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梦》晚顾

1、第 1 章

　　他甚至忘记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她，但总归是见过的。也不知道是怎样记住的。但他的确是梦到她了。即使只是一个背影，即使只是一张朦胧到看不清五官的脸，即使她自始至终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梦里面似乎只有热。颤抖的，丰满的柔软。
　　如同清晨带着露水的玫瑰花瓣，有唇脂并不天然的味道。他也只来得及在那一瞬间想，哦老天，原来接吻是一见如此美好的事情！
　　那是一个单纯的仪式。四片皮肤相接触，就可以让他感觉到颤栗激动乃至于幸福。他的手指抚摸她的嘴，沿着她唇的边际画出一个美丽的形状。她的嘴角自然的向上翘着，但是他却本能的知道她并不开心。她的左眼底下有一颗泪痣，浅浅地缀在皮肤上，是盈盈欲滴的形状。他用手指小心翼翼触碰她的脸。然后是掌心。他很紧张，甚至担心自己掌心慢慢浸出的汗水会不会让她感到厌烦。
　　但她始终那样安静，像一个精致逼真的等身人偶。他小心地移动着。感受她的颧骨、脸颊、下颌还有额头。终于他的手指搭上她颈侧起伏的动脉。他知道她是活着的。这让他更加激动，全身的肌肉都开始紧绷而产生应激性的颤抖。她的手掌覆住他的。他全部的身心都只有那接触的一个块面。他知晓她掌心的纹路，是那样缠绵纠结的形状。
　　春梦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幻境。
　　他最后还是没有看清她的脸。他最后还是只要看着她离开。她穿着麻编的凉鞋和波西米亚的长裙子，宽檐的草帽拿在手里，彩色的缎带像是扬起的云霞。她的腰那样的瘦。像一支易折的柳。他只觉得疼。生理上无法抑制的疼痛在胸腔里翻涌。他弯下腰开始呕吐，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看啊，他是个多么浪漫的男孩子！连梦都做得这样美。像一首凄婉的抒情十四行诗。
　　少年在清晨醒来，并未发现自己干涸的泪水，只是惊恐于湿掉的内裤与床单。他不自觉地想到昨夜的女子，是不是就是圣经里面妖娆的莉莉丝？引诱年轻的男子犯下罪过然后离开。
　　他红着脸开始收拾。拉上窗帘关好门，像是一个心虚的小偷。
　　不知道在多年以后，他还会不会记得有这样的一个梦。有这样的一个女子，偷去了他童年最后的坚贞。他还会不会记得有这么一天的清晨，自己小心翼翼的掩饰着。不只是那些需要清洗的痕迹，还有这样的一个梦。
　　成长，是这样迅猛而不容拒绝的。你，又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