是父之过。那么从此以后,我们父子关系便一刀两断吧!即使到了黄泉,也决不要再见面……所有的罪,由我一人承担,请陛下应允。即使是当众凌迟,臣也毫无怨言。”他毅然望着夜翔,自己提出了对自己最为苛刻的条件。宁愿失去重臣曾有的尊严当众受刑,宁愿承受只有谋反叛国等重罪才会判处的极刑。
      “……何必如此呢?依你的身份,至多不过赐你们药酒,然后让民众代表来确认死亡罢了。”夜翔的声音中有几分疲倦和惋惜无奈。他说得缓慢,因此在一个低沉的声音由殿外传来后,他很快停下了自己的话语,也立刻清楚发生了什么,以及将发生什么——尽管,那是他最不希望,但同时也是料想中的事情。
      “如果陛下只是想让民众代表证实死讯以安抚人心,那么,请让小臣来代弟而死吧!”拥有自由上殿资格,在此可不受约束开口……享又此种特权的,正是夜翔以前唯一的朋友慧和——稳重质朴的他,虽然不受父亲喜爱,但一直以其踏实和优良品行而倍受他人称赞。
      因此,这也更令人不解,不过比其弟大二三岁,相貌等都差不多的两兄弟之间,为何会有如此天壤之别。难道,是因其显得过于老实……而不讨父亲欢心吗?
      清楚自己的行为让夜翔为难,慧和用视线和夜翔交流之时表达了自己的深深的歉意。然而,他还是明确显露出了要维护家人,磐石般的坚定。
      “你……”吐出了一个字,夜翔却再也开不了口般,只能怔怔地望着慧和,徒任自己心绪陷入混乱——这固执的朋友,即使被自己的父亲贬谪到远方任职……却还是赶了回来,还是要……为家人和自己争执吗?为什么这固执的性格不能改一改呢?自己做错了吗?肯定没有……但是,能说他错了吗?
      “我想,谁也不能否认……一般人难以将我和我弟弟分清楚。”望了望睁圆了双眼,满脸讶然的父亲和弟弟,慧和露出了沉重的淡笑,朝着夜翔补充道,“望陛下接受臣这一请求——这是臣唯一提出的要求,相信陛下不会忘记以前曾对臣说过的恩赐话语……所以,请允许臣任性一次吧!”然后,他一言不发的深深地低下头、伏下了身。
      “这是不可能的。你应该是妒忌你弟弟,也是恨我的……应该痛恨从不关心你的我!”然而说话的是慧安,他心态复杂的猛烈摇头,“你不要白费心思了。即使你如此做,也改变不了我对你的感觉,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回去过你自己的生活,我也不是你的父亲了!人做错了事,绝不可能让他人承担的,你滚!”他昂着头,望着大儿子,几乎是吼了出来。
      “……血缘的关系,生育抚养的恩情是不会改变的,父亲。”但慧和不为所动,“激将也好,打击也罢……我清楚您的性格,所以你逼不走我的。即使我太清楚不过,于公……我的作为绝对错误,于私……我也辜负了他人……”他尽量坦然望着夜翔,静等夜翔的回答,但眼神中流露的歉意带着万分痛楚和苦涩。
      为难吗……因为这以前唯一的朋友?
      是的……即使对他可能会有的行为反应,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花刺模和夜翔用眼神交流了片刻,在夜翔的迟疑中,花刺模低声说了一句:“为难的事情啊……那么还是将这事交给我处理吧!”这使夜翔只能以缓缓点头作答。
      而不久之后——
      从宫殿的高塔上能清楚看见宫前广场上发生的每一幕。这使立于窗前,原本一直望着广场的夜翔,不由露出了几许苦笑,边抚弄着窗台平滑的石砖,边对走过来的花刺模道:“夜见塔,其实应该说是见夜塔。因为……在这里,我看不见光明和所谓的幸福,也不能,更不愿看见,因为不能让自己看见……否则——”
      “死亡,看太多可不好!或许,将自己当做光明和黑夜的沟通者,这样你能心理平衡一些。”花刺模想平抚夜翔的情绪,“否则,会怎么呢?”
      “……否则一旦沉溺、心软,我便会想舍弃现在的一切,什么都不再理会了,责任、祖先、国家、人民……真的什么都不会再想理会的。毕竟,黑暗及死亡实在是看得太多了,在你们来之前,我便麻木的经常这样看着……不论那些人究竟是否该死,我总是得这样经常面对接连而来的死讯。”
      “你说的是你父亲那时侯激烈的宫廷斗争吗?那的确是牵连甚广……据说那时侯甚至连小孩子都没有放过吧?所以说有时候我也很好奇,为什么我们人会有那么多的欲望。”花刺模漠然地扫视了作为刑场的广场,望着那正在示众的尸体和仍义愤填膺却情绪缓和了不少的围观民众,拍了拍夜翔,道,“他快醒了,你要去看看他吗?”
      这使夜翔却只能再度苦笑了笑,没有回答。
      “你……何必认为不好见他呢,反正是我动的手,他心里应该也有数。何况和他私下交谈的时候,你也没有答应他。”
      “……不,我只是觉得,这似乎太委屈你了。”
      “对我而言,这没什么,因为别人怎么看我也都无所谓。越怕我越好,因为他们才会老实执行命令。不过,你还是小心点吧,他如果多疑点,会认为是你纵容我的。”
      听了花刺模的话,夜翔点头之后,终于朝下一层楼走去。
      ***
      曾几何时,眼前的门如此沉重,令自己都难以推开呢?
      夜翔将右手搭在房门上,却久久未有行动。他平静的面容之上,只有并未掩饰的双眼流露出了情绪,也显露出了为难——推开门,自己或许就不再有朋友了?就会和过去的自己……决裂了?
      即使……在自己其实还不清楚,自己应该成为怎么的王者的……这种转折点上?如果柔儿在,或许她便会笑我了吧……
      一丝笑意闪过,平静的夜翔缓缓推开了门。而处在仿若光的世界的里面,长久的沉默之后,回归现实之中的夜翔听见了慧和恭谨的声音。
      “抱歉,陛下,我不应该让你为难的!”绝口不提发生了什么,慧和的道歉令夜翔在已料想会出现如此结局的情况,还是产生了淡淡的失落——感觉到,有什么无可挽回的……终究还是从仍想强留什么的双手流过,永远的失去了。
      “……不能留下吗?”
      “陛下身边已经有了真正需要的人,而且也将吸引更多的才学之士。旧的血——如罪民这般愚昧狭隘者,已无存留意义了。”恭谨却抗拒的声音,熟悉却陌生的声音,压抑着自己真心的声音在继续,“即使知道犯了罪,却因家族之名而难以秉公办理……凭心而论,陛下的确要为国家的重荣,而破除根深蒂固,腐朽的家族制度了。特别是位居四方,对地方有绝对管理权的四王,陛下如果想有所成就,削弱甚至歼灭他们是必要的一步,也将是极为费力、需要耐心的一步。还有一直拖累我国的奴隶制度……要跟上诸国的前进步伐,是需要让奴隶也变为有思想的卫国武器的。”
      慧和深深地望了一眼夜翔,似乎想将他牢牢记住。
      “……想必这是个艰辛而危险的过程,因此请陛下谨慎……珍重自身,牵一发而动全身,陛下如果漠视危险,会使一切改变的努力都功亏一篑。所以在没有获得压倒性的力量前,恳请陛下不要再巡视四王的外围领地了……以免被他们乘隙而入。”
      “……你已经知道,在西王领地我被暗中袭击一事了啊。那……为什么不为我留下呢?”夜翔与慧和在平静中对视着彼此,因想留下什么,而有些勉强地迫使自己仔细记忆着此刻的一切。
      “您应该知道。”慧和只能摇头,“在您失踪的这一年,我父亲为帮助巩固您的王位做了多少努力。在戾天将军出外四处寻访之时,是他一直在此苦苦煎熬等待。但是,当您回来后,他得到了什么呢?之前您所给的任何奖赏,在此时生命都已没有的情况下,有何意义呢?他所做的,他所等待的,和他所得到的,让我……无法平衡啊!”
      “但是——”
      “我知道,国家的基础是人民,特别是您要以这些看似渺小的力量去改变现状的时段。所以……我不会对此再说什么了,因为想说的也已经说完了。”慧和向夜翔最后一次致以表示最高敬意的臣子之礼,而他低下的头让人无法看见他的神情,“若以个人而言,我愿能为陛下竭尽所能,死而后已;但作为家族成员之一,无法摆脱……久有成规的我,只得请陛下原谅!我终究无法助您一臂之力。”
      “你……至少会留下厚葬他们,然后在此守墓三年吧?到那时侯,不能再做决定吗?”
      “我认为人死了,身后事其实毫不重要,何况还是受刑的罪臣。如果这样做的话,便会显得升陛下出尔反尔,因而冲淡民众对您的感激和信任。”慧和朝夜翔深深地鞠躬道,“相信陛下会妥善处理的,而我这不孝子与逆臣……也就此向陛下请辞。”
      “……还有再见面的机会吗?”
      “当然,”慧和淡笑,但夜翔却能感觉到握住自己的手却紧了一下,“……是不会的了。‘不到黄泉,绝不再相见’……这虽然是传下来最为决裂的话。但是就我们而言,恐怕是即使到了黄泉,也决不可能再见面。所以,请陛下保重……”不再等夜翔答话,他便径直向外走去。
      而在默然的两人擦肩而过之后,夜翔终于有了反应。
      “黄泉就在地下,或许某一天我也可以模仿前人,挖一条地道和你相见。”
      “……何必呢?或许反而会为别人创造刺杀你的机会。”慧和微微放缓了一下脚步。
      “我没错,但是如果您想报复……找我个人便可以了。”这次夜翔终于能用肯定的语气说道。而虽然他没有回头,声音也仍显得平静如常,但慧和却停了下来。面上一阵阴云闪现过后,慧和却笑了。
      长久以来受到的教育,不允许轻易流露情绪的课程,令两人都能在平静中发掘对方深藏的部分情绪——即使是那份熟悉和默契都在被刻意埋葬。
      “您的确没做错,错的是我。所以我不会有报复的愚蠢想法的——特别在您已如此说,更有了这样的表示后,我更不可能有那个胆量。”感受着身后那份少见的庞大压迫感,慧和心中有些黯然,“您真的的很维护他啊!我……很高兴您终于找到了您需要的事物,所以……提醒您一句。请控制好您自己,不要轻易显露您的深层真面目——因外在的表像而结交的朋友,是难以交心并接受您那冷酷的一面的,即使……您或许是为他们而隐瞒!”
      “……我应该让你永远不再说话的吗?”夜翔的声音语调皆未变,但慧和发现自己下意识的反应已经令自己手心冒汗,寒毛倒竖了。
      于是他只能用笑来支持自己,甚至不由还有几分庆幸彼此是背对背交谈。
      “……算了,现在,你可以走了!”身后的强势猛然消失,一切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尽管夜翔已经恢复常态,慧和却心中仍有几分余芥。
      因而走出房间,在下塔的通道中前行时,慧和因意料中的一阵透着关切的脚步而不由得回头——是因为新结识的这个人……或是其他朋友吗?翔……他再度展现他那少见的本性,也刻意压抑了那一危险的存在吗?帝王天真的残酷,君主果断的无情,上位者的不择手段……您真能压制到什么时候呢?
      两人在商讨着什么紧急事件吧,那花刺模的手中所持的信件,那皱纹和污痕,应该是处于危急之时的人以飞鸟传讯所致……而夜翔的神情,那一份焦急和担忧再非培养出的反应,而是的确发自内心……这种真心的关怀,又会是好,还是坏呢?
      “你失踪的这些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呢?又怎样……改变了你吗?”慧和轻轻地问着空气,然后在感受到望过来的两道视线后,他终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我祈求您,上天伟大的神灵,不要让我有得到力量和机会的一天,不要让我……狭隘的报复心有冲破禁锢的可能。我不想毁灭我自己,和现在真正对人民……有益的人。所以……”
      而这之后,大陆上的各国都逐渐知道了夜皇国的改变:失踪了近一年的年青王者,重现之后不仅不拘出身重用各阶层的人才,更以处斩引发民愤的重臣为序幕,拉开了国内改革困难重重的铁幕。
      更以分化政策,和各种或明或暗的手段瓦解了位于四方的四属国的同盟,一举击溃了有明显谋反意图的西王,凭借威势迫使北、南、东三王按下了蠢动之心。
      之后,在内部暂时得以肃清的情况下,夜皇国虽未有对外扩张的实举,但位于大陆东方的它,将朝西方的入侵窗口牢牢掌握在中央手中的行为,自然给诸国造成了不小的压力。
      于是,在其以实力与暗示方式促使大陆各国将本国王孙重臣送来为人质后,由此一跃而重振古国声威,再度成为大陆霸主。
      然而此时,欧比大陆上最重要的一段兼并史会向何处发展仍尚且不知。
      那些仍在成长中的人,致使那场惨案此时对历史的发展显得无足轻重……
      那么,变化风暴的前奏,便是血的前奏吗?时代风暴的生与灭,一定需要血来洗礼吗?没有人能回答。
      但编纂了《雅塔见闻》的历史学家、思想家、哲学家雅塔认为,时代变换的前奏几乎持续了五年。
      倘若,那场惨案是暗地里产生风暴的第一个前奏,那么它还只是在相对少的人心中酝酿——比如说曾经为花谷中人所救的夜翔,还有幸存的花刺模……
      而明里影响世界的第一个前奏,却将将产生变换的风暴声传给了每一个人。
      ***
      夜皇历五年一月,坐落与欧比大陆正中心,领土面积有约730万平方千米的沙褐罗国被灭。沙褐罗是欧比大陆上大国之一,领土虽大,但国力此时已不再强盛。
      而且其地理位置十分特殊,北邻陀沙国,西南和摩南国接壤,西北和伏息国搭界,东面和夜皇国相通,东南连比亚、加达、基尼等小国。
      因此,尽管其国土面积3/5为沙褐罗沙漠地带,也无邻海之处,但交通便利,战略地位极重要,于是落得被四大国瓜分的下场。
      沙褐罗国镇守边疆的士兵和并未联合但似有默契的四国军队交锋后,便节节败退,死伤惨重。但宁死不屈的他们,虽然数量不多却能利用地理优势的他们,使四国军队最初的推进颇为艰辛……
      也因此,战场多未来得及清理,现场更惨不忍睹——尽管炎热的沙漠气候风干了士兵的尸体,但总有一群群的鸟在空中盘旋,不肯放弃难得的“佳肴”,为寂静的战场平添几分沉闷和凄凉。
      更令人不解的是,第一层防线被攻破后,沙褐罗国便再未进行任何有组织的大规模抵抗,而是仍各国长驱直入,本国四分五裂,甚至守卫者的尸体无人理会……
      “伟大的游牧民族啊!那战神一般崇高的先祖啊……你曾经为自由而甘于流血,你曾引导我们获得希望,我们于是奉你的名为号,将您的精神洒向四方……而今,抛弃您的名,背弃您的道,你的子孙却在逃避,任国家沦亡……难道自尊消亡了吗?”四处游走的歌手在战场边吟唱着哀歌,叙述着前代的功绩,哭诉着如今的失落。
      难道自尊消亡了吗?歌手远去,弥漫在战场上的歌声带着疑惑和悲伤却久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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