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陀螺》雏音

3、第 3 章

　　（3）
　　机会就在一星期后，敲门声照旧响起。为了使自己没有任何反悔的机会，倪琪云几乎是听到第一声敲门声时就从床上跳起来，冲到了门口。
　　然而当手碰到门把时，他犹豫了。
　　他能成功的说服冤灵吗？在生与死之间他真的没有顾虑了吗？这样做如果救不了别人，反而让自己死于非命，有意义吗？
　　一阵阵寒意透过门把传进倪琪云的手心，手指微微地颤抖，额头上也冒出了冷汗，背脊上的汗毛根根立起。心脏就快被恐惧所占领！

　　不行！不能后悔！后悔的话，就会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倪琪云狠下心，猛力一拉门把。

　　‘卡嚓’门锁被打开。

　　门外确实站着一个小男孩,四、五岁左右，明黄色的肚兜,扎着红线的小辫,手里拿着黑色的麻鞭抽打着地上不停旋转的陀螺。白色的陀螺仿佛承受不了无情的鞭打，发出‘呜呜’地悲鸣。小男孩侧着身子，没有看见倪琪云的样子，嘴里嘟嘟囔囔地说些什么。

　　这奇异的景象并不如倪琪云之前想像的恐怖，反而是背后突然多出的气息让他全身僵硬。就在他看见小男孩的同时，背后有一股阴气慢慢靠近，好像要掐住他后颈般的毛骨悚然感令倪琪云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不料那个本不应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寒冷气息却发现了极为甜美的声音：

　　“终于找到你了 我一 直在等你 ……”

　　如同情人般的声音，却字字冰冷地刺进倪琪云的心窝里。脑海中浮现出从未见过的景象，一个模糊的身影紧紧扣住倪琪云的神经。嘴巴不由自主地发出声音：

　　“对不起，我……”
　　我要说什么？倪琪云惊奇地发现此时的自己已不是自己，但又是自己。
　　“没关系 ！我不怪你 ……你已经为我做的够多了！”

　　阴霾的气息渐渐靠近，近到单薄的衫衣仿佛已贴到了寒玉般的躯体。

　　他是谁？为什么……我会有如此熟悉的感觉？
　　他长什么样子？也许我能认出他……

　　“看 看 我吧！ 我好想你！”

　　背后熟悉的声音也发出了邀请，倪琪云正欲转头。突然间，前方玩耍着的小男孩出现在他的面前，就差一毫米便能碰到他的脚尖。
　　那种移动的速度绝对不是人类可以做到的，但此时的倪琪云根本无法去推测这一点，而是惊吓地向后退了一步--

　　“爸爸！你看不见我了吗？”
　　小男孩歪着小小的脑袋，好奇地问道。黑溜溜的眼珠子咕噜噜地转，煞是可爱。然而那份可爱并没有感染到倪琪云，反而让他更觉鬼异。
　　小男孩伸长的脖子，苍白稚嫩的脸蛋儿放大在倪琪云的面前，令他不知所措无法言语。
　　男孩见他没有回答，大大地眼眶里冒出水气，有些丧气地低下头，伤心道：
　　“爸爸没有眼珠子了，是天天不好！”
　　小脚互相交差地扭动跻踩，小嘴撅起，脑袋晃晃悠悠地在思考着什么。小手里黑色的麻绳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片刻后，下定决心般地说道：
　　“天天把自己的眼珠给爸爸！”

　　说着，男孩用右手把左边眼洞里的眼珠掏了出来。
　　嵌着黑色眼眸的白色眼球拖着肉色的神经线，被男孩托在手里送到倪琪云面前。
　　琪云的脑海中一边空白，鲜红的色彩几乎印满了他的眼帘。恶心的感觉与惊骇的感受迫使他一步步地向后退去，完全忘却了身后的那个声音。而那个声音也好像消失了一样荡然无存。没有阻止琪云的后退，也没有阻止琪云无力地摔坐在地上。
　　“不要！我……”
　　在琪云摇了无数次手后，男孩赤红色的眼洞里涌出鲜血，好似泪水般地划过苍白的小脸。
　　“爸爸，不要我了吗？爸爸……”

　　“不要！别过来！走开！走开！”
　　琪云恐惧地大叫，没有留意男孩伤心的呜咽。
　　小男孩更为难受地抹着从眼眶里涌出的鲜血，没有逼迫倪琪云而是哽咽地转身离去。

　　“爸爸，我走了。不要忘了我，不要相信他！千万不要相信他！”
　　男孩依依不舍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