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Ⅶ溟陌

3、明初 霜

　　墨小七静静地看着重症监护室中的昏睡的人。
　　即使是受伤，他也依旧很好看。那样俊美的面容。那样睿智的样子。
　　那是她的哥哥。
　　她将投靠在门上，轻声道：“哥哥，我很想你。”
　　她习惯性地伸手想摸摸自己颈上佩带着的怀表。
　　那里，空无一物。
　　她慌忙低下头，脖颈处什么也没有。
　　怎么会这样？
　　她的怀表，不见了！！！
　　墨小七蹲下身，看向地面。
　　没有！
　　冷静下来，墨小七命令自己的大脑开始回忆最后一次看到怀表的时间。
　　“小七，你在做什么？”裴以妍和樊安衡走了过来。
　　“我的怀表，不见了！”墨小七焦急地说。
　　她那样失控，完全不像是平常的她。
　　“冷静下来！”左浅澈的声音响起，“墨明采！”
　　左浅澈一把将墨小七从地上拉起来：“你疯了？！一块怀表而已！”
　　“那不仅仅是一块怀表！”墨小七大声喊道，“我亲手将霜的名字刻在那块怀表上！我将它放在最贴近我心口的位置！它不仅仅是一块怀表！！！”
　　她吼完这一句，众人都沉默了。
　　“我不能丢了他，不能丢了我的霜，”墨小七轻声道。
　　她说完，沉默地离开。
　　“小七，你以为，你还能这样任性多久？”左浅澈看着她的背影淡声道，“喜欢那样一个虚无缥缈的人，你以为你还可以幼稚多久？”

　　墨小七不耐烦地坐在“然阁”的经理办公室的椅子上。
　　“墨小姐，您有什么需要？”那经理堆满笑容问。
　　“60个小时前我到过这里吃饭，因为事出有因，我撞到了贵店的一位服务生，麻烦你把她找出来。”墨小七道。
　　十分钟后，一个女子走了进来。
　　墨小七起身微笑：“我撞了你，你还记得吗？”
　　“小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地，”那女子诚惶诚恐地说。
　　“没关系，我只问你一件事，”墨小七道，“你捡到我的怀表了吗？”
　　“怀表？”那女子蹙眉想了想，“我记得是被一个先生拿走了。”
　　“什么？！”墨小七提高音量，“你在说什么？！那是我的东西，你怎么随便给了别人？！”
　　“因为，我当时喊你时，你仿佛没听到。那时候，有一个先生说他认识你，说可以把东西转交给你，我才把东西给了他。”
　　“他长什么样子？”
　　“很年轻，像是学生模样。脸长得很好看，待人彬彬有礼却总有些疏离的样子。”
　　墨小七终于蹙起了眉，她并不认识这样一个男孩。
　　她疲倦地垂下眼帘。

　　“墨小七！！！”刑法课的陈教授看着学院门口的爱徒怒吼道，“你居然敢旷我的课！！！”
　　“老爷子，我错了，您老小点声！”墨小七赔着笑道。
　　“你这丫头！赶紧给我回去上课！”陈教授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爱徒一眼道。
　　墨小七笑着捧着书往教室走。
　　“小七。”叶清栾对她招手。
　　“师兄，”墨小七笑着走过去，“找我干甚？”
　　叶清栾道，“周教授让我来提醒你，有空就把课题选了。”
　　“哦，好啊，”墨小七笑着说。
　　叶清栾正要离开，突然瞥向她脖颈处的视线让他止步：“你的怀表呢？”
　　“……我正在找呢，”墨小七微笑。
　　“小七，既然不见了，就别找了，”叶清栾冷峻的容颜有一些松动，“你也该朝前看了。”
　　“师兄，你不懂的，别劝我，”墨小七道。
　　她抬起头眼中的执着让人不敢直视，“那是我爱了三年的人，即使所有人都说我痴，说我傻。我也不会动摇。我仰慕着他，不是爱慕，是仰慕。”
　　叶清栾终是不再说话，他拍拍她的头，离开。

　　“听说数学系转来一个特别帅的男生哦！”餐厅里，夏颜熙笑着对墨小七说。
　　“SO？！”墨小七反问，“你看上他了？我记得你可是腐女……”
　　“……墨小七，你怎么想？你也觉得我追不到他？”夏颜熙问道。
　　“不谈，”墨小七撇撇嘴，“我自己这儿麻烦事就一堆堆的。”
　　“哼！”夏颜熙嗤笑一声。
　　看墨小七反常的没有讽刺自己，夏颜熙看向她，发现墨小七魂不守舍地于是她正经地对墨小七说，“你别老想着你那块怀表了。”
　　“哦，”墨小七无精打采地说。
　　“你哥哥好些了吗？”夏颜熙问。
　　“没有，只是昏睡，不曾醒来，”墨小七道。
　　“小七，你……”
　　“墨明采，有人找你，”教导主任突然驾临打断了夏颜熙的话。

　　墨小七沉默地站在病房外。
　　“来了？”一个雍容的女声响起。
　　“沈夫人，您好，”墨小七恭敬地说。
　　“墨明采，”沈离贤坐在长椅上道，“我能不能认为你是故意地？”
　　“夫人明鉴。”墨小七道。
　　“我孙儿为什么突然回国，回国后却只顾着找你，因为找你而出了车祸，”沈离贤轻笑，“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你才是罪魁祸首？”
　　“夫人这话说的蹊跷，”墨小七面对沈离贤的质问四两拨千斤，“五年前，如果不是因为你，哥哥也不会和我有那样的争执。”
　　“你放肆！”沈离贤的声音微扬。
　　即使面对素有商界“第一夫人”的沈离贤，墨小七也只冷笑不语，毫无半分恐惧。
　　“小七。”
　　“沈夫人。”
　　因听闻沈离贤的到来而匆匆赶到医院的樊安衡，左浅澈试图出声缓和气氛。
　　“你还是这样没有教养！”沈离贤斥责道，“你母亲怎么教你的？！难道做为续弦的女人都如此的粗野吗？”
　　“夫人，我母亲是耶鲁大学的双位博士，她曾接受过最优雅的礼仪教学，”墨小七道，“您的前女婿就是因为她有端庄的举止，优雅的礼仪与才华才会爱上她，并与之结婚的。”
　　“啪！”
　　樊安衡和左浅澈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高贵的贵妇人突然用自己的拐杖打向墨小七，那样重。一下接着一下。
　　墨小七因为疼痛而微微蹙眉。
　　樊安衡阻止道：“夫人，住手！”
　　“沈夫人，请您住手，”左浅澈想过去拉开墨小七。
　　墨小七感觉到自己落入一个温暖而坚毅的怀抱中。
　　她抬头，看入一双熟悉的黑眸。
　　“哥哥，”墨小七喃喃道。
　　墨明初看了她一眼：“嗯，宝宝。”
　　墨小七听到这个称呼，笑了。
　　“明初！”沈离贤看着外孙道，“你怎么……”
　　“刚刚醒来，就听见门外你们争执的声音，”墨明初道，“外祖母，你不要打她。”
　　“胡闹！回病房去躺着！”沈离贤沉声道。
　　墨明初牵了小七的手，回病房。
　　墨小七扶他趟在病床上，然后在他对面坐下。
　　“哥哥，”墨小七道，“为什么突然回国？”
　　“出了一点事情，”墨明初道。
　　“很严重吗？”墨小七问。
　　“不会，”墨明初道，“你不要多想。”
　　墨小七点头。
　　墨明初忽然伸手一把拉过她。墨小七在他怀中发怔。
　　“我回来了，宝宝。”墨小七听到耳边他的声息，那样温柔，那样熟悉。
　　她终于伸手，回抱住他。

　　回学校上了一下午的课，墨小七正打算去食堂糊弄点吃的。
　　“小七！！！”
　　墨小七回头，便看到安若愚，裴以妍，夏颜熙和申浣的身影。
　　什么情况？！！！
　　“听说，你们学校最近新来一个帅哥啊，带我们去见见吧。”以裴以妍为首的四个女人道。
　　这话肯定是夏颜熙说的！
　　“喂喂喂，你们几个长得还不错的女生就不要跟着一起花痴好不好？！”墨小七无语。
　　“滚远些！我是男的！！！”安若愚怒吼一声！
　　“若愚，我们一直都是好姐妹啊~~~！！！”夏颜熙和裴以妍一起大声娇笑，引得众人侧目。
　　安若愚一个正儿八经的大男人，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死死地瞪着墨小七。
　　申浣一把伸手拉过墨小七：“你别嘲笑若愚了，女生欺负女生，这是不厚道的！”
　　安若愚瞪申浣：“滚你丫的！！！”
　　“看帅哥去！”裴以妍妩媚一笑，“带路吧，小七子。”
　　“呸！不准你这么叫我！”墨小七一阵恶寒。
　　小七子……
　　小妻子~~~
　　安若愚，夏颜熙和申浣同时诡异地笑了……

　　Q大的整体教学实力很强，但最出名的系别却是数学系。
　　但说实话。墨小七在整个Q大里最看不惯的就是数学系的那帮妖人们！
　　因为，她从小数学成绩就不好~！
　　但是，谁能跟她解释一下，为什么程渝沅和左浅澈这个时候会成双成对的出现在数学系？
　　“七师姐！”程渝沅笑眯眯地扶着左浅澈过来。
　　“恩恩，师弟好，”墨明采笑眯眯地说。
　　左浅澈看了看裴以妍等人，微笑：“你们是来参观阮尔郁的吗？”
　　什么情况？？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墨小七疑惑地问。
　　“没事……呵呵呵~~~”
　　“啊！阮师兄下课了，”程渝沅大声冲墨小七身后的某处道：“师兄！这里！”
　　墨小七回头，额……
　　如果他还记恨着自己抢了他的最佳辩手的称号的话，那就真印证了在看到远处那个俊美而尔雅的男子时，浮现在墨小七脑海中的名为“冤家路窄”的想法。
　　阮尔郁由左浅澈介绍给大家一一认识。
　　他的视线在墨小七身上停住。
　　“墨明采？”他开口问。
　　墨小七嘴上虽道：“是我。”心里却想，果然还是记仇！
　　“你的东西，”他伸手递过一件物什。
　　墨小七接过，静静地躺在掌心的是一块精巧的怀表。
　　她的眼眶忽然无法控制地一热。
　　霜，这是不是你在告诉我，我还有可以坚定下去的信念？

　　“闻人霜？”墨明初有些诧异地看向自家好友，“衡，我没有听错吧？”
　　“……你今年才23岁吧，”樊安衡斜乜墨明初，“老人家的会有的听觉神经衰弱应该不会出现在你的身上吧？”
　　“她怎么会？”喜欢那样的人……
　　“算了，这事儿你自己去问她，我说不清楚，”樊安衡大手一挥。
　　“我这段时间会很忙，”墨明初道。
　　“你搞什么啊？！你才刚刚痊愈好不好？”樊安衡道，“你一个律师怎么会惹来这么多事情？”
　　“人情债。”
　　“FBI是怎么回事？”樊安衡问，“Crystal，FBI的搜查官，她的名字即使是我这种普通学生也如雷贯耳。”
　　“你若是普通学生，那么剩下那些人都是什么，路人甲乙丙丁？”墨明初嗤笑，尔后正经地说，“这件案子有点棘手，我担心对方会绑架小七以此来要挟我。”
　　“你手上的证据充足吗？”
　　“只缺一个人证了。”
　　“你要谨慎些，需要我帮忙就说一声。”

　　因为阮尔郁帮墨小七找回怀表，所以，墨小七一高兴决定请客吃饭……
　　对于她这个决定，高兴了一帮人……
　　毕竟墨小七是很小气的！
　　众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天，他们这伙人向来熟稔的不分彼此，就算有程渝沅和阮尔郁这两外人的加入，不消一会，他们便熟识了……
　　“你少吃辣食，”阮尔郁忽然伸筷子夹走程渝沅餐盘中的水煮鱼。
　　夏颜熙听了这句话，眼前一亮！
　　这两人的举动太亲密了！！！
　　程渝沅犹然未觉夏颜熙火辣辣的目光，他天真地对着阮尔郁笑道：“嗯，我记得，谢谢哥。”
　　哥哥？！！！
　　裴以妍看了一眼已然进入YY状态的夏颜熙，又看向阮尔郁：“你们是兄弟？”
　　“不是，小沅家和我家世交，我和他平辈，又年长于他，所以他才叫我哥哥，”阮尔郁解释道。
　　“……你对他很细心，”左浅澈轻笑。
　　“嗯，因为这家伙从小到大就让人不省心！”阮尔郁斜眼看程渝沅毫无形象的吃相。
　　夏颜熙眼中八卦意味愈浓，墨小七看她这表情，拍着桌子狂笑起来。
　　安若愚道：“哎呦嘞！小七，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掉形象！”
　　“YY是每一个人的权利！！！好姐妹~~！你觉得呢？”墨小七像八爪鱼一样扑向安若愚。
　　“你滚离我远些！”安若愚毫不留情地挥手推开墨小七。
　　“若愚，你怎么这样对我们好姐妹啊！！”申浣拉过墨小七似真半假地抱怨道。
　　“……”阮尔郁一阵无语……
　　“……师姐……”程渝沅刚想发表自己的观点，左浅澈一个巴掌拍向他的头，“闭嘴！吃你的饭！”
　　墨小七蹭到阮尔郁身边问：“你不是P大的学生吗？”
　　“交换生。”阮尔郁言简意赅。
　　“哦……”墨小七颔首表示了解。
　　“你的怀表，很别致，”阮尔郁忽然引开话题。
　　墨小七伸手摸摸自己脖子上挂的怀表，漂亮的黑色眼眸蓦地柔软下来：“嗯，谢谢夸奖。”
　　阮尔郁清冷的面容在灯光下忽然显得不那么真实，他的声音也是那么飘渺：“不谢。”
　　很多年之后，阮尔郁才告诉墨小七，他许是因为看到她提及那个怀表时眼中温柔的神色，才动了心。

　　温沉到咖啡厅时，阮尔郁正静坐一隅，似是在想着什么事情。
　　“嗨，尔郁，你在想什么？”温沉问道。
　　“没什么，”阮尔郁回神轻轻拍拍温沉的肩膀，“好久不见。”
　　“是两年不见吧，”温沉轻笑。
　　“那也是你的错，”阮尔郁道，“谁让你离了我去美国留学。”
　　“你还怪我，我当初把留学申请书放到你书桌最显眼的位置上，你可是毫无反应啊，”温沉道。
　　“……阿沉，你不懂得，”阮尔郁道，“那时我即使成绩再好，也没想过去美国。”
　　温沉看了他一眼不再言语。他极是了解阮尔郁的，他是在这种浮躁的社会下少见的极有耐心的男孩，他早已习惯规划自己的未来，他的大脑仿佛最精密的数学仪器般，运行着。只为求出最后一个代数式的结果。
　　那时，阮尔郁的母亲病重，父亲却远在国外。阮尔郁作为独子，为承担起照顾母亲的重任曾一度休学，自然也没有精力去美国留学。
　　“为什么现在回来，你的学业还没有完成吧，”阮尔郁问。
　　“出了点事情，”温沉抿了一下唇，才道，“我父亲让我回来帮他处理一下，其实我的学位已经考到了，这次事出突然，我没有拿证书就提前回来了。”
　　这时，阮尔郁的手机响了，温沉听铃声觉得奇怪，而阮尔郁已经起身到一边接起电话。
　　温沉一边喝咖啡，一边看阮尔郁的脸色，发现他大多数只是听，偶尔才嗯嗯几声向对方表示自己还在。
　　收了线，回到位子上。
　　温沉问道：“女朋友？”
　　阮尔郁挑眉：“何以见得？”
　　“名字？”
　　“墨明采，”深知好友脾气的阮尔郁只得报出刚刚通话对象的名字，“才见过两次面，你不要乱猜。”
　　“才见过两次，你就告诉她你的手机号啊……”温沉意味深长的笑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沉稳了？”
　　“温沉先生，你要做私家侦探，回你的事务所去，”阮尔郁道，“别想从我这儿挖消息。”
　　“墨明初的妹妹？”
　　“嗯，没想到他回国了。”
　　“他应该跟我的目的一样，”温沉道，“看来，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你这是惟恐天下不乱，”阮尔郁轻笑，“自己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