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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夜话之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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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谷醒来时天已全暗,环顾了四周,悄无声息,只有案上微弱的烛火还在。
回忆今日自己清醒后发生的一切,所受之伤,所处之地,所遇之人,犹觉是久梦未醒。而对于过去的记忆,也是一片混沌。只记得之前那刀光剑影,中剑的痛楚,然后是坠落的刹那,但一切的发生都似透着一层雾,看不清,如想要努力分辨,头也会随着疼痛起来。
那个自称救了自己的女人也透着古怪,如真如她所说,只是途经救治于己的山野村姑,又怎会是住在如此清幽之处。之前在谷中看到自己醒来,明明是要急着逃离,之后却在得知自己失忆时又回头帮忙,还有离谷之时要求自己遮目而行,这一切的一切,无不让人感到怀疑。不过无论是敌是友,一时半会看来,至少对于自己并无杀意,否则当时就可以一刀解决了自己。如确有欺瞒,看来可能是想乘着自己失忆有所图,到底能有何图呢?很有可能是和自己失忆之前有关。难道她知道之前之事?最好与之无关,否则还要想想怎么处置,毕竟——毕竟人家口口声声自称救命恩人,总要有些区别“对待”的吧。
还有,阿谷这个名字实在是——算了,现如今自己都不知身为何人了,又何必介意别人称为阿山还是阿谷?不过是个虚名罢了。
自嘲一声,又摸了摸腰腹的伤口包扎处,寻思现在耽误之急还是先把外伤养好,关于失之记忆也许只能从长计议了。
亥时,锦秋端着一碗野菜粥回到了房里。
进屋,映衬着烛火,看到阿谷皱着眉,左手握拳按压额头,心道自己时辰判断的准确,看来他已清醒一会儿了。
“阿谷醒了?”锦秋把热粥放在桌上,上前探看,自测即使是寻常百姓,也不可能在自己完成了推门——进屋——放碗——移步上前这一系列的动作之后都没有稍加留意,心想果然患难见真情啊,看来阿谷已经对自己少了分戒心了呀。“我估摸着你醒来肯定会饿,可现下你有伤在身,忌油腻,所以另外煮了些薄粥......起来喝些可好?”
床上之人,对于问话并无反应,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动作,双眼紧闭。锦秋不禁有些讪讪然,自己是不是热心过头了,老是拿自己的老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良久无声,锦秋无聊的开始盯着自己映照在烛光下的影子发起了呆。
“我现无记忆——”突然出声让锦秋心口一跳,轻呼两下安定心神,继续静静听着下文,但等着等着,居然等到的又是一片寂静。抬头才发现某人已睁眼看着自己,双目平静无波,原来是等着自己抬头,但锦秋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人眼神的温度有些凉,难道天生如此?看来确实是个凉薄的人儿啊。
“——需劳烦姑娘照顾,今后之事需待我伤好之后再定夺,有劳。”阿谷见锦秋看着自己,方继续说道。
锦秋被他一说,有些傻眼,心想这人失忆前一定发号施令惯了,弄得现在有求于人还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也不想想人家肯不肯出手相助。
“恩,阿谷,我有一事有些疑问——”锦秋佯作不解状。
又是一片寂静。锦秋盯着某人,似要等对方反应,也不继续说下去。许久——
“恩?”看来这个女人是和自己耗上了。
“我在想,方才——你怎么不唤我大婶了?”
看着某人一下子有些愣神的表情,锦秋心中暗爽,哼哼,你现在在我的地盘上,吃我的睡我的,还不先把规矩做好?大婶就大婶,至少先在辈分上压上一压,别到时候真的爬到自己头上去了。“事已至此,你就在此好好养伤,万事有我秋大婶担着。你看,说了那么久,粥也快放凉了,我扶你起来喝粥。”
某人端看她脸上藏也藏不在的得瑟之意,心里竟觉一松,这锱铢必报的女人啊;“那——就有劳您了,秋大婶。”
锦秋被叫得一抖,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刚刚某人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意。暗自摇了摇头,来到枕边,右手扶上他的右肩,左手环上他的腰侧,准备顺势把他托起坐下,可......托不动。
抬眼看到那似笑非笑的眼光,顿觉一阵阴风吹过——原来是病人不配合。锦秋心想都如此伤痕得横七竖八的一张破脸了,还笑,笑了也不可能倾国倾城的,要笑也等脸上没伤了再笑。而且,低温的笑还是免了吧,现在虽为夏日,但山间夜里还是很凉的,不需要再降温了。
“那个,阿谷啊,你看你这身子......”锦秋一下子憋在那里不知该怎么说了,某人也没继续为难,右手稍稍用力一撑,顺势慢慢就侧靠着半坐了起来。锦秋也连忙抓起旁边的枕被枕在他的腰下,让他靠得舒服些。
“秋大婶,在下记得之前这手腕之处并无伤口,这......”说着举起了刚刚撑着用力的右手手腕,在锦秋面前晃了晃。
“额,此乃——我公公正好曾是位郎中,刚刚来看望过阿谷,得知你有失忆之症,所以取血以查测是何之故。”
“哦?在下不知,原来失忆之症还能通过取血来检测?”摆明不信。
“土办法,土办法......”锦秋觉得这人即使失忆了也不好糊弄啊,忙转身把粥端到了某人面前,“先喝粥吧。”
阿谷没有接过粥碗,又晃了晃受伤的手腕。
锦秋很无奈,无奈到最后只能拿起勺子一口一口的喂了起来。
“确实放得久了些,有些凉了。”某人继续风凉话中。
一碗粥就在锦秋的愤愤之情、某人的凉凉之意下慢慢见底了。
“饮粥随后即躺下并非养身之道,但阿谷现有伤在身,还是早些休息吧,其他都是其次。”锦秋长舒一口气,今天终于要过去了。
“秋大婶,你看在下衣着,实在不适合如此就寝吧!”某人其实也很无奈啊。
锦秋也发现自己之前确实遗漏了,那套带血织云锦衣还穿在某人的身上。果然啊果然,自己生来是小姐命,没有做丫鬟的意识啊。(作者话:现在开始慢慢就会有的)锦秋感叹今天这折腾的日子还有完没完啊。
“我去找套我师......夫婿的衣服来。”说着带着空碗走了出去。某人看着锦秋气结的神情,心情大好。
某人开始闭目养神,不一会儿,锦秋就端着一盆热水和衣服回来了。
“阿谷,之前是我疏忽了,你身上的伤也需要重新上药了,先用这热水把身子擦擦干净吧。”转眼,热水已经抬到了床边,白色的棉布里衣也被随手放在了床头。
某人暗估这架势——“秋大婶,可劳烦你夫婿他——”
“夫婿外出远门,归时三五月不定,阿谷可能无缘得见了。”
“那......这男女之防,还是......”再这样下去,就真变成调戏了吧。某人可没有与他人之妻暧昧之心,何况这女子——借着烛光第一次细细打量起锦秋:年纪不算小,身材不算纤细,眼睛够大——但某人更好细眼丹凤,鼻子不够挺,嘴巴凑合,皮肤不错,整体看来决非山野村姑,但这个长相在富贵人家中可算一大堆,实在没有什么惊艳之处。而且这性格——某人得出结论:要调戏有夫之妇也绝不会选这种。
锦秋虽不知某人在心里已经把她评估了N边,但也看出其犹豫之色,看不出来,这人也并非想象中那样厚颜无耻嘛。“我虽为普通村妇,但也懂得非礼勿视的道理,但公公曾为郎中,教导过家夫和我:救人重之于守礼,所以,阿谷不用介怀。而且之前在谷中,你昏迷之时身上所伤也是由我来处理的,现如今你有伤不便自己清理,我又怎么可能放任不管呢。今日之事,即使家夫知晓,也只会夸赞我的慈悲之心。”
某人看锦秋如此大度,作为男子再扭捏下去也实在不妥,垂下眼帘算是默认了。
在某人的配合下,锦秋利索的为其脱去了上衣,就着温水开始为之擦拭身体,动作万分迅速。
其实,锦秋虽非不经人事,为人也并没有如此不拘小节。之前在山谷中,只是心急于救治,所以没有过多注意。刚才如此义薄云天的话语,也只是抱着将对方一军的念头,心里想着不能示弱。所以现在,也只能加快速度,不让眼前男子的健硕之躯绕了心神。
擦拭后,随即在床边的柜子里取出药膏为其涂抹,一边涂抹一边不忘端看伤口,身上的多处小伤都在收口结疤中,腰腹侧的中剑之处也呈愈合之势,无渗血迹像,也没有红肿发炎。锦秋暗忖阿谷的体质看来非常不错,恢复神速,如果情况一直如此,这伤口大概十天左右就可痊愈,比之前预估的半个月要提早了不少。
此时,锦秋完全投入其中,没有发现某人一直盯着自己的动作,陷入沉思。这女人果然有鬼,看她处理伤口的动作如此娴熟,至少略通药理,即使公公是个郎中,也不代表能有如此精贵的药膏,这药膏中的几味药可不是平常大夫能负担得起的药材。可究竟为何隐瞒呢......某人回神,复看到锦秋认真涂抹的微红脸庞,身上那药膏涂抹过的地方微微泛凉,与那指尖传来的热度形成了对比,心里一怔,暗道:这女人——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转眼间,上身已处理完毕,干净的里衣也已套在了其身上。可对于下身里裤,锦秋还是干脆不起来,只能无措的傻站着。过了很久——
“秋大婶,麻烦快点。”
锦秋随着声音机械性的抬头,对上了某人的目光,开始了大眼瞪大眼。这怎么......怎么快?
“秋大婶只需先把这里裤的裤带解了,然后盖上被子,裤由裤口一抽即可脱下,新的里裤麻烦穿至腿侧即可,那腿上之伤多在下侧偏外,稍加清理即可,之后的在下可以应付。”某人再次推翻之前的判断,这个女人够笨,没事还喜欢装无畏。
闻言,锦秋以更快的速度开始完成某人的指示,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心跳同样也跟着跳得更快,自己都怀疑这咚咚咚的心跳声是不是已经被听了去了。
终于,一切弄妥——锦秋也不管对方如何,端着水盆和换下的衣物就走。有些事记着就好,下次再扳回来吧,现在需要平复下自己的心情。
“慢着——你忘了,还有脸。”某人可不想那么快的放过她——原来还没有完毕。
好吧,锦秋发现自己紧张的本末倒置了,居然把那门面给忘了——可这水,已经擦过身子了,再擦脸?
“你去拿块干净的棉布来,顺便先弄弄湿。”某人看着锦秋来回注视着水盆和自己的脸,真的怀疑她会把这盆水重复利用。
锦秋虽然对其指挥心生不满,但毕竟还是自己搞出的问题,只能先顺着来,同时暗叹自己怎么碰上这个人之后就越来越傻了呢?没发现刚刚的胡思乱想已由此一吹而散了。
复又拿了干净的棉布过来——当然只是把之前那块重新洗洗干净而已,在锦秋看来,反正长得一样,没必要再浪费块干净的布——正准备为其擦脸——
“把棉布和药留下,你可以出去了。”某人却很不客气道。
锦秋被这么一说,很怒,心想:还真把自己当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丫头啦?!还有那张破脸有什么精贵的,还不给碰了——我也不稀罕。随即,带着愤愤之声,放下东西就走了。
某人看着锦秋那一系列表露于外、一览无余的表情,再次证明了自己的判断:这怪女人——够单蠢。
当夜,锦秋借住到了严小弟的房里,躺在床上,一直处在愤愤不平中,但回思一想,跃上心头的已不是自己被呼喝轻视,而是:夜色风高,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做着如此暧昧之事,实在是......有伤风化!
难道明天还要再来一次?锦秋大婶在后知后觉中,不淡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