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孤竹语

2、之二

　　之二

　　一亿多年前，沧风开始了修仙之路。
　　托依尔族人天生无性别，他们一生只认定一个人为伴侣，会因为喜欢的人的性别而选择性别。因此，托依尔族人都十分美丽。但也因为他们的美貌，招来了不少邪念之人，以至托尔族人数大减，几近灭族。
　　在这种情形下，有些人建议去修仙，只要成为仙人，就不必再担心了。但这决议很快就被否决了——托依尔族人崇敬自然，从不作违背自然规律的事，而修行之道，在他们眼中，就是逆天，是背叛自然法则的表现。
　　沧风十岁那年，托依尔族人仅剩不到百人，这是多么悲凉的事，托依尔已经可以算上灭亡。而他的父母在那年被哈鹿族人杀死了，哈鹿族长的儿子看上了他的母亲，在生与死之间，他的父母毅然选择了死。沧风没有怪他们，托依尔人就是为了一生的伴侣而活着的，如果其中一人舍下了对方，那才是最可耻的事。
　　看着族人一个个减少，死去的人越来越多，活着的越来越少，沧风心里的恨意几乎不可压抑了。他想要力量，他想变得强大，他想杀了这些丑陋的人们。于是，他离开了仅剩三十余人的托依尔族群，一个人踏上了修仙之路。
　　没有人阻止他，他们静静地看着他离开，看着他走远。也许他们在嘲笑他，也许他们会为他祈求神明的庇佑，也许他们将生存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带着坚定的决心，沧风在商贩子手中买到了修仙的卷轴，找了个无人的山林小谷，开始了修行。
　　也许是他天分极佳，不到三年时间，他便进入了元婴初阶。在这阶段，他可以勉强使用中级的法术。即使托依尔人天生有漂浮能力，但为了不让人看出来，他从不使用。他有想过回去找族人，但考虑到自己现在的水平仍未能保护好族人，只好继续修炼。
　　十八岁那年，他进入了元婴期，容貌已不再改变。
　　十九岁那年，他进入了冥灭期，他的心志十分坚定，冥灭期所产生的幻像，他从不被迷惑。
　　二十三岁那年，他历经了仙劫。他很仔细地数了，一共十二道青雷，三道紫雷，合起来共十五道天雷。这证明了他的能力，一般人很少会超过十二道雷，就是超过，也一般为青雷，紫雷是很少出现的。但沧风仍不满意。他曾听说过，有个炎洛族的人在仙劫时历经七七四十九道天雷，其中有二十一道紫雷，仙劫一过，那人直接飞升仙界了。于是，他仍然不断地修炼，只为了能够更加强大。
　　二十八岁那年，他过了净化期，成为了地仙。那时的他还不知道自己有多强，他想自己已经成为地仙了，是时候去找族人了。
　　当他回去时，他才发现，族人已不知所踪。
　　二十九岁那年，他满世界地寻找族人，但一无所获。
　　三十四岁那年，他伤心地回到了修炼地，但始终无法静心修炼。他天天对着天空发呆，他不知道自己接下去要做什么，他想保护的东西已经不见了，他再没有目标了。
　　那之后过了二十年，他一直停留在地仙阶段，没有再做任何的修炼。他觉得一切都没有了意义，他觉得成了仙也是没有意义的，他后悔了修仙之事。
　　他再次出谷了。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有一天，他在一家酒馆里听到了传言，托依尔族在一年前被完全杀光了。
　　那一瞬间，他的脑中一片空白。他激动，愤怒地捉住说话人的衣领，狠狠地问他，叫他说出他所知道的一切。
　　那个人说，托依尔族老少一共五十余人，一年前迁到了帝加星一座无人的山里。
　　那个人说，后来有位皇族王子进山狩猎时遇上其中一个漂亮的小姑娘，为了让那姑娘答应嫁给他，他让军队进入山中，抓住所有的人，一天杀一个，逼那姑娘答应。
　　那个人说，那位姑娘不忍心，与族长说了要答应王子，但那姑娘的心上人不愿答应，一怒之下杀了那姑娘，然后自杀了。
　　那个人说，王子听到姑娘死后，气得下令让人一夜间将所有托依尔族人杀死，以消心头之怒。
　　沧风不知道怎么回到修炼的山谷，他脑海里只有一件事：族人都死光了！
　　那天，他抱着双膝，埋头痛哭。
　　那天，哭过之后，他开始认真修炼。
　　那天，为了更好的修炼，他设下了天绝阵，发誓要修到绝仙才行。
　　那天，他立誓，只要他活着一天，就绝对会为族人报仇。

　　时间过得很快，当他修成绝仙境界，从天绝阵中出来时，他所在的人界已经过了六万年了。天绝阵里六百万年，现实时间六万年，百倍的时间差并没有让沧风忘记灭族之仇。
　　但是，当他到达帝加星时，帝加星已经发生了重大变化，那个王子所在的国家早已覆亡了五万多年。
　　沧风的恨突然消散了。
　　没有了，什么也没有了，连仇人也没有了……
　　沧风大笑着，笑得泪水流了下来。他笑自己，笑这人界，笑这无情的自然法则。
　　于是，他毫无留恋地飞升至仙界。

　　沧风在仙界选择了个清静的山谷作为居住地，他不与其他仙人说话，甚至不愿同他人交往。他躲在山谷里，继续着他的修炼。
　　他到仙界时，仙界的引路人小米说，除了九万年前来的那位修铭大人，他是唯一一位刚飞升至仙界就有这般修为的人。
　　他没问那个人是谁，但他想，或许小米所说的那个人，就是他在人界听到的那位经过七七四十九天雷直接飞升的炎洛人。
　　小米细心地为他介绍了仙界的情况，包括仙帝的事。他说，仙帝名为虹溯，百万年前才刚继位，还很年轻，但却有着仙界第一人之称。但想见到仙帝，必须是天仙高阶的仙人才可以。
　　小米又说，修铭大人现在虽然只是天仙初阶，但却是仙帝的朋友，经常同仙帝一起游玩于各界之间。
　　小米说了很多，沧风没再留意，他只记得一个名字：修铭。这个名字小米提的次数很频繁，沧风开始对这个叫修铭的天仙感了兴趣。
　　沧风是通过天绝阵进行强制修行才达到绝仙高阶，而那唤作修铭的，成仙仅只九万年，却已是天仙初阶，如果说那人是按正常方式进得修炼的，那就证明了那人确实很强。
　　沧风想知道修铭是怎样修炼的，但若想同修铭见面，以现在他的绝仙高阶，显然会被对方所鄙视，除非他同那人处于同一阶段。
　　于是沧风到达仙界的第一天，除了选择住址——一座清静无人的山谷，据小米所说，那是清渊谷。对小米说了一声，沧风就开始了闭关修炼，没有同任何仙人来往。
　　沧风不知道，他只顾修炼的行为，让其他仙人对他很不满。
　　沧风不知道，其实修铭也是通过天绝阵修炼，才能有今日的天仙初阶。
　　沧风不知道，他已经成为仙帝最想见的人了。
　　沧风不知道，修铭对他也产生了兴趣，不再四处游走，而是停留在仙界，一边修炼，一边等着和他见面。
　　沧风不知道，他来到仙界仅止一个月，便让所有人的视线从修铭身上转到了他身上，等着看他会有什么行动。
　　沧风不知道，他已经成了仙界新的风云人物。

　　沧风只是不断地修炼着，他忘却了时间，忘却了一切，他的心里只有两个字：修铭。
　　他渴望着见到修铭，他不知道这种渴望为何如此强烈，他的心很乱，越来越强烈的情感使他无法再静下心来修炼。于是，他停了。但时间，已然过了三百万年。
　　三百万年，这个时间很长，但也不长。仙人的寿命最少也有十亿年，所以仙人在仙界的修炼一般都极为随便，懒散，几乎没有人会像沧风这样狂热地修行。所以，这三百万年间，沧风即使不再是仙人口中最常提到的人，但他仍旧是仙人记忆中印象深刻的一个人。
　　仙帝初始时经常来清渊谷，看看沧风是否已经出关。久而久之，仙帝渐渐不再来了，他或许已经忘了沧风，因为他的工作很多，他对任何事都只抱有三分钟的热度。至于修铭，他早已不在仙界，到各界去游玩了。
　　修铭这人，在仙界的名声是十分响亮的，而他的为人，也是众仙所赞道的。只是，与他深交的人，对他的另一评语却是：无情。修铭是炎洛人，一个爱好自由的种族，一个不愿被人事所缚的种族。炎洛人有情，却更无情。
　　沧风的心里不知何时起，已经进驻了修铭。当他出关时，他已然变成了她，一位女性。
　　沧风有点吃惊，一直以来她都是以男性生活的，然而现在却成了女性。但她并没有过多的在意，因为托依尔族本来就是这样可男可女的，是男是女对他们一族来说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不过，这对于奉命留守在清渊谷的小米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奇事。
　　一见到沧风，小米立即迎了上去，清泪两行，但却十分欣喜。他行了个礼，激动地说道：“沧风大人，您总算出来了，都三百万年了，小米在这里等得……”小米说着，眼神落到了沧风身上，一双眼立时瞪得老大，声音全无。
　　沧风对眼前的人还是有些记忆的，她记得这人名唤小米，是当初飞升至仙界时遇见的引路人。不过，对于小米为什么会在她的清渊谷里，她就不清楚了。
　　“大、大、大、大人，您，您，是女的……吗？”小米不确定地问道。老天，他明明记得第一见面时，沧风是男的！怎么三百万年过去了，再见面，人却成了女的！
　　沧风看看自己，女性的特征的确明显，要解释吗？她想了下，还是说道：“我是托依尔族人。”
　　小米更加吃惊了，因为仙界从未有过托依尔族的仙人，听说那族的人十分排斥修炼。不过小米对此还是保持了沉默是金的道理，不多言，只是说道：“沧风大人，仙帝吩咐过，您出关后，请去苍穹殿拜见。”
　　沧风点点头，表示她明白了。虽然对仙帝要见她有点疑问，不过怎么说仙帝也是仙界之首，她也不好说不想去。而且她对仙帝是什么样的人倒是有点兴趣，就去看看也没什么损失。
　　小米道了声“请”，便走在前引路了。不过到底是嘴闲不住的人，不一会儿，他就开始说起了仙界的事，大大小小，连八卦也不放过。
　　“……沧风大人，说起来，三百万年前您闭关修炼那会儿，修铭大人还说了‘倒是个有趣的人，希望有机会见见’。不过，您这一修就是三百万年，修铭大人也没那个耐心，早早地就离开了仙界，到他界去玩了。修铭大人至今还未回来，听说他现在在魔界，和魔王谈天说地呢！但是，要说修铭大人会对一个人感兴趣，这可是头一回，他可是人缘极佳的人，多的是人想要见他，他可很少说他想见谁呢……”
　　小米只顾着说话，自然看不到沧风的神情。
　　沧风在听到修铭对她有兴趣时，一脸的惊讶，眼神里有着惊喜，但随即又黯然。修铭不在仙界，两人相见也许是会有的，只是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天了。按小米的说法，修铭长得极为俊美，怕是喜欢他的人很多吧。
　　沧风已经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变成女性了。她喜欢上了修铭，她爱上了这个从未见过面的人。
　　对于爱情，托依尔族人认为那是最神圣的事情。不论喜欢的对象是谁，只要爱对方，就会得到族人的祝福。但是，除非对方也有同样的意思，否则不许强迫对方。
　　沧风不知道怎么办，但根据她所知的族规，她决定静静等待，等修铭爱上她，等修铭愿意和她在一起，不离不弃。怀着对爱情的希冀，沧风将这份爱恋封锁在心深处，她不愿意让对方知情。
　　小米仍喋喋不休地说着，一点也没有停的意思。拜他所赐，沧风对仙界的了解程度更深了。由于苍穹殿离沧风居住的清渊谷很远，就是飞行也要七天的时间，所以当初仙帝命小米留守清渊谷时，曾给予他仙界的传输器——星芒。但小米在清渊谷待了至少三百万年，时间一长，那星芒也不知被他遗忘到哪去了。于是，那两人此刻也只是慢悠悠地朝苍穹殿飞去，路上很奇怪的，半个仙人也没遇到。

作者有话说

　　有点不想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