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归》暖暖的懒猫

1、前尘往事

　　秋风起了，吹乱了她额边的散发，她却未察觉般，一点一点细细地擦拭着那光洁的墓碑。该是有多久了呢，秋风都忍不住要静止，她却依然静静跪坐在那里，或许她在低语着什么。
　　嘶地一声长鸣，一字长雁齐齐划过这碧洗晴空，又是一年北雁南飞。她回过头来，痴痴瞧着，轻微的颤栗，眼里落下了大片荒凉，但也就那么一会罢了。转身她便仔细收拾了东西，踏着暮色，渐渐远去了。秋叶纷纷落下，缓缓划过墓碑，一笔一划，并排刻着宋雁归、何紫堇。
　　路上黄尘滚滚，怕又是哪家好儿郎远赴战场。她默默地走着，不远处有女子在一遍遍哀唱:“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似是牵动了她内心的回忆，她停下了步子，怔怔望着那滚滚黄沙，似还能听到那人在她耳边底喃：“紫堇，等我，等我回来，来年雁归的时候，我就娶你回家。”她还记得他的怀抱是那么暖，他的话是那么深情，可是他还是走的义无反顾，马蹄的踢踏一声声敲在她心上，她也是这么哀哀地唱着这首元曲，落了满地的心伤。岁月转了几转，可这踢踏的马蹄，女子凄婉的哀唱却永远不曾停歇。萧萧秋风立，夜色平凉起。她向那片夜色走去，融入了自己的背影，却带不走这难埋的悲伤。
　　推开窗，涌入了满室的寒气，却让人也清醒了些。看着邻舍的小孩拿着花灯蹦蹦跳跳牵着爹娘的手，方知又是一年元宵了。看来往行人皆是满脸喜庆，紫堇心中也添了几分喜悦，抿了抿嘴，也挑了一身略为鲜艳的衣衫，去赏这元宵的各式花灯。一路行去，却却是东风夜放花千树，宝马雕车香满路。哪怕边关依是烽火狼烟，却挡不住这欢腾繁华。一路赏玩着，看着不少文人墨客，闺阁小姐都结伴猜着灯谜，沿撒遍路欢歌，这一夜，会有多少次蓦然回首，又该成就了多少才子佳人的佳话。
　　感受着节日的欢乐，嘴角也一直微微上扬着，碰到别致的花灯也会驻足赏玩一番。漫漫行去，却在一盏花灯前挪不开步伐，怔怔望着，似要流出泪来。颤抖着手一点点抚上那小巧的莲花瓣，看那盈盈烛光，似是倒映出雁归纠结的脸。武能安邦的雁归却偏偏不喜文人的那股酸气，可为了博她一笑，他仍是努力地猜着灯谜，可却不知他的脸早已皱成一团，浓眉紧锁，吓得摊主都瑟瑟发抖起来。紫堇就这么沉浸在回忆里，似哭似笑。
　　“夫人，夫人？”
　　听到摊主的叫唤，紫堇方回过神来，微拭了眼泪：“不好意思，是我失态了。”
　　“我看夫人似是喜欢这盏花灯的紧，不妨来猜一猜这谜。这灯算不上顶顶好，这谜确是好谜。”
　　看着店家一脸热情，紫堇也不好拂了他的意，再说这灯…….
　　素手翻开这布条，细细端详起谜面：花飞花落花满天
　　情来情去情随缘
　　雁去雁归雁不散
　　潮起潮落潮无眠
　　夜深月明梦婵娟
　　千金难留是红颜
　　若说人生苦长短
　　为何相思情难断
　　紫堇提着这盏小巧的红莲灯，随人流挤过石桥，默默立在水边。想起刚才摊主热情地递与她花灯并夸她聪慧，可却不知只是人如其诗，经历了个中痛楚，方能领悟出题者的心思。
　　花去雁落，梦留人思。她该是如何把这一字字道出。
　　看着周遭的女子欢欣地将花灯放入河中，虔诚地许愿。紫堇却提着那盏灯默默离去，灯还是那盏灯，景还是那个景，可为她猜花灯的少年却不在了，而那个许愿的少女也回不来了。
　　岁月，染尽了霜白。
　　紫堇慢慢地擦拭着光洁的墓碑，她的动作很迟缓，却仍是费力地一点点擦着，可岁月啊终是转了载载，她浅叹了口气，扶着墓碑，慢慢地坐下。春日的风啊，太和煦，恍得迷了她的眼，她歪靠着墓碑，似要睡着般。
　　“紫堇，紫堇，我也要为你猜盏花灯。”
　　“紫堇，紫堇”，雁归小心翼翼地拉了拉紫堇的手，嗫嚅道：“这个好难，我不会。”紫堇看着雁归垂下的头顶，却只是藏不住自己嘴角越来越浓的笑意。
　　“紫堇….”紫堇看着脸色涨的通红的少年从那纷纷的花雨中一步步挪来，犹豫了颇久，才从背后递出枝桃花，塞在她手里，鼓起勇气，盯着她的眼睛说：“紫堇，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雁归的语气那么急促，可紫堇却觉得漫山桃花的芳艳都抵不过少年通红的脸，抵不住这句话甜蜜的悠扬。
　　“紫堇，你知道为什么我叫这个名字么？”紫堇看着少年忧伤的眼，只想捂住他的眼，让里面永远是单纯的快乐。雁归握着紫堇的手，低低地说：“我爹是在雁飞是出征的，那时候娘刚怀了我三个月。爹临走前对娘说，等雁归了，他一定回来看孩儿出生。可是雁再也没飞回来了。”紫堇紧紧抓住雁归的手，此时的雁归不再是那个嬉笑开朗的少年，他也有他的忧伤。“可是，以后，雁归，我一定会一直一直陪着你。”紫堇在心里默默地承诺。
　　“紫堇，我要走了，等我，等我回来，在雁归的时候我一定娶你回家。”少年颤抖着擦掉她的眼泪，可却走的那么决绝。紫堇望着大军过后的漫天黄沙，哀哀唱着，如何不心伤，如何不彷徨？
　　大雪纷飞沒了路，紫堇跪在那里，没有悲恸。看不见她唇色的清白，看不到她眼底的死灰，她只是一丝不苟地在碑上一笔笔刻下宋雁归，何紫堇。在那个冬天，何紫堇就死了，和她心中的少年一起消逝了。
　　春日的风真的太温暖了，紫堇觉得自己就要这么睡过去了，那就睡一下吧，她慢慢合上了沉重的眼。
　　嘶地一声长鸣，那是雁归来了。紫堇似是感觉到了，可终是没再睁开眼，她嘴边的笑容是那么安详。
　　“紫堇，我回来了，我来接你回家……”

作者有话说

　　一篇很短的文，可能之后会有他们的年少时光，也有一系列的雁归儿女故事，大家就权当一个消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