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吹不皱春水》金丝楠木

4、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今天对于祁山和苏离来说，是个重要的日子——他们的第一位教书先生即将过府。祁父祁母原想着是给祁山请个先生，自此教他些诗书礼仪，虽不寄希望祁山以此考取个功名，但总要知书达礼，方不负自己书香门第的体面。

　　苏离听说后，便寻思着同舅父舅母说说，能一同和祁山上学去。她知道古代倡导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是苏离骨子里还是摆脱不了前世所接受的那些教育，是绝不肯去做个睁眼的瞎子的。她不指望自己学成能够吟诗作赋一鸣惊人的才女，最起码得认得那些繁杂的文字，自己私下里看书不会出现什么障碍就成。

　　况且，虽然祁家人待自己没有什么生疏隔阂，但苏离无法忘却自己不过是寄人篱下的，心里总有一种不安全感，用钱时也不能像祁山那样没有心里障碍。平日里的花销只是小钱，但如果自己有一天需要一大笔钱财急用，苏离自认是无法向舅父舅母开这个口的。前世苏离学的那些东西，在今生恐怕是没有用武之地了，当下最为紧要的便是学习这个世界的东西。

　　苏离先把自己的这个想法同祁山说了。祁山见苏离愿意伴着自己读书，自是恨不能举双手双脚赞成，满口答应在一旁游说父母。

　　不料祁父祁母是极开明的，苏离一说想和祁山哥哥一起读书，当下就答应了下来，想着两个孩子一起，互相鼓励着，岂不更好。倒是两个小家伙准备的一肚子理由一个也没用上。

　　祁父祁母邀请了城中一位极有名的姓林的先生到家里来为两个孩子启蒙，先生欣然应允，商定了今日便是开学的日子。故而祁山和苏离两个一早便起来了，穿戴整齐，拿青盐漱了口，用过早饭，便安安静静地在书房等待先生的到来。

　　“林先生早！”童稚的嗓音在林先生踏入书房的一刻响起。

　　苏离和祁山两个毕恭毕敬地向先生鞠躬，然后双手拢着袖子站在一旁静候先生入座。

　　林先生对于两个孩子尊师重道的行为极是满意。坐到屋内正中央的那张太师椅上，祁山和苏离两个先后跪下行了拜师礼，给先生敬了夫子茶。

　　林先生在两个杯子里各喝了一口茶水，静静看了两个学生片刻，方开口说道：“虽说过府之初，便交代了并不要求你们将来挣些个功名，但是，所谓‘严师出高徒’，既做了我的弟子，我便会对你们严加要求。我会定期考较你们，所以平日里交代下去的功课你们当严格完成，此乃其一；其二，既是我做了老师，便得依着我的规矩来，不要耍那些个少爷小姐脾气，在我的课堂上，只有学生和老师。你们可记住了？”

　　“记住了，先生。”

　　“很好，那我们今天就先从习字开始。”

　　苏离发现，这个世界，先生教书也是从四书五经教起。初中高中的时候，课本里多少也会收纳一些诗经的东西，虽然不多，可是最起码能够让苏离此时跟得上先生的课。

　　这位林先生讲课生动有趣，思维也很活跃，对于学生提出的不同意见，总是温和以对，并且鼓励他们有自己的想法，而不是去死读书读死书，颇有些现代素质教育的意思，身上完全没有那种老夫子的僵滞。

　　几天相处下来，双方皆大欢喜。林先生欢喜的是，自己的两个学生各有千秋，苏离年纪虽小，但理解力极好（当然他不知道这是因为苏离占了躯体内二十一岁灵魂的光），且常常对文章提出些不同的想法；祁山极为聪慧，记忆力尤其出众，几乎是讲完的东西立时就能背出来，虽有些调皮捣蛋，但林先生自觉已经不能要求更好了。祁父祁母欣喜的是，看两个小孩子吵吵闹闹着，争比谁能先一步完成先生给布置的作业，进步极快，且完全不用担心他们不用心学习。祁山、苏离也是极高兴的，觉得先生讲课风趣诙谐，知道了好多以前不知道的东西，尤其是二人这样朝夕相处，感情更好了，闯祸一起闯，挨骂一起挨。

　　这样的日子，真好。

　　苏离觉得自己真的又变成了一个孩子，而不是一个披着小孩子的皮的成人。可以恣意地哭和笑，可以放肆去做一些只有孩子才能做的傻傻的事情。除了读书习字外的那些时光，她恨不得把所有的孩子的游戏都尝试一遍。

　　而祁山也乐于带着自己的小妹妹爬树掏鸟蛋，下河抓小虾小鱼。苏离不像别的女孩子一样动不动就哭，玩的时候也很合自己的脾气，能够玩到一块儿去，她在玩这些游戏时脸上快乐明媚的笑容，和偶尔带些赞叹、崇拜的眼神，都让小小年纪的祁山觉得骄傲。而且，祁山发现，自己的父母对苏离格外宽容，就连那次和苏离追逐玩闹时自己打翻了那盆母亲最爱的牡丹花，都只是被母亲训了两句。于是，祁山更加胆大了——只要是和苏离一起玩，闯祸了也不用担心。

　　这样喜乐平和的日子让苏离感到满足，空洞的心终于渐渐被填满。她觉得，来到这里，遇见祁山小朋友，是自己收到的最好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