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那年，那海……》殷彼若

25、神奈川的来客

　　凤纯仁为什么那么容易就把小田切平子的底细透露给我？对一个完全没有威协的小女孩用得着被吓一下就全部招供吗？凤纯仁可不是被吓大的，他有什么目的，或者说，他告诉我这些，是候利用我什么？这些我已经不想去想了，我的心很小很小，小到只能容下自己的那片天地。别人的事我不想管，也没有能力管。凤纯仁对小田切平子到底持什么样的态度，他们之间有什么秘密，我都不想关心了。忽然觉得好累，我只为自己活着，只要与我无关，所有的一切，我都不想再过问。

　　今天天气很好，所以我打算出门晒晒太阳，谁知道临出门前，却接到了丸井文太的电话，说要到东京来找我。其实我想说让他别来的，但这娃还没等我说完，就挂了电话。于是，在目送理莎上学平子舅妈上班外婆散步中川太太买菜之后，我只能无聊的换着电视频道等那个跳豆一样的西红柿上门。这段时间我很无聊，而我在突然意识到其实我的人生也像现在一样无聊之后，心情就更加烦闷了。如果没有穿越的存在，那么现在我应该是在监狱里享受我人生中的最后几天，至少，我还可以掰着手指头数还剩下多少日子。我是一个杀人犯，虽然也有可能叛死缓或无期，但以那时我的状态，就算真的变成死缓或无期，恐怕我也要折腾成死刑吧。那个时候的我，没有活着的念头，即使警察没有找到我，我也为自己准备好了墓地和死亡的丧礼。现在我的，依然不知道为什么要活下去，可我还活着，于是苦苦寻找一下活下去的理由，找来找去却发现，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什么是需要我必需活下来的。世界太大，我太小，即使有需要，也是我需要它，而不是它需要我。

　　得出这个结论，我不太满意，不被需要的人，说出来可真丢人啊！这句话也可以换个表达方式，那就是：你可以去死了。无论哪个世界，都没有在乎我的人，而我在乎的人，却已经不存在了。还真是可怜，被独自一个人丢下。人的脑子果然不能太闲了，一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本来还想着菅野公司的事情，一下子就跳到对前生的感叹上去了。我回忆了一下上一世经励的一切，基本上，那一辈子我活得挺失败的，除了高考时意外考入名校，连一件算得上“成功”的事情都没有。而这辈子，到目前为止，我依然活得很失败，混混噩噩的过日子，每天靠着那么点回忆过活，夜夜惊醒的噩梦，阿弥、妈妈、那个男人、杀人……这些东西组成了我现在的生活，如果有一天，连回忆都没有了，我真的就一无所有了。

　　我在瞪天花板，仿佛叫劲一般想在天花板上看出点人生意义来，跳豆就是这个时候到的，安静的房子里突然响起的门铃声把我吓了一跳，整理一下衣襟去开门。跳豆鲜红的脑袋永远都那么醒目，但是，为什么还有一颗紫鸢色的脑袋在跳豆身后乱晃？幸村精市，我想知道为什么你会跟来？

　　“阿白，我们来看你了哟！”跳豆不管什么时候都那么精力旺盛，真羡慕。刚刚从失败的人生中回过神来的我相比起来就有点消沉了。为什么有人可以活得这么简单，而有人，却活得这么痛苦？这群人都是天之骄子，就算遇到挫折，也会遇难成祥，不像我，失去了就失去了，连个补救的机会都没有。我是该骂老天太偏心还是该骂许废太偏心？这个不真实的世界里真实的我，要怎么抱着那些看起来不真实却有着切肤之痛的回忆活下去？那些破烂的回忆是美人鱼的双脚，每走一步，但如刀割一般疼痛。

　　“请进。”我想让自己尽量看起来热情一点，但我的表情却不肯乖乖合作。跳豆是不会看出我的异常的，但却瞒不过幸村精市。他有些担忧的看了我一眼，然后跟在跳豆身后进了客厅。

　　“水溢出来了！”

　　我一惊，这才发觉倒的茶水竟然溢了出来。找了抹布擦干净，手上却烫红了一大片。幸村精市就站在厨房门口，脸上没有惯有的笑容，这让他看起来不那么讨厌：“你怎么进来了，茶马上就好，难道你已经口渴得等不及了吗？”我想扯出个笑容，让气氛轻松点，没有笑容的幸村精市，给人一种莫明的压迫感。

　　幸村精市没接我的话，而是走到我面前，直接把我藏在身后的手给拽了出来，手上的皮肤红了一大片，火辣辣的疼，万幸的是没有起水泡。幸村精市眼里的目光不善，我不知道他在生气什么，但就是能感觉到有很生气。

　　“没事的，没有起泡，也不疼。”我连忙解释，不想让他问太多，也不想让他关注太多。说完又有些生气，我干吗要向他解释，烫到的是我又不是他，跟人家一点关系都没有。抽出手，端起茶水想绕过幸村，客厅里还坐着个跳豆呢，我可没把这个大活人给忘到脑勺后面去。

　　幸村精市并没有让开的意思，反而向前跨了一步，正挡在我面前：“你……怎么了，你的脸色不好，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我们来的不是时候吗？”幸村精市，你这算是关心我吗？我抬头，看着比我高出半个头还多的美少年，轻笑，如果我没记错，我们其实不熟。幸村精市，你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接近我呢？以前所有的男人和我套关系，基本上都是为了追求阿弥，现在，我身边已经没有一个人见人爱的阿弥了，你又这么热络做什么？没有人会喜欢景夏，那个讨厌的景夏生来就是讨债的，不值得任何人关心。

　　“幸村君，我没事，你们能来，我很高兴，真的！”我想我说得一定十二万分的诚恳，我甚至可以发誓，两辈子加在一起，我从来都没有此时此刻这么诚恳过。可惜，这么诚恳的我，却在骗人。幸村精市，对不起呐，我骗了你。其实，我一点都不好，就在刚才，就在你们进门的前一步，我才发现，我是个多么差劲的人。如果不是这么差劲，也许阿弥就不会死，我就不会失去我最后的亲人，最后的依靠。我总是想“如果”这两个字，尽管我是如此的讨厌它，恨不得在字典上抹去这两个字的存在，却总是情不自禁的在想，“如果”是这样，阿弥会不会，就不会抛下我一个人，离我而去。

　　幸村精市的眼眸里有动摇，他对他的判断自信，我也同样相信我的伪装。伪装，是坚强的另一面。我不是一个坚强的人，但却善于伪装。请不要看透我龟缩在壳下丑陋的、软弱的内心，请不要窥探我心灵上那道深刻狰狞的伤疤，请让我，保留最后一点尊严。

　　带着自信的笑容，绕过幸村，给客厅里的跳豆斟满茶水。呐，幸村精市，迷惑人的假笑，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才会。微笑的假面，我也有，假面下的悲伤，是独属于我一个人的，不需要任何人来分享，那是这世上唯一、独属于我一个人的财产，是阿弥留给我的仅有的东西。

　　丸井文太快乐得像个孩子，炫耀般的展示他带来的水果蛋糕。我单手支着下巴，半眯着眼睛看着他边吃蛋糕边讲着自己身边发生的有趣的事，就像很多年以前，阿弥看着我，听我抱怨学校里哪个老师好讨厌总是找我麻烦一样。笑得很温暖，像冬日里午后的阳光。只是，温暖的阳光看不到融雪的悲伤，更看不到雪的眼泪。

　　“四月份开学的时候阿白就要回神奈川了吧，到时候一定要来找我玩哦！对了，这是给阿白你的礼物，是新年的回礼哦，虽然现在有点晚了！”丸井文太不好意思的抓着后脑勺，那一头乱翘的红发变得更乱了。原来他不仅带来了蛋糕，还有礼物，是个很精致的小盒子。

　　神奈川啊，对啊，我还是要回去的，哪里还有一个属于我的世界，还有一个可以接纳我的地方。真是谢谢你呢，丸井文太君，谢谢你提醒我，还有神奈川会接受我的存在：“丸井君真是太客气了，可是拆开吗？”在得到允许之后，我拆掉风格简约的包装，轻轻的打开红丝绒的盒子，里面是一条项链，项坠是英文字母拼成的“SUNNY”。阳光啊，以前的阿弥就是我的阳光，可是现在阿弥不在了，我要到何处去找阳光？

　　幸村精市一直没怎么说话，我知道他是因为在时厨房我对他的关心竖起了微笑的面具，隔开了我与他的距离而心有介蒂。以前，我的世界只有我、阿弥和妈妈三个人，后来妈妈去世了，于是的世界便只剩下我和阿弥两个人，再后来，阿弥也走了，终于，整个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对不起呐，幸村，我在一个人的世界里生活的时间太久了，久到都忘了人类是群居生物，久到等我回过神来时身边只剩下了孤独，久到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和除我、阿弥以及妈妈以外的人相处。

　　直到走的时候，幸村精市一直用深邃的眼神看着我，他在等我开口，等我敞开心扉，但注定只能让他失望了。我微笑着向他们道别，对他说“再见”。他抿了薄薄的下唇，眼里有恼火，看吧，幸村君，我就是这么个不知好歹的人，总是拿别人的好心当成驴肝肺，果然，我很差劲吧，这么差劲的我一点也不可爱吧！现在，是不是有点讨厌我了呢？我笑着，看着丸井文太高高兴兴的向我挥手道别，看着幸村精市用别样的眼神看着我，最终只能无奈的跟着丸井文太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我一直笑着，笑着看他们离开我的视线，笑着看那个街的拐角吞筮他们的身影，笑着笑着，忽然就泪流满面。

　　求求亲，可怜可怜我，收藏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