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那年，那海……》殷彼若

61、淡淡茶香

　　忍足家是桂家的世交，原因就是这么简单，也是这么狗血。忍足侑士回大阪本家过暑假，来桂家拜访，然后，我们就不期而遇了。多好的巧合，放在剧本里就是一出狗血的言情剧男女主角产生奸情的转机，放在现实里，就只能是让人懊恼得恨不得回炉再造转世为人的悲剧。心里暗暗向老天竖根中指，老天，走到哪里都能碰到这个冤家，你是不是在玩我？

　　长时间的跪坐让我的小腿有些麻，桂夫人正在表演茶道，做为客人的我与忍足侑士不得不正襟危坐在客坐上，欣赏桂夫人优雅的身姿。偷扫一眼，和室内几个人的视线都放在桂夫人身上，趁大家没有注意到，小小的挪动了一下麻木的小腿，真不知道日本人为什么要采用这么折磨人的坐姿。

　　沏好的茶呈现一种淡淡的翠绿色，像半透明的翡翠，晶莹通透。穿着深色和服的桂夫人，脸上凝固着经历沧海桑田后古井无波般的笑容，与迹部夫人通身富贵逼人的优雅和平子舅妈温和中带着犀利的端庄不同，桂夫人更像是位智者，一位看透生死，看透沉浮的智者，如果说迹部夫人和平子舅妈给人的感觉是精明，那么桂夫人给人的感觉就是智慧了。听说古代的高僧大德，身上都带着脱离凡俗的超然之态。高僧大德我不曾见过，但那超脱凡俗之态，应该就是桂夫人这种任世事浮沉却不改其形，不改其性的风范吧。

　　真看不出来，忍足侑士对茶道还很精通，听他引经据典的夸赞桂夫人的手艺，虽然有拍马屁的嫌疑，但也不得不承认，这厮有点才华横溢的味道。拓北端着茶杯，认真的听着忍足侑士谈论茶道，不时的还小大人般点一头表示赞同。我到有几分好奇了，难道连拓北这个小毛孩子都懂茶道？日本的茶道到底有多盛行啊，还是说宏扬传统文化要从娃娃抓起？

　　“白觉得怎么样？”桂夫人满脸宠辱不惊的笑容，问到我头上。脸上的笑容一僵，对茶道什么的我可是一窍不通，而且，茶道表演虽然很好看，但这茶的味道，却赶不上上辈子喝的铁观音碧螺春。茶原产于中国，虽然日本的茶道文化自成体系，而且系统更规范明确，但这茶的味道，还是略差了一成。

　　实话不能直说，但桂夫人的话又不能不答，斟酌了一下词汇：“我对茶道并不是很懂，只是觉得喝茶更注重的是份心情吧，心情对了，茶的味道到在其次了。”这番说词不能算出彩，但也不会很失礼，只能说是平庸罢了。桂先生和桂夫人微笑着点点，大概也明白我不擅此道，便也不再问下去。我暗自长出口气，真是躲过一劫。抬头就看到桂痞子似笑非笑的表情，这厮知我堪深，这是在笑话我差点出丑呢！一记白眼瞪过去，这人太不厚道，就以看我出丑为乐。想看我出丑的人还有一个，不经意的一扭头，就看到忍足侑士脸上带着似曾相识的笑容。能不相识么，那笑容几秒钟前才在桂痞子的脸上看过。瞪他一眼，好的不学坏的学，以看人为乐这份阴损到是和桂痞子学了个十足十。看来我不喜欢这人也不是完全没道理，这人人品有问题，实在是不招人喜欢。

　　“没想到会在大阪见到你。”坐在和室的回廊下，我和忍足侑士品着茶，平和得不像有过那么多过节的人。他的语调淡淡的，即没有上次被我诬陷时的声色俱厉，也没有平常惯常的戏谑。现在的忍足侑士像暴风雨来临前平静的海面，殊不知表面的平和下，是暗藏的波涛汹涌。

　　端着茶杯，抬头望望湛蓝湛蓝的天空，忍足侑士好听的声线像一阵轻风，在耳边徐徐吹过。但也只是吹过而已，我们之间不存在“缘份”之类充满奸情的词汇，甚至，连孽缘都算不上。可是，人生就是这么奇妙，现在，我们却可以像久别重逢的老友一样，面对面淡然的喝茶聊天。杯子已经空了，我们谁也没有再说话，却违和的不感觉到尴尬，也许，我和忍足侑士仅剩的一点默契也就是沉默了。

　　起风了，我披散的发被吹得有些零乱，顺手捋了一下，把一缕在额前飞舞的发丝捌到耳后。手中的青竹杯子，已经感觉不到热茶的温度，就连那余留的一点点茶香，也散在了风里，不知去向。

　　“没想到你和桂前辈竟然是关系这么好，桂前辈虽然看起来不是很可靠的人，但他看人一向很准，是不会轻易把人带回本家的。”忍足侑士连品着茶边状似不经意的说着，这些话是说给我听的。他什么意思？难道桂痞子对我高看一眼我还要顶礼膜拜千恩万谢不成？我挑眉，想听听他还会说什么。不知道是不是我太多心，似乎每次和忍足见面，都仿佛是有预谋的一般。

　　出乎我的意料，忍足侑士并没有接着说下去。这种说话说到一半又话中有话的感觉最糟糕了，而忍足侑士，好像特别擅长此道。我烦燥的放下手里的空杯子，站起身来，正对忍足侑士居高临下：“你到底想要说什么？”有什么话就一次说清，说个话还要分成好几段，你当你在写论文吗？所以说，这种狡猾的狐狸类型的人是我最应付不来的，和他们打交道不知道要折寿多少年。混蛋，害人家短命是会遭报应的，诅咒你不到中年就秃顶。

　　平面镜片在阳光下折射出诡异的光，一如忍足侑士一脸深不可测的表情。他的目光太过深沉，我看不透。那里有我穷尽心力也看不到的东西，而那东西，一旦错过，可能会让我错憾终生。

　　在彼此的对视里，我的眼神越来越迷茫，而忍足侑士的目光却越来越沉静。越是觉得自己忽略了某些重要的东西，就越是在这张俊美的脸上看不出异常。忍足侑士，心机如些深沉的你，到底在掩藏什么？猎人已经布好了天罗地网，只等着猎物自己撞进来。被猎人盯上的猎物，就如同蛛丝上可怜的昆虫，苦苦挣扎，而蜘蛛却在一边看着做无用功的昆虫，看得津津有味。好冷，正热的天，我意从脚底生出一股彻骨的寒意。

　　“看什么，没见过美女啊！”张牙舞爪的乱吼一气，只是虚张声世的壮胆。

　　忍足侑士的嘴边荡出一个阴谋味满满的微笑：“呵，没什么，只是突然看你很可爱而已。”

　　“啊？”我呆住，他是出门没吃药还是吃错药了,太阳从四面八方一起升起来了吧！我严重怀疑忍足侑士是不是脑袋被门夹了，竟然无缘无故的夸讲起我来。我到宁愿相信这是反向的讽刺，但是，忍足侑士所标榜的绅士礼仪是不会允许他说这么刻薄无礼的话的。所以，他真的是在夸讲我，虽说表面态度诚，恳事实上根本没有什么诚意，这个认知可真惊悚。把空茶杯放在嘴边，假装喝茶掩饰脸上受惊的表情，不时的偷偷打量他，这人不是有什么毛病突然发作了吧！

　　“大阪是个好地方，值得回忆。”忍足侑士的目光放得悠远，说这话的语气夹杂着一丝庆幸，一丝遗憾，他是大阪人，有什么难忘的回忆也不奇怪，大概是想到什么了。我没有深究，对忍足侑士的过去、现在和未来都没有兴趣，对于气场不合的人，让彼此都能过得舒心的办法便是老死不相往来。他只说了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便不再往下说了，一脸心事忡忡的样子。我没什么好奇心，也没有追问，只是捧着茶杯发呆。青竹的杯子无律的在手心里旋转，不快不慢，每一圏都是一个圆，是不是圆满的东西太美好，所以才那么难得。

　　江户时代风格的房子沉积着一种独特的别致，院子里的花木被修剪得错落致。虽然天气很热，但看着这些郁郁葱葱的花木，心里反而没了炎热天气里容易生上来的烦躁。我看得出来，忍足侑士应该是在想着什么事情，但和我没关系，而且我也不关心，我只是呆坐着，难得一次，在思绪停下来的时候没有回忆那些和阿弥有关和记忆，只是看着院子里古老的风景，寻获内心的平静。

　　“侑士、白，你们在这里啊！”桂痞子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忍足侑士站起身，口称“前辈”一脸乖孩子的样子向桂痞子问好。我翻翻白眼，懒得说话。桂痞子说话的语气向来都是懒洋洋的，顺带着让听的人也觉得全身没力气。他也知道我的德性，在抱怨了两次说我一点也不尊敬他这个校医之后，便也不在挑剔了。就算他挑剔，我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桂夫人准备了晚饭，留忍足侑士用晚饭，当然，我现在住在桂家里，所以，不可避免的，要和这只气场犯冲的关西狼同桌共食，人生啊，不仅有疼痛，还有一种感觉，叫做憋屈。

　　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