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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第七十七章 龙吟 ...

  •   “你敢说你不悲哀?”荆棘面露惋惜,但掺杂着嘲嘻让它真假难辨。
      “……我,我很清楚昭罗的聪慧。”被荆棘的激烈直言压抑很长段时间,牧阿苏适才攒足气力回覆他的讽刺,“相处十几年,她哪种人我怎会不了解;她确实异于普通女子,出生军将世家多少带些男人的豪放,自小心思缜密,会思考很多连我亦无法理解的东西;诚如你所言牧阿苏被关养长大,待人识物方面基本归零,比起我,昭罗懂得更多……可你要弄明件事:不管她心机再重城府再深,终究是我的小妹!就算伤害世间任何人,她也绝对不可能伤害我!这是我和她彼此的亲情相连,没人能破坏的羁绊!”
      “哦?原来你早知她不像表面那般温善。”再次勾起嘴角,荆棘手掌一转倒握刀柄将之收入腰侧的刀鞘,似乎没继续跟牧阿苏一争成败的趋势,“你对亲情牢固很有信心,明知她聪明有头脑却又全然否决把你的秘密散布外界的事。好吧!我承认你有道理,可你有曾想过出卖你不一定是伤害你,相反还拯救你脱离苦海。”
      “什么意思?”
      “你认为牧昭罗嫁进宫的原因何在?”荆棘问。
      “……”牧阿苏未作多想,“她喜欢旭唯。”
      “你真这么觉得?”
      牧阿苏默言,不打算回答这个无聊的问题。
      “呵呵,照看来她说什么你都尽数接受,骗你真是简单容易。”
      “你少来这些!”牧阿苏一副恼色,“我承认昭罗聪慧,并不代表同意你随意张口乱谈!她为什么要欺骗我?其中有关联好处吗?倘使不爱旭唯,她肯定不会离弃青梅竹马相恋的小池!”
      “哼。”敦厚男人听闻后冷笑一声,“你果然没看穿自己的亲人!牧昭罗如上战场,必定是不输古人的巾帼须眉;经我剖析,她虽有智略计谋,本质却靠近失心疯,处心积虑犯下一大堆恶行全为你!”
      “为了我?”牧阿苏瞪圆双目,思想里片片混搅,“荆棘,你稍微装点以往的憨厚好吗?好歹在交谈时我能听明白你的意思,你说昭罗她做了哪些恶行?她连毛虫都不忍踩死,会做什么坏事!”
      “很多啊!”抬举起两手,荆棘慢慢扳指计算:“故意堕胎、嫁祸、装神弄鬼吓疯欺负她的人……很多,数不完。”
      “不……她不会做这些。”只听对方说牧阿苏全身就窜过一阵寒意,他猛地摇摇头,“昭罗不会做这些!”
      “怎么不会?”
      “故意堕胎!光这条就不可能!她喜欢小孩,何况是自己的亲骨肉!害她流产的是颜文姬,昭罗她是受害者!”
      “颜文姬?你说跳城楼的那个女人?牧阿苏,其实颜文姬也是被你妹妹逼迫自尽的,她还伪造遗书以表示颜文姬自我了结的决意。”
      “不会……”牧阿苏感觉眼眶开始酸涩,“她不会害人,更不会亲手害死自己的骨肉。那是她与爱人的子嗣,她好在乎这个孩子,她不会……”
      将牧阿苏承受打压到最低点,清楚地瞧见他痛苦的殇情。荆棘觉得该适时收口,但话都说到这里仿佛也没必要掩埋——“你的样子跟‘小池’很像。他撞破我和牧昭罗密谈也一脸深重打击,他比你愤怒多了,不停质问牧昭罗策划什么。牧阿苏,你妹妹根本一丁点都不喜欢皇上哦!”
      “……!!”不喜欢?!牧阿苏对荆棘的话迷惘难懂。昭罗不喜欢旭唯?!她不喜欢旭唯!!
      “你不相信?我刚刚已经道明牧昭罗为你做了太多事,甚至为你嫁给不爱的男人!”
      牧阿苏的眼神闪烁,几乎没办法集中注意在荆棘身上了:“为我?”
      “对。为了你。因为你爱慕的皇上让牧昭罗一同陪嫁才愿意立你为妃,牧昭罗为能圆你的痴心梦,抛弃青梅竹马嫁进宫做了侧妃。”
      “昭罗……这些是昭罗告诉你的?她为何要这样呢?”眼眶中包满泪水,从外人嘴里得知小妹作出的牺牲,牧阿苏无限地痛心与愧疚。
      “你妹妹表面看挺正常,我感觉……她内心十分扭曲!”荆棘说起牧昭罗脸上即挂露出明显的愕然,“在出征前我去找她,当时我见她拿着你的画像发呆,我原本以为她对你是恋慕兄姐的过激感情,但后来居然听见她痴迷地叫你——娘!”荆棘笑得尴尬,难以说清内心发麻的感觉,“娘?我这生自觉没怕过什么,可你妹妹那入魔的神情却令我畏惧!实在可怕!我终于醒悟到她把你当做人生最重要的存在,决不允许谁伤害你!她要以她的方式保护你,完成你的祈盼:起初她为让你如愿以偿,牺牲幸福嫁给不爱的人;现在又为让你不再哀伤,努力使你能离开伤害的源头!甚至不惜告诉我你的秘密也只想叫我帮助她实现目的!你们家族太神奇了。两姊妹,一个是怪物,一个是疯妇。”……
      牧阿苏默默承受被剥离面纱的真相,耳听荆棘猖狂嘲讽,手掌无意识地抚上被铠甲包覆的腹部,眼睛向下俯视那里,视野中再有便是从脸庞一滴滴掉落地下的透明水珠……
      紧紧闭阖眼睛,须臾才缓缓张开,牧阿苏挂着眼泪的英挺俊容隐去悲哀;重新举刀,重集涣散的神采——“荆棘,你说的不重要,昭罗怎样也不重要:牧阿苏我只知道你是我曾经的朋友如今的敌人,而昭罗则是我一辈子的小妹!”划开步伐,“废话别说,今天我们好好分个高低,不管你死或是我亡都全力以赴!”
      牧阿苏决绝的模样印射进荆棘墨蓝色的瞳中,让他赫然产生恍惚的错觉。不过既然对方已宣战,自己万万不能怠慢!握上腰侧的刀柄,他准备随时拔出……
      “荆棘!”此刻,十几名前赵士兵涌上山顶,为首的正是上次带引陶亮进蟠蛟山脉中埋伏的前赵精骑兵头领!
      一群人站到荆棘身边,为首者在他耳边附声一通,让面貌沉着的淳厚男人神态陡变严肃,“什么?!”他握紧双拳,肃怒地皱紧眉头颤抖着。
      牧阿苏不知他们的私语,只非常谨慎的观测敌方突然增多的人数:仅仅是荆棘已够麻烦,现在又多了十几个,而且看上去武功都属上乘。怎么对付好了?荆棘这个家伙难道故意引自己上山顶再叫人围困?
      ——卑鄙!!
      “牧阿苏!告诉你一件事,”对面的荆棘深深呼出口气,似乎有些伤怀,“刚刚乘坐皇子和他们乳母的马车已经堕入山崖,他们必死无疑了。”
      啊?牧阿苏手一抖,握住的刀掉落于地,发出‘哐嘡’的脆响。
      掉落山崖?死了?过大的外界刺激使他大脑一片空白,僵麻住动作,失去灵活……
      耳畔旁犹在回响稚嫩生脆的童音唤他‘母妃’,两张可爱的小脸顿时浮呈眼前。牧阿苏这时所受剧烈打击太多,超过了洒脱无惧的他最后的承重底限:“……他们堕崖了,小孩……死了……不,不会,他们正在回皇城的路上,他们好好的……”喃喃几句话时,他的脸庞早有水痕肆虐,看不清途径。
      “你不相信?”荆棘近观神智渐渐迷蒙的牧阿苏憨傻悲痛的颓丧,发觉其实自己并不想看到;朝气、勇往无惧的外貌才适合他,才有资格做自己对手!“如果那天没看见来军营找你的皇子,我或许还在策划怎么击溃你们,陶将军亦暂时能活命;正当我知道皇子在此,明瞭机会来临,他们是最好最适合的人质,抓住他们可以让皇帝顾忌,对于达成我们的使命帮扶甚大。”
      “达成你们的使命?呵……”弯腰捡起掉落在地的军刀,牧阿苏抽抽鼻子,尽量攒足溃散漏掉的斗志,“即使你们抓到孩子又能如何,指望前凉对你们这群小儿俯首称臣?别忘了,在战场上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话语慑人,哭颤的音律也随之附带。
      “牧阿苏,你嘴说轻巧无所谓,脸上就不像这么回事。孩子抓不到,可你还活着!你连同……”荆棘眼神冷酷地盯向牧阿苏的肚子,“两个很棒的人质。我领你上山顶是为保万无一失,我很早就考虑到孩子逃掉的后果!此处一会儿还会增加几十名精兵,无论你如何厉害,相信也没本事脱围!”
      “抓我一人竟调来近百士卒,荆棘,你真看得起我!军营那边你不觉得你们输定了?”不再犹豫,趁着人未齐,牧阿苏持刀欲突破眼下才十几人的包围。
      “军营?对于弃子而言,死跟活区别不大。我只需要抓到你就行。”荆棘眯眼观察牧阿苏和他人打斗的凶猛攻势,话锋一转:“统统往他左边进攻,他左眼视弱。”
      什么?!他怎会知道自己的视力问题?牧阿苏不敢置信的看眼男人,立马偏身躲开竖劈过来的一刀。
      “我先前就讲明,牧昭罗将你全部弱点告诉我,包括你受伤的左眼。你若还不算太笨应该看清趋势,为自己也为孩子,速速放弃抵抗。”
      牧阿苏动作滞带迟缓,随后尽快恢复。“抓我很重要吗?你认为会有人听从你们前赵小国的命令?少发白日梦了!”
      “白日梦?没错,小国哪有资本令你们俯首称臣,大国就理所当然了吧!”荆棘浅浅露笑,“实话跟你说,我们在场的并非前赵人,我们祖籍乃冀州,这下你该清楚了?”
      “冀州?冀州是……”瞳孔刹那猛然收缩,牧阿苏惊诧:“你们是前秦人!!”
      “对。”一旁的精骑兵头领似乎不满荆棘曝露出真实身份,想制止却给荆棘打断,“小国中就属你们最具能力,假使归属我前秦,亦不枉费我卧底姑臧六年。刚刚的战役不过让你们和前赵狗咬狗罢了。”
      “前秦妄自大国,倒尽搞些卑鄙龌龊的手段,派人四处当奸逆盗机密。”牧阿苏一脚踢飞近身的人,数步后退到距离一群人两三丈外,“除了前凉和前赵,其他国域估计也有吧!你们的网撒得真大。”
      荆棘默默听着牧阿苏略带嘲笑的话,没有太多感情:“兵不厌诈,世事波橘云诡,任何时候都是受骗的人自己不对。”
      上山顶的小路逐渐响起阵阵有序的脚步声,片刻,几十个前赵打扮的兵将重重封锁了下山的路口。
      “看吧!牧阿苏,你跑不掉的!识时务束手就擒,别浪费精力对大家都有益处。”
      “为什么非得抓我?我有那么大的价值?”牧阿苏莞尔。
      “前凉自来追随中原晋朝,而且本身潜力不可忽视;继续坐视你们为晋朝清理西域一带的阻碍太过危险,我本意想让前赵跟你们两败俱伤,如今既然有筹码威胁你们给前秦效力,何乐而不为?有你跟你的……孩子,相信事情定很顺利。何况你的皇帝昨天又派遣大将带四万兵士赶往西平前线,刚好你就能作为很好的交易物。”言毕,荆棘一步步走向他……
      不想与荆棘太过接近的牧阿苏也一步步往后退去,不多时,脚跟差不多能感觉到悬空之处,稍稍侧头,他便俯见脚下方那深难测底的崖渊!风从下部直吹而上,析透空凉的铠甲,飘浮起他零落的发丝……
      “你没退路了。”荆棘距他数尺站定,认真凝视他,“俘虏你也算你妹妹的心愿,是我答应她办的第一件事:她希望你永远离开皇上,开始属于自己的新生活,不再伤心难过。荆棘虽是奸细,也懂约定之事必将达成,你以后就好好跟孩子在一起,在没闲言碎语的环境中开心度过。”
      “你说得真好听。不过再好听,牧阿苏也没兴趣。”事到如今,他的言语中只剩余疲倦和虚脱。“昭罗纵使巾帼风范,始终是没上过战场的女子,她不懂一位真正将士的心情!除开小家,更在乎大家,我老爹是,我也是。”
      “牧阿苏……”
      “荆棘,我想问你一件事。”昔日闪亮的黑瞳已经缺失了光泽,有些灰蒙,当他环视一周后,“昭罗……她恨不恨我?”
      “我想她不会恨你,在她心目中你可是她娘。”
      “真的吗?太好了。”眼眶再度包含热泪,牧阿苏轻皱眉头微微颔首,近观其他人渐渐围了过来,他脚又向后边划了半步,整个人完全悬在崖边!
      惊险的一幕让荆棘心里‘咯噔’一声响:他想做什么?莫非……“牧阿苏,你想跳崖吗?别傻了……”
      “我曾经以为我很了不起,我曾经以为昭罗爱旭唯才嫁进皇宫,我曾经以为我付出了一切最终会有回报……谁料……我的自以为原是天大的笑话,什么也搪塞不了。即使后悔全赖自己活该,不怪别人,是我的罪铸成今天的错……我的罪……”牧阿苏面朝碧蓝的苍穹深深呼吸了一口,把新鲜的空气换进肺腔,“唉……天很蓝啦!仰头看它肯定是最美的享受,很舒服……”
      言终,脚尖蹬地将自己推离到悬崖以外……
      苏木!!
      荆棘大喊一声,赶忙上前想抓住他,喊出的名字是他最习惯的称谓;奈何为时已晚,他还没碰到牧阿苏的铠甲边角对方已急速下坠……荆棘呆望着,就算周围渐渐包拢人群亦没有感觉了!
      空洞的崖渊,呼啸的冷风,他觉得眼睛湿了……
      …………………………
      堕落的过程中牧阿苏脑海里飞快运转了以往的经历,很多零零碎碎的片段浮显眼前,配衬苍蓝的天际,形成一幅幅奇异的布画。
      抚摸上自己的腹部,他无声地对这个无缘面世的小生命做出最无奈的忏悔:对不起,孩子,我让你失去睁眼看人间的机会,陪我在孤冷凄凉的深渊葬身……对不起,对不起……
      向腹中胎儿忏悔完的牧阿苏缓缓阖眼,带上悲痛后的释然,口中轻声说着——
      “今夕吾躯归故土。夕焰……如果有轮回来生,我们都不要喜欢他了……”
      他是谁已不重要,关键在收敛真心、别再笨拙、用心眼去看全部……
      就不会哀伤。
      在牧阿苏堕落的上空,隐隐约约呈现一个英伟挺拔的人形。
      浑身散放高贵气息的人悬身站在半空,冷淡且静默的俯望渐渐变小的落影,遂而,腥红的血泪自泪腺涌溢,注满了眼眶从脸颊两旁滑淌……
      高昂头颅的瞬间张大嘴从喉咙发出阵阵亢性的凶兽嘶吼,声如龙鸣吟叫,无尽无音的冲击冥波震撼天地山川,晃动辽阔……
      在龙吟声中悬在空中的男人身躯播散萤光,刹那,一条火焰金龙自播散的人身中蜕变升出,直飞九天云霄……
      尔后,高山原野再度回复平静,风吹托着草根,送向远方……
      远方山际的夕阳似血,燃显最终的火焰……
      幽静如昔……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做好了一切准备,我已经疯了……
    已经不怕了……T。T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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