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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第 114 章 ...

  •   神京之外,霄山以南,有湖名穷碧。

      穷碧湖北起霄山,南达永昌,西起降龙山,东至洛水,南北相望三百余里,上承乾、坤、震三江,下通洛水,可谓襟三江而带五湖,控神京而引中原,实为兵家必争之地。

      残蛟十年腊月初六,周鼎华率战舰五百、水陆大军三十万到达霄山,同时分兵两路,占领了永昌和降龙山,牢牢封锁住牟一苇唯一可以退却的洛北渡口,堵塞了牟一苇回神京的路。

      牟一苇得知周鼎华封锁自己退路之后,镇定自若,并没有寻求突围,而是悄悄布置了十余条快船满载火药,命心腹余章带领身手利落的士卒数十,分别沿乾、坤、震三江溯流而上,埋伏下与周鼎华大军决一雌雄的杀手锏!

      腊月初九,周鼎华与牟一苇的水军分别来到了穷碧湖,在霄山下相遇,排兵布阵,只待生死一搏!

      神京,宫城最高处,来仪阁。

      缕衣负手站在巍峨的城楼上,远山外,红日夕沉,霞光尽染,呼应着天际燃烧的云彩,恰似龙腾蛟舞,正耗尽生命里最后的辉煌舞蹈。

      残阳余辉为缕衣苍白的脸添上一抹红晕,他淡淡地将目光定在远天外,仿佛能看见天波浩渺的穷碧湖上,周鼎华浩浩荡荡的舰队像潮水般覆没了碧清的湖面,将士的金戈寒光凛凛,遮蔽了漫天的彤云。

      缕衣脸上隐隐露出一种落寞的笑容,等了整整十年,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周鼎华带着百万雄师,来夺回属于他的江山。

      从前林瑾对他预言,说他徒有帝王之相,却无帝王之命,果然。

      他从周鼎华手中夺走了天下,却也不过生不如死的守了十年,终究还是要把这江山还给他。

      这个天下,终究还是周家的天下,周鼎华,注定要成为这个天下的主人,没有人可以阻止他。

      而金缕衣,早已被失之交臂的爱情耗干了心力,被无穷无尽的悔恨耗尽了生命,他太累了,如今他什么也不想要了,只想把原本属于周鼎华的东西还给他,用自己这残破不堪的生命,去补偿十年来周鼎华所忍受的痛苦。

      但愿,能稍稍消解他心中的怨愤与仇恨。

      可是,若就这样将天下拱手相让,只会换来周鼎华的鄙夷唾弃,所以,就让他在这场决战中,自己夺回他的江山吧。

      十年世事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今生金缕衣遇到周鼎华,是幸,亦是不幸。

      他们是纠缠不清的龙与蛟,争斗一生,爱恨一世,站在人生尽头回顾,不过是大梦一场。

      几声杜鹃嘶哑的哀啼自宫墙外遥遥传来,好似要将一腔碧血泣尽,反反复复吟着一句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缕衣仰面向天,无泪,只有模糊的笑容凝结在他的嘴角,悲凉的感觉宛如天边那一缕缕即将消逝的落日余晖。

      是啊,不如归去,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周鼎华的舰队停靠在穷碧湖南面的水域,与牟一苇的舰队遥遥对望。

      入夜了,对面高耸入云的楼船上点起了灯火,倒映着粼粼波光,影影绰绰,仿佛无数鬼魅的眼睛,狰狞地注视着漆黑的湖水。

      按剑站在甲板上的男人抬起了头,冷酷的杀意从幽黑的眼眸中倾流而出,笼罩了对面的舰队。

      “皇上,舰船都已准备妥当。”张择贤顶盔冠甲出现在甲板上,躬身向周鼎华一揖:“请皇上下旨!”

      锐利的寒光划过周鼎华的瞳仁,他回头问跟在身后的傅悠:“确定今夜有大雾?”

      傅悠颔首:“黄昏晚霞大盛,今夜必有浓雾,最利我军行动。”

      “好”周鼎华缓缓地扬起了手,狠狠劈下,做了一个杀无赦的手势,肃杀的寒风掠过眼睫,吹得他眼底一片冰冷:“今夜,偷袭敌舰,务求重创敌军!”

      “遵旨!”

      戌时初,大雾渐起,几十艘中型战舰迅速从周军阵地驶出,借着浓雾掩护,悄悄向牟一苇的水军营地包抄过去。

      牟一苇没有点灯,孤零零地坐在黑暗的主舱中出神。

      最近没来由的,他时常会回忆起当年与缕衣一起在朔州的日子。

      多少年了,他从没有像这一刻般疯狂的怀念风卷狂沙的大漠戈壁,怀念苍凉悠远的长河落日,怀念清冷孤高的燕山寒月,更怀念月下那人蛊惑人心的明媚眼眸。

      他始终深爱着缕衣,深爱那个让他魂牵梦萦、肝脑涂地,默默守护了半生的人。

      他爱着他手执二百人耳,自沙场浴血而出时的残酷妩媚;

      他爱着他强敌在侧仍无所畏惧,仔细谋划时的冷静睿智;

      他爱着他满面骄傲自信,率麾下纵马迎敌时的神采飞扬;

      他爱着他全心全意信任自己,对着自己笑靥生辉的真诚;

      他爱着他把痛苦藏在心底,不肯袒露人前的寂寞和脆弱;

      他爱着他……他爱着他……他爱着他……

      缕衣的一切一切,无论是冷酷的让他害怕,还是寂寞的让他心疼,无论是绝顶的美好还是极致的丑陋,他都愿意包容,他都深深爱着。

      对他而言,缕衣是邪恶而美丽的妖魔,始终伴随着致命的吸引,让他深深沦陷,万劫不复,却永不后悔。

      如果可以,他真想带着缕衣远远逃开这污浊肮脏的宫廷,许给他世间唯一的清澈;他想让缕衣生生世世都忘记让他心碎心死的周鼎华,给予他永恒不变的温暖与守护;他想在满城飞花的春风里,再为他奏一支倾诉衷肠的笛曲;他想在郁郁青青的树荫下,再与他把盏共醉,心有灵犀的抚掌大笑。

      缕衣呵缕衣,我爱你,爱的心都痛了……

      牟一苇的目光转向窗外,寻觅着神京的方向,眼中渐渐弥漫似水柔情,悲凉的笑了起来。

      我该怎么办呢,就算明知你心不在我,就算被你伤了又伤,百转千回,我仍是爱你不可自拔。

      缕衣啊…………

      “启禀将军,紧急军情!”

      舱外亲兵急促的声音猛地打断了牟一苇的思绪,骤然回过神来的一苇问亲兵:“何事?”

      “湖上突起大雾,周军舰船借雾气障形,径往我军这边来了!”

      ————————————————2012.1.13更新——————————————————

      牟一苇“噌”的一声站起来,执剑跑上旗舰船头观察敌情。

      湖上果然大雾弥漫,雾气在离湖面数十尺的高度上凝聚不散,濛濛地压在波澜不兴的水面上,从牟一苇所在的地方望过去,水雾与天空相接在一处,四周茫茫一片,不辨东南西北。湖面寂寂无声,牟一苇甚至可以听到脚下旗舰在水面浮动的隐隐声响,天地湖水仿佛都在一瞬间凝固了,静静酝酿着未知的巨大灾祸。

      “将军,敌舰已经靠过来了!”瞭望兵惊恐的声音撕裂了暗夜的宁静,牟一苇顺着士兵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见到夜雾深邃之处,突然出现了一排周军的中型战舰,轻灵迅捷的突破层层雾气,呈半圆之势围堵过来,目标竟是牟一苇所在的旗舰!由于浓雾遮掩了视线,牟一苇看见那些战舰的时候,敌军已经近在眼前了。

      牟军皆是目瞪口呆,所有人都没料到周军的舰船会来得如此之快,竟能在牟军眼皮下无声无息的靠近旗舰,直到两船几乎要迎面相撞了才被发觉。一时连反应都反应不过来,愣愣看着领头的敌舰横冲直撞过来。

      还是牟一苇临危不乱,最先反应了过来,对着舵手狂吼:“快转舵,先避开它!”

      冲在最前面的敌舰已顺着水流斜刺里直向牟一苇的座船撞了过来,舵手被牟一苇一吼,顿时回过神来,猛地驶满右舵。

      牟一苇的战舰体积庞大,长十五丈,宽两丈,高三丈,首尾不相望,船上甚至能够跑马。庞大的船身转动不便,舵手疯狂的转动船舵,几乎要把船舵扭断,船头勉强一偏,才在间不容发之际避过了周舰撞来的船头。

      两船几乎是贴在一起斜擦了过去,牟一苇站在船头看得真切,周军舰队足有几十艘快船,已经分左右翼包抄上来,从不同角度朝着自己的主船围攻过来,如同群狼扑食,将自己的主船团团围住,穷追猛打。为首的那艘周舰船身灵活,在湖面上兜了个圈,又一次朝着自己的主船撞了过来。

      “传令炮手,对准敌舰开炮!”牟一苇心中虽惊,却并未乱了阵脚,立刻下令迎敌,“三军战船集结,准备反击!”

      牟一苇手下的水军训练有素,分头准备,有条不紊,不过片刻即已准备妥当。

      “轰————————”

      随着辽阔的湖面上轰然响彻的火炮声,穷碧湖之战在雾气浓重的深夜正式拉开了序幕。

      牟一苇充分发挥了巨舰的优势,调集火炮,对准逼近的周军战舰发动集中猛攻。

      “轰——————轰轰————”

      牟一苇的主船上频频开炮,烟火升腾,弹出如天陨密雷,须臾之间,湖面被炸起十数丈高的水柱,直冲夜空。水面上到处漂浮着被炸毁的船板碎片,从天而落的湖水汹涌如瀑,结结实实的砸在了士兵的面上,几乎要把人掀翻。

      周军主舰上,督军的张择贤从容一挥手,水手们瞬间点燃数十筒烟花,耀眼的光亮冲破浓雾包围,映得四周漆黑的湖水璀璨一片。

      跟随的周军舰船见到信号,立刻变阵,突然分成十队,以零星的散状四处驶开,说时迟,那时快,眨眼的功夫,周军舰船已迅速钻进了雾中,隐去了行踪,如飘忽不定的幽灵一般消失不见。

      浓雾笼罩的湖面依然是一片沉寂,仿佛周军从未来过。

      周军来的令人猝不及防,却一触即退,牟军将士面面相觑,不知周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牟一苇心念电转,正考虑着是以退为进,还是以攻代守的时候,就见雾中船影闪烁,刚刚无影无踪的周军舰队,竟然悄无声息地,再次排成一列从船头方向迎面驶了过来!

      牟一苇的巨舰虽气势磅礴,威力巨大,却有行动不便的缺陷,相反周军的舰队多是中型战舰,相对机动灵活的多,在湖面上闪展腾挪,灵巧的越过牟军火炮的攻击射程,一个不防,竟有一艘快船突围到了牟军近前。

      张择贤指挥手下舰船靠近牟军一条巨舰,命人把系着铁链的尖钩甩到对方的船上,铁钩深深嵌入甲板,两艘船凭借这一排铁钩连结在一起。他身先士卒,踩踏着铁链,如捷豹疾扑到敌船之上,挥剑奋勇杀敌。

      主将的骁勇大大地鼓舞了下属士兵,周军迅速在两船之间架起了跳板,陆续地涌到敌舰之上,在甲板上与敌军近身展开肉搏,打得牟军顾此失彼,狼狈不堪。

      四面炮声轰隆,杀声冲天,鲜血在敌人身上迸出,不断有人哀鸣着倒下,尸体被踢跌下船,沉入黑沉翻涌的湖水里,再无踪迹。受了伤的士兵伏在甲板上滚来滚去,模糊的血肉沾染的到处都是,哀嚎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牟军被周军这种狼群战术弄得猝不及防,手忙脚乱,连续三条战船被周军击沉,溺水死亡者不计其数。

      双方陷入酣战,牟一苇却也不是吃素的,竭力稳住阵脚之后,他很快就发现了张择贤攻击的特点,迅即改变策略,集中几十艘巨舰发动集群攻击。

      牟军巨舰庞大坚固,远望犹如湖上移动的山岳,集中发动硬碰硬的集群攻击,周军的中型舰船远远不是对手,张择贤见势不妙,立即退回自己的战舰,再度命人点燃焰火,发出信号。

      “轰————————”

      伴着明亮的烟花在天际绽放,周军舰队把舰船灵活机动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立即四处散开,再度隐入雾中。

      牟军不禁相顾失色,周军的舰队仿佛是雾气凝结而成的鬼魁,在雾中飘忽不定,说来便来,似狼群一般围住一条巨舰猛打;说去便去,不敌时立刻掉头驶入雾中,借大雾遮掩行迹,躲的形影俱无。待守备稍一松懈,又冷不丁从身侧冒出来突袭,事先半点征兆也没有,真真令人防不胜防。

      牟一苇知晓周军这战术的厉害,满面阴沉的犹如山雨欲来,沉思片刻,挥手下令:“此乃敌军惑敌之术,不必害怕。所有战舰围绕旗舰聚集,炮手升起震海炮,准备炮弹,周军再来,不必与他们周旋,集中火力炮击周军主舰!”

      牟一苇坐镇船头指挥战斗,身影刚毅如山,沉稳的语声令惊慌失措的属下镇定下来。随着牟一苇一声令下,水手炮手迅即行动起来,按照演练过的部署,各就各位,炮手调整炮位,搬送炮弹,瞭望兵通过船上的千里筒指示舵手调整航向,给炮口让出射击角度。

      震海炮是用北夏火铳改良设计的,专门装备缕衣手下水军。炮形短粗,口径偏小,炮身加长,射击角度可以压低,在三个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的炮手控制下,装填发射非常迅速。

      炮弹也有多种不同种类,包括子母弹,弹膛中空,内含许多铅丸炸药,膛中构造特殊,有前后各部,能在空中炸裂,母弹爆炸后,子弹四散,覆盖面极广,杀伤力也甚为可观。

      此外还包括□□,□□也是内分两层,又分铜铁两种质地,着弹后炸为碎片,威力甚大;另有实心钢甲弹,中心坚实,外裹钢衣,穿透力强,专用来攻击铁甲舰船;葡萄弹则是在膛内即炸裂,纷飞脱膛,不能及远,诸如此类,举不胜举。

      片刻之间,震海炮便已经做好了攻击准备,此时大雾正浓,牟军将士个个屏息凝神,严阵以待。

      没过一顿饭的功夫,大雾中又出现了周军舰队影影绰绰的影子,牟一苇将手缓缓抬高,待周军飘忽不定的影子舰队完全进入视野,在震海炮的射击范围内起伏晃动时,果断将手挥下,一旁早有炮手把引线点燃,随着哧哧一阵白烟冒出,震海炮的炮口火光一闪,轰隆隆一声巨响,硝烟弥漫中炮弹准确射入了张择贤所在的主舰。

      因发射的这枚是子母弹,母弹炸开后又听见子丸辟啪乱响,爆炸声接二连三响起,硝烟和着火光突破浓雾包围,直冲九霄,在深邃的湖面上渐渐形成一朵巨大的蘑菇状灰云。中弹的舰船彻底四分五裂,血肉模糊的将士肢体随着船体残片四处横飞,血水把整个湖面都染的赤红。

      彼时张择贤正在甲板上指挥,被爆炸时产生的巨大冲力推上半空,下落时撞破了船舱几层破碎的甲板,噗通一声直直坠入了浓墨般的湖水。

      好在附近的船只见主舰出事,纷纷来援,张择贤被附近的船只救起,侥幸逃过一劫。可是主船已被炸毁,张择贤暂时失去了对整个周军舰队的指挥能力,只得下令发出信号,且战且退。

      牟一苇见局势逆转,冷笑一声,断然下令追击。

      刚刚一场短兵相接,牟军被周军的影子舰队耍的团团转,接连毁了三艘大船,损失颇为严重,正对周军怀恨在心。此时乘胜追击,个个血脉贲张,双目赤红,奋不顾身对着周军穷追不舍。

      周军失了主舰,群龙无首,只得遁入浓雾迅速撤离,牟军却在其后紧紧咬住,正走投无路,忽见前方雾中火光闪闪,无数大小战舰破浪而来,庞大无比的旗舰上,一方书写着“周”字的旌旗在火光的映照下闪闪发光。

      周,鼎,华!

      牟一苇遥遥望见对方的旗帜,握剑的手不由紧了紧,冷肃的脸庞在船头火把的阴影下半明半昧,眼中一片杀气,几欲夺目而出。

      “三军听令!”牟一苇缓缓抬手,剑指悬挂着周鼎华龙旗的周军主舰,胸中恨意暴涨,如有实质一般穿透浓雾包围,铺天盖地的杀向立在对面船头的那个金甲男人。

      “所有航船全速前进,弓箭与震海炮轮流发射,不留一个活口,杀!”

      牟一苇长剑生风,狠狠落下,刹那牟军船头飞矢如蝗,炮声轰天,箭雨和火炮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周鼎华一行完全笼罩其中。

      “杀!————”

      “杀!————”

      “杀!————”

      周鼎华横剑立在船头,亲自吹响冲锋号角,张择贤率领的船队归入周军舰队,重新列阵之后,三军在悠长的鼓角声中奋勇迎战。

      湖上霎时火光四起,炮弹连续入水炸出的巨大水柱喷出了几十丈高,整个湖水瞬间变成了一锅煮沸的血色浓汤,天地间响彻了开山裂石的轰隆炮声,乱箭射得人睁不开眼,晴日里山色空濛烟波如画的穷碧湖,顷刻化作了人间修罗场。

      周鼎华似乎察觉到牟一苇舰队的破绽,连续用重舰利炮轮番猛攻牟军右翼,绵延湖上数十里的船队搅扭成了一团,混战中数十万人手持刀剑,拼死厮杀,士兵的眼睛都被鲜血和火光染成了恐怖的红色。

      周军来势汹汹,又仿佛对牟军的兵力布置了如指掌,集中全力攻击牟军最薄弱的右翼,牟一苇的军队渐渐不支,形势越来越不利,牟一苇仗剑守在船前,以旗舰为底线,连杀十余名后退的将领,方才勉强止住败势。

      “放!”

      牟一苇杀红了眼,挥剑下令,火光闪灭中,右舷一排震海炮齐齐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炮弹划过浓烟密布的空际,径往周鼎华旗舰的方向投去。

      雾中射击角度稍有偏差,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一枚炮弹在周鼎华的座船前方炸开,破碎的弹片入水带起巨大的漩涡,震的整个楼船晃了几晃。

      另一艘周船正在转舵,被飞来的炮弹击中,爆炸产生的灼热气浪将巨大的船身生生顶上半空,熊熊火焰飞腾中,船身被撕成碎片,碎裂的木板沾染着沸腾的火舌,在空中扭曲翻滚,犹如来自船体的痛苦嘶吼。

      巨大的火柱烤得水面气浪升腾,空气爆燃的轰鸣异常可怕,满湖的夜雾被气浪渐渐驱散,士兵的每一寸呼吸都仿佛被火焰烧灼着,皮肤在龟裂,肌肉在枯萎,士兵们张口想要发出绝望的哀嚎,却痛苦的连呻吟都呻吟不出来。

      “开炮还击!”周鼎华挥剑声嘶力竭的吼着,英俊的脸在火光下呈现出可怖的狰狞,披着耀眼金甲的伟岸身躯挺立在船头,在熊熊烈焰的映衬下犹如来自九幽炼狱的使者。

      周军旗舰上也装备着相似的火炮,在主帅的命令下很快转向,侧面斜对着一艘牟军主力舰,左舷的二十门火炮次第鸣响,巨大的轰鸣声中,火舌尖啸着从舷窗喷射而出,火炮的后座力给船身带来剧烈的震动,甲板上水兵立足不稳,险些跌进湖里。

      “轰——轰轰轰轰轰————”

      那一瞬间,整个世界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除却炮声之外,一片寂静。

      牟军的巨舰在寂静过后陡然爆裂开来,犹如在夜空中盛开的,一朵无与伦比的花。

      炮弹产生的硝烟升腾上天际,隆隆黑云犹如腾空的黑龙在夜幕里张牙舞爪,咆哮着要撕裂湖面那些渺小的船只。

      牟一苇的旗舰也受到了爆炸的波及,几枚弹丸在水线以下贯穿了楼船的底舱,船底裂开了一个巨大的破洞,湖水呼啸着涌入,船上的士兵听到了湖水涌入底舱的可怕轰鸣,惊恐万分的向牟一苇报告船身正在缓慢倾斜的事实。

      “将军,船底被炮弹击穿,恐怕要沉了!”

      牟一苇的神色冰冷的好似覆盖了一层严霜,对着属下怒吼“先想办法堵上漏洞!”顿了顿,他仿佛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阴沉着脸下了一道绝杀令:“通知余章动手,其余人不要顾忌其他周舰,直逼周军旗舰,胆敢后退者,立斩不赦!”

      漫天炮火箭矢交错的混沌中,牟一苇率领他的旗舰和两艘副舰从混战的水军阵型中突然驶出,一刻不停,心无旁骛的直接冲向周鼎华的旗舰,竟是打算以将沉的战舰去撞翻周鼎华的旗舰!

      牟一苇身先士卒,在血光最盛处挥舞战旗,以示决不后退之心,士兵为其勇气所感,无不尽力而战。庞大的舰船劈波斩浪,犹如泰山压顶般声势惊人,一路从重围中浴血杀出,接连击败周军各路将领,硬生生开辟出一条血路。

      此刻的牟一苇破釜沉舟,势如疯虎,勇不可挡,孤军深入周鼎华的水军阵营,周军瞬间被他冲成两半,前锋兵败如山倒,再也阻拦不住,只得任由牟一苇紧紧进逼旗舰而去。

      作战双方都被他困兽拼命般的举动惊呆了,牟一苇一直冲到中军,周军才突然明白了他的意图,竟是打算百万军中直取全军主帅周鼎华!

      缓过神来的周军将领纷纷指挥自己的战舰前去阻挡,牟一苇的战舰冲到半途就被张择贤率领的三十余条战舰围住,他身陷重围,孤军奋战,却越战越勇,锐不可当!

      牟一苇挽弓搭箭,宛如野兽般长啸一声,箭矢瞬间裹挟着强进气流,在夜色里划破锐利的痕迹,生生穿透了对面船上张择贤的肩头。

      张择贤大吼一声,捂着肩膀踉跄后退,周军见主将受伤,顿时慌乱。牟一苇趁机挥军冲过张择贤的层层堵截,一直逼到了周鼎华的旗舰跟前。

      “轰轰——————”

      周军旗舰频频开炮,炮弹在牟一苇的楼船左右不断爆炸,巨大的水柱冲天而起,引得湖水激烈波动,忽高忽低的浪涌将牟军战舰抛上抛下,却仍旧没能阻止战舰的汹涌来势。

      “砰!”

      随着一声刺耳的闷响,两船虽没有直接撞上,却刮蹭到了一处。巨大的船身刮擦使得船体一阵剧烈摇晃,牟一苇战舰底舱的裂隙被扯得越来越大,湖水从窟窿处狂灌进来,根本无法排水堵漏,船身已经开始缓缓倾斜了。

      危急关头反而激发了牟军水兵的无穷潜能,他们都清楚穷碧湖绵延百里,白日里落水尚且难以救援,何况夜战?在这茫茫湖上一旦船沉落水,活下去的希望微乎其微,只有拼死一搏,强行夺取周军的旗舰才有一线生机。

      周军舰船上飞来的箭簇射的人睁不开眼,牟军将士却几乎等不及搭起跳板,就争先恐后顶着箭雨从船舷上跨过,用前面倒下的同袍身体开路,敏捷地跃上周军旗舰,与周军奋力厮杀到一处。

      腥浊的血水四处飞溅,周军与牟军的污血混在了一处,随着船身不断动荡在船上恣意流淌,将整个甲板都染透了。

      牟军的战舰已经支撑到了极限,越来越大的破洞使船身在短时间内注入了太多的湖水,很快船身就倾斜到了最危险的角度。

      牟一苇一直在指挥手下开炮轰冲击周舰掩护冲上去的士兵,因此几乎是最后一刻才离开战舰的。这时候他已经能清晰地感觉到脚下的甲板在一寸一寸向水中陷落,船身猛烈地起伏,耳畔呼呼生风,身上的铠甲都被溅起的浪花打湿了。

      为回避牟军抢上船来近距离攻击,周军旗舰已经被主帅指挥着渐渐驶离即将沉没的牟军主船,此刻两船间距越来越大,眼看着就要错身而过,牟一苇拿捏了一下两船间的距离,趁着船身摇晃倒向周军旗舰的时候,长啸一声,提气纵横,凭着一股锐气从两船之间凌空飞渡,掠过了血水激荡的湖面,身体斜着落在两军交锋的甲板上,落地之时居高临下连挥三剑,只见寒光暴起,三个靠近他的周军士兵应声倒下,染满鲜血的头颅瞪着不肯瞑目的眼睛,打着旋飞出了船舷。

      同一瞬间,伴随着空气被挤压发出的爆鸣,牟军主船船体再也抵挡不了来自内部的巨大压力,爆炸的轰鸣声中,整个船身支离破碎,彻底成为了一堆木片,顺着被沉船带起的漩涡沉入黑漆漆的湖底。

      无论是敌军还是自己的属下,都被牟一苇这惊心动魄的乾坤一跃骇住,牟一苇的气势委实太过惊人,直如九天杀神临世,神挡弑神,魔挡屠魔!

      牟一苇在混战的人群中用剑开辟了一条血色蜿蜒的道路,直向正在船头与牟军将士厮杀的周鼎华延伸而去,他矫健的身姿犹如凭空生起的一股暴烈飓风,轻易卷去了所过之处的全部生命,只留下身后一连串频临死亡时的痛苦哀鸣。

      当者辟易,万夫莫敌!

      前面的周军士兵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周鼎华已经近在眼前,牟一苇的脸上露出了扭曲的笑容,残酷而疯狂。一把拔出扎在死尸身上的长剑,血槽里残存着的鲜血顺着剑身淌落,牟一苇高高举起血痕殷然的利刃,寒刃生风,裹挟着数十年来的嫉妒与仇恨,向背对着他与一名牟军偏将激斗的周鼎华劈了下去!

      夜幕中猛然迸裂出尖锐的剑光。

      ————————————————2012.4.13更新——————————————

      周鼎华飞出一脚将对手踢跌下水,陡然察觉身后恶风不善,侧身急避,却仍是慢了片刻。

      “噗”的一声轻响,牟一苇剑如疾风,周鼎华仓促之间竟不能完全闪开,生生地在肋下划了一道口子。剧痛袭来,血肉翻卷,周鼎华身形一晃,回眸一顿,正对牟一苇,目光霎时如出鞘利剑,直要把牟一苇撕碎。

      他暴喝一声,突然伸出左手握住牟一苇的剑,不顾剑刃锋芒骤然施力。

      只听“铛”地一声,牟一苇的玄铁重剑被巨大的力量生生地折成两断。

      周鼎华满手都是血,眼中更是血光凛冽。

      周鼎华恨极了牟一苇。

      这个男人是与他有着血缘之亲的表哥,却为了金缕衣一再的背叛他,背叛大周王室,背叛着他们所背负的血脉。

      神京那焚烧皇宫的熊熊业火,妻子姐妹死不瞑目的头颅,十年来不曾间断的追杀,被逼迫入绝境的奇耻大辱,这么多年层层叠叠积压的仇恨在胸腔间爆发,周鼎华滴血的手不由越攥越紧。

      牟一苇也恨极了周鼎华。

      他有多爱缕衣,就有多恨周鼎华。

      周鼎华凭借着帝王的无上权威,曾经在他眼前生生夺走了缕衣,竹林里的那一夜是牟一苇毕生的痛;他本以为这个男人会像他珍爱缕衣一般善待缕衣,可周鼎华给与缕衣的只是无穷无尽的伤害,甚至连他的死亡都会变成缕衣十年的梦魇。

      如果世间没有这个男人,缕衣早就解脱了吧?缕衣就会回到与牟一苇最初认识的那一刻,那样骄傲恣意,那样率性而为,那样神采飞扬。

      牟一苇的眼神也越来越晦暗。

      两人对峙片刻,牟一苇眼神一动,骤然弃剑腾身跃起,以猛虎之势扑向周鼎华,一脚凭地踹下,周鼎华拧腰侧身,五指如钩,“噗”地穿过铁甲,从牟一苇的肩膀后面透出。

      血流如注,牟一苇却仿佛浑然不觉,一声厉吼,再度合身扑上。

      两下交手,刀剑火花四起,拳脚风啸雷鸣。

      乱箭破空之声划破耳膜,一枚冷箭在混战中斜射而来,向着周鼎华和牟一苇的鬓边贴过来。

      周鼎华正偏头闪避,尚算平静的湖面突然浪涌暴起,船身蓦地一阵剧烈摇晃,竟歪歪斜斜倾向湖面。周鼎华立足不稳,骤然失去平衡,摔倒在地,被强大的力道甩出甲板,直直的朝水中坠去。

      幸而周鼎华手疾眼快,单手向旁一抄抓住了船舷上挂着的缆绳,身体向下滑了好大一截才止住去势,险险悬在半空,摇来晃去。

      牟一苇自然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时机,随手抓起落在地上的一柄断剑,探出身子猛砍缆绳。

      周鼎华惟一的一只手被粗粝的绳子勒得血肉迸裂,疼痛难忍,但他心里清楚就算手断了也不能撒手,湖面不知为何翻滚的越来越厉害,掀起一波又一波大浪,吞舟覆船轻而易举,人一旦落水不到片刻就被卷的无影无踪。他腰上用力,想要顺着缆绳爬上船去,突然感到身体越来越沉,抬头一看,那根维系身体平衡的缆绳竟已被牟一苇砍断了半截,剩下的半截在他身体不断下坠的拉力下越绷越紧,眼看就要彻底断开。

      周鼎华怒极,运起十成内力灌注进右手空荡荡的衣袖,柔软的布料霎时化作一条笔直地长鞭卷向了牟一苇探出的半个身子。

      牟一苇正专心砍缆绳,不提防周鼎华突然偷袭,被衣袖一卷一带,“呼”地一下越过船舷栽了出来,头下脚上的向着水面跌去。

      从几十丈高的楼船上陡然落水无异于跳崖自尽,落水时产生的巨大压力会让人立刻粉身碎骨。耳畔风声呼啸而过,眼见漆黑的湖水已逼近到令人眼晕的距离,牟一苇急忙挣扎着使身体反转过来,提气纵身向上一跃,双手拼命前扑,一把抓住了一截缆绳的尾端,勉强将身体挂住,双脚几乎就要碰到冰凉的湖水。

      周鼎华抓住的缆绳猛地一坠,又断开几分,几乎马上就要抻断了,周鼎华心中暗怒,牟一苇这一扑恰巧和他挂在同一根缆绳上,位置就在他下方不远。挂住两人的缆绳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绷的越来越紧,情势已经危及到了极点。

      周鼎华抬起脚狠狠向牟一苇头顶一踹,同时借力弹向甲板,牟一苇见周鼎华来势汹汹,也掐准时机,在周鼎华脚落下的一瞬抓着缆绳向侧面荡开,趁周鼎华一脚落空之时,抬手握住周鼎华的右脚踵用力往下扯,试图把周鼎华甩到水里。

      不料牟一苇这一下动作过大,手中已经细若游丝的缆绳再也承受不了,立刻断了开来。生死攸关之际,周鼎华运足功力,在感到缆绳松脱的一刻,不等身体开始往下坠便向侧面横跃,抓住了另一根半垂在船舷边上的缆绳。

      牟一苇完全将生死置之度外,一心只想除去周鼎华,此时死死拽住周鼎华的脚不放,也被他带到了另一根缆绳下,整个身体悬挂在周鼎华脚下飘摇。

      周鼎华手刚刚抓牢缆绳,突然察觉从侧面飞来一串冷箭,急忙一偏头,箭矢嗖嗖擦着后颈飞了过去,下方的牟一苇躲闪不及,手臂被流矢射中,霎时血流如注,握住周鼎华的手渐渐有了松动的迹象。

      机不可失,周鼎华自由的左脚陡然一勾缆绳,身躯整个反转了凌空跃下,铁爪如钩,直奔牟一苇暴露出的咽喉而去!

      眼看牟一苇危在旦夕,他们所在的楼船却猛地一晃,斜斜向两人所在的一侧倾倒。周鼎华被缆绳一带,扑了个空,正待再度反扑,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隆隆闷响,响声仿佛怒涛卷霜雪一般层层叠叠的推进着,越来越强烈,一波一波在穷碧湖所在的山谷中回荡不绝。

      不知是不是错觉,周鼎华觉得四面山谷和偌大的穷碧湖,都好像被这恐怖的声音惊的微微颤抖,山谷中的厮杀之声不知什么时候渐渐弱下来,整个穷碧湖都陷入了一种漫无边际的恐慌之中。短暂的寂静只持续了片刻,突然一声石破天惊的巨响打破沉寂,山谷南面的峭壁犹如被利剑劈开,从中激射出数十道水流,仿佛十几条银白色的巨龙,夹带着山壳中的碎石,席卷着漫天地水汽呼啸而来,瞬间就将山脚下挨得最近的几艘楼船吞没。紧接着又汇入穷碧湖中,掀起滔天巨浪。

      周鼎华被一股冲天而起的湖水打的全身湿透,满耳都是震耳欲聋的巨响,忍不住吼出声:“怎么回事?”低头却看到牟一苇满眼狰狞的血丝,在巨浪轰鸣中他隐约听到了牟一苇张狂的嘶吼:“你逃不了了,周鼎华!我早就派心腹炸开了上游水道,穷碧湖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牟一苇你这疯子!你想毁了神京吗!”周鼎华听得倒抽一口凉气,忍不住破口大骂。

      乾、坤、震三江水流充沛,在霄山南麓汇成一股,因水道狭窄,迫得水势汹涌,常年冲刷南麓峭壁,终于穿山而过,于地势低洼之处汇流成穷碧湖,为下游的神京供给水源。穷碧湖绵延三百余里,远望浩淼如海,足见三江水量之大。如今阻挡江水的峭壁被牟一苇炸开,水道陡然拓宽,滔滔江水破开束缚,即刻如同出闸猛虎一般,气势汹汹地冲入穷碧湖兴风作浪。整个霄山都被这喷涌而出的水流冲击的摇摇欲坠,山体裂隙扩大之声化作阵阵闷雷笼罩了战场,震得人心神齐摇。

      山崩地裂的毁灭之声里夹杂了牟一苇模模糊糊的怒吼:“是你毁了缕衣一辈子的幸福,我要为他报仇!我要跟你同归于尽,用你的神京做陪葬……”那充斥着仇恨和绝望的声音逐渐被风浪掩盖,在人心底徘徊不去,周鼎华还来不及再说什么,平静的穷碧湖已经露出了它最狰狞狂暴的一面,随着山洪汇入湖里,湖中浊浪滔天,水势排空压顶,天地之间蓦然升腾起广阔的水墙,通天巨浪几乎将穷碧湖掀翻,激起的水雾仿佛发狂的怪物,扭曲着怪异的形状直逼天际,周军旗舰前后左右全被浑浊的湖水包围,不得不在水墙壁立的深渊中苦苦挣扎,几次险些被大浪击碎。

      此刻的穷碧湖已经完全沉浸在癫狂的爆发之中,水墙重重围堵,周军旗舰上下似乎同时出现了两个湖,一个湖从天际下压,厚厚的水幕悬在头顶,遮蔽了一切天空,似乎随时要将满湖的舟船吞没,另一个则是狂涛汹涌,浊浪滔天,仿佛永不见天日的黄泉深渊。

      短暂的静止过后,猛然间狂风大作,水汽暴涨,穷碧湖上空乌云四合,大雨如注,一时间湖面漆黑无边,咫尺之外便已不能辨物,风浪卷动,恰似天河倒灌,周鼎华所在的这艘旗舰被一个接一个的惊天巨浪抛上抛下,在暴风骤雨下的湖面上忽高忽低,水花溅射,船体不断被怒涛冲击,东摇西晃如同风中落叶,一时险象环生。

      处于这令人窒息的天地巨变中,饶是周鼎华处变不惊,此刻的脸色也如同死灰一般,顾不上再去和牟一苇缠斗,只能凭着本能死死抓住身边所能抓住的一切固定之物,刹那只觉得胸腔里五脏六腑都跟着那飘萍般的座船,时而被惊涛骇浪抛上万丈高空,时而又坠入无底深渊,直折腾得神魂颠倒,生死不能,唯有听天由命。

      在这拼死搏命的一瞬间,周鼎华忽然觉得腿上一阵剧痛钻心,猛一低头却见刚刚射中牟一苇的那支冷箭不知何时狠狠插在了自己腿上,筋脉齐断,入骨三分,血像泉水一样从创口汩汩流出,疼得他脑门上青筋蹦起,冷汗直冒,一个浪头骤然打来,周鼎华再也支撑不住,双手一松,头重脚轻,向下撞翻了正挂在他下方缆绳上的牟一苇,齐齐翻转着坠下座船,眨眼便被无边白浪吞没……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14章 第 1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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