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个大坑自己跳》充璃

24、第二十四章 前尘应念

　　旭清清淡的神情融在他的身影里，不疾不徐地说着，“有时候感激和歉疚，并非爱，却比爱更让人难以忽视。当日我与她前缘已了，我只愿她从此生活安乐。如今她消失了，我只觉欠她的再也无从偿还，却也无能为力，只得接受这个事实。从前我找她，并不是要与她长相厮守，如今我忘了她，也并非从来无情。”
　　旭清望向我，清淡的眸子里眼波闪动，“裳菀，世事不可能永远分得清是非对错。你素来敢爱敢恨，凡事都要理个清楚明白，可知至情至性，定会伤人伤己。”
　　以前从不知旭清也会如此多话，话多的直教人听着想哭。
　　本尊无力地瘫坐在床边，旭清的气息绕了过来，他温润的手掌扶着我的肩头，轻声说着，“你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心里却比谁都明白，比谁都在乎。如今这里没有别人，你无需害怕别人担心，想哭，好好哭一场就是。”
　　旭清清澈如泉的声音实在太有号召力，本尊便再也忍不住，彻底哭了个畅快。

　　这一日涅槃界照旧风轻云淡，本尊抱着司情部贮藏的佳酿拐向了怡清馆。
　　旭清站在亭边笑得甚是无害，本尊腾出一只手一把拉住他往屋里拖，“身子没好全呢就敢站在风口上。”
　　旭清抚了抚我的一头乱发，“连着已经七日了，这么喝下去你就变成女酒鬼了。”
　　“笑话，醉醺醺的那才叫酒鬼呢！本尊喝了这么些天，你可曾见我醉过？”言罢躲开他的手，转头到一边抓起酒杯就倒。
　　本尊说的实是实话，这涅槃界的酒也不知是怎么的，连我这个素来饮水的人都灌不倒。
　　“旭清，”本尊眨着眼睛，“要不你把我给打晕吧，我想好好睡一觉。”
　　旭清温润的深情稍稍凝滞，走过来轻轻将我的头扶进怀里，“你肯不肯好好对自己？”
　　本尊闭了闭眼，叹出一口气来，“旭清，这世上怎会有那么一个人，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不觉得他如何重要，一旦分开，便觉得今后的日子再无乐趣可言。” 你和他经历的事情，你和他一起认识的人，你和他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印在了你的心里，不管到了哪里，都放佛有他的气息。
　　“旭清，你说我是不是脑袋出问题了？我分明是个做红娘的，怎么能对要我帮忙牵红线的人动了心思。我一向只想着千万别叫他对我动了情才好，却没想到，呵！如今却是我忘不了他。”
　　本尊说的太过伤感，抬手搬起酒坛猛灌了几口，“我时常想！是不是我太过傲气，觉得他当日知晓所有事，却只对涅槃界的存在介意，只对仙魔大战耿耿于怀，对我的身份，却并未有半分挂怀。我本来怕他怪我骗他，可他竟……竟丝毫不在意……”
　　“旭清……”本尊吸了吸鼻子，“我就这么不重要吗？”
　　旭清细致地理着我的乱发，清澈的声音淡然地响在我的耳旁，“你并不是爱上了他，你只是不甘心。忘了他吧，裳菀。”
　　“旭清，”本尊咽了一口酒，抬眼看他，“你还愿意做我的徒弟吗？”
　　旭清温柔的指尖触碰着我的眼，“师父。”
　　我抱着他纤细的腰喃喃道，“乖徒儿，师父累了，让我睡一会。”

　　这一觉，本尊睡了整整半个月，醒来时顿觉神清气爽。太苍大人一直在外神游，本尊又萎靡了这许久，于是司情部便积下许多事务，多半是旭清在帮着打理。
　　本尊走进办事的地方，见着旭清一袭暗纹白衣站在书架旁，正欲放上一堆东西。
　　本尊瞧见那些话本时日也隔得久了，便道，“那些就放到档案室吧，给我。”
　　旭清转身嚼着一抹笑看我，“师父来了。”
　　这旭清也真是，腹黑真真就是腹黑，才刚开始那师父喊得那叫一个温文尔雅，如今一口一个师父倒听得像是调侃似的，叫得本尊一个劲的起鸡皮疙瘩。
　　本尊对着他撇了撇嘴，将那一叠话本抱了过来，“我去趟档案室，你好好干活。”

　　涅槃界的档案室大得实在有些离谱，可怜本尊走了许久才到找到司情部档案存放的所在，因是抱着的东西有些多了，一不小心便绊了一跤，朝着墙直接摔了过去。
　　却不想档案室的墙太不经砸，我这么一摔，那墙直接退了开去，害本尊一下子摔到地上。
　　等本尊拍了拍屁股站起来，这才发现，这里原是间密室。
　　这密室里几乎空无一物，三面墙上却满是抽屉，屉上写着一个个名字。
　　本尊条件反射地去寻找，寻了半天，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孤零零写着裳菀二字。
　　本尊略定了定神，挪了过去，慢慢拉开那小小的抽屉，只见一缕轻烟散发出来，不一会便将这密室填满。
　　一时间，我便如入梦境。
　　一如这么些年，时常萦绕着我的梦里一般，那时名唤莞儿的姑娘一身水红衣衫，是个再平凡不过的酿酒娘，正当豆蔻之龄，年华正好。
　　那时节正是樱花盛放的日子，莞儿与姐妹们相伴赏花走散，见着四下无人，便爬到了一株樱花树上，仰头落眼，皆是樱花绽放，煞是好看。
　　然而玩耍得够了，想要下来的时候，却傻了眼。上来容易下来难，这可如何是好。
　　闭上眼正欲咬牙跳下来之时，忽听树下一个带笑的声音传来，“要帮忙吗？”
　　莞儿睁开眼，刹那芳华开遍。
　　那个站在樱花树下的少年，轻轻地，朝她伸出手。那双手，微微曲着匀称的指节，任由纷飞的花瓣轻轻撩动他的掌心，温柔，缱绻……
　　莞儿微微一笑，点头的那个瞬间，便知此生已经万劫不复。
　　接下来的一切都是那样理所当然，莞儿爱上了这个樱花一般的少年，可少年待她良善温和，暧昧丛生，却从来与她隔着距离，甚至越来越疏远。
　　莞儿以为他另有他爱，愁思深重，酿成大病卧床不起。
　　重病在床，他前来探望，莞儿却已支撑不住了。
　　临死前的最后一句，却仍旧是对他的爱。
　　我一直觉得，人死了以后会在另一个地方继续生活，我相信有那么一个地方。我会在那里等你，我会好好生活，等你去了，不叫你笑话我。
　　莞儿病逝之后辗转来到司情部。这才得知那少年竟是仙界太子夜枢。仙凡有别，她终于明白为何夜枢一直对她若即若离。
　　夜枢回到仙界却正逢仙魔大战，最终成了现在的天君。
　　莞儿痛恨夜枢的无情，便封存了过往所有的记忆，成了现在的裳菀。
　　尘归尘，土归土，百转千回，不过是前缘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