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上河图》杜布依

57、神秘八爷

　　五味居是这西湖边上最出名的酒楼，是江南商会的场子，说到底就是这位钟九爷的产业，江南商会一脉相承，同气连枝，就算这些年头钟九爷有些散漫不羁，和几位哥哥的关系有些僵硬，到底是一家人，这五味居的生意倒是没有落下。
　　楚河最出名的产业是什么？满汉楼，京城满汉楼，江南五味居，说到底她想要在江南站稳脚跟，这酒楼的行当可不能落下，前些日子乔正初先到几月打下的基础便是这些江南各处的资料。
　　楚乔二人一见到画舫停到了五味居的门口忍不住相视一眼，他们初来乍到不愿意太过张扬，所以刻意没有接近这些他们最熟悉的地方，这些日子他们都是和江南织造联系颇多，当然还有一些胭脂水粉的产业，这会儿钟老九主动带人来自己的酒楼，看来别有用心。
　　不过这个想法在楚河的脑子里也是一闪而过，濒临萎缩的胃立刻取代了全身的主导，五味俱全的菜香阻断了她的思维，她兴冲冲的跟着一众才子入了五味居。
　　既然是五味居的老板请客，这包间肯定是最好的，五味居依山傍水，最好的位子莫过于居高临下的近水楼台，近水楼台只有五间厢房，刚好对应着五味，辛甘酸苦咸。
　　辛等同于辣，楚河听到这个字就开始向往，可惜今日风景最好的辛字号房被人占了，浩浩荡荡一群人唯有选了第二号的甘字号房。
　　不过看到菜谱楚河的胃口立刻缩水了不少，果然江南的菜色和她的风格还是相去甚远的，特别是作为前世无辣不欢蜀人，实在对于江南那些过于清淡的菜色有些倒胃口。
　　她师傅也是个嗜辣的人，对于饭菜他没有刻意的挑剔，可是动筷的次数无论是和京城里还是家里比起来都相差很远，看来也不是太满意这里的菜色。
　　比起江南的菜，江南的茶估计才是南北驰名的吧，到了西湖怎么能不尝一尝西湖龙井，背靠西湖，一壶虎跑山的泉水冲泡的龙井比起京城每年高价运来的茶叶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清风过境，淡淡的茶香在鼻端掠过，带起了一股微醺的醉态，一众才子放松的斜倚在位子上，看着青山，看着绿水，尽然有些不愿离去。
　　“飞将军，咬，咬，快咬！”一阵喧哗的吆喝声打破了迷离的梦，被惊醒的才子们脸色都有些难看。
　　连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八阿哥都有侧目，略微皱了下眉头，对这位不识趣的打扰者有些不满。
　　最生气的还是楚河，难得各位才子消停了，自家师傅也没有刻意刁难，趁着茶香醉人本来想着正好趁着补眠的，没想到却遇上了不知哪里来的冒失鬼，不过睡眠不足的面瘫鬼显然引不起别人足够的重视。
　　声音是从隔壁间的辛字号房传来的，能坐的上这样的包厢的可不会是穷人庸人，钟老九看了看曹公子的脸色，十五岁的小公子显然还没有练好那些所谓的修养，一张脸臭的要死。
　　钟老九招来一旁伺候着的小厮询问，可惜小厮却是一脸比曹公子还难看的脸色嗫喏着，半天说不出一个屁字。
　　恰好这时候隔壁的喧哗声又澎湃了起来，心高气傲的曹公子终于忍不住暴走了，掀起衣角就往隔壁冲去。
　　被吵醒暂时无眠的楚河哪里舍得这个看热闹打发瞌睡的机会，忘记了自家的独臂师傅，抛弃了一脸沉痛的小何公子，屁颠屁颠的跟着曹公子吵架去了。
　　他们这群人走得潇洒，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们踏出厢房门，踹开隔壁门后那个一脸别扭的小厮终于治好了自己的口吃病，在钟九爷的耳边嘀咕出了方才难以启齿的东西后，钟九爷一脸惨白的模样。
　　钟九爷满脸惊恐的追了过去，剩下的何公子和八阿哥对视了一眼，意识到隔壁的人不是有辱斯文这么简单的收场可以解决的难题了，也放下了茶杯和碎碎念，跟着挪了过去。
　　等他们慢悠悠的赶到隔壁屋里，没有见到尸横遍野，没有捡到遍地狼藉，没有见到秀才谩骂，可是这些都不足以形容他们眼中看到的惊恐，他们心中洋溢的震撼。
　　他们踏足隔壁间听到的第一句话是“为老不尊！”
　　如果这句话出自曹公子之口他们能淡定，出自楚河姑娘之口他们也能勉强接受，可是……如果这四个字是出自那个对着旁人说一句话都闲多事，遇上陌生人都是爱答不理，出门行走一路不言不语的对他们两位都视若无睹的乔正初乔大公子之口那就是一件可怖而稀奇的事情了。
　　继而他们见到了那位只闻其声的斗蛐蛐大家，果然没有辜负为老不尊这四个字的形容，那的确不是一个年轻人，不过却没有到老那么严重，说起来这人虽然步入中年，不过那一身的朝气却比身旁这些酸腐的秀才们好很多。
　　那“老”年人显然也没想到居然就这样无缘无故的被人骂了，转过头来一脸愕然的瞅着乔正初半晌，乔小哥依然是那副不咸不淡的面瘫脸，除了鼻子里似乎哼哼的出着气以外根本对着人视若无睹。
　　“啊！”那大叔终于意识到自己高高在上的人生被人狠狠的践踏了，吼道：“臭小子，你居然骂老子！”
　　“骂的就是你！为老不尊！”小乔同志似乎就和这位大叔杠上了一般，不跟退步。
　　大叔大手一指，对着还在钵里为他拼死拼活的蛐蛐吼道：”飞将军，咬死这个不懂得尊老爱幼的臭小子！”
　　飞将军瞅也没有瞅他一眼，继续和钵里的另一只同类做殊死搏斗。
　　小乔冷笑了一声，“岳飞的气节可不像某人那么低劣！”
　　大叔终于被气上火了，直接哇哇大叫，那叫声可谓是惊世骇俗，吓得没有睡饱一身虚弱得某人差一点自缢而亡。
　　“小二，上扬琴！”楚河看到自家的靠山在大叔面前有恃无恐，自己便有了难得的逞威风的时刻。
　　锦衣郎都是薄幸人，这位大叔穿的比皇帝还招摇，锦衣华服，环佩缠身，一看就是家产万贯的主，这样的人肯定是妻妾成群的坏蛋，特别是腰上的七个香包每个都绣工不同，看来这人的妻妾最少都有七个。
　　五味居的小二果然是培养的很好的，一切以顾客至上，不一会儿就屁颠屁颠的抱了把扬琴上了楼来。
　　楚河意气风发的抱着扬琴找了个地儿做了下来，小乔依旧面瘫的和那位大叔对视着，而八阿哥却一脸惬意的找了个靠水通风的位置准备欣赏这一场扬琴的盛宴。
　　唯有何公子还有点理智，一脸尴尬的问八阿哥，“那个……你家徒弟会弹扬琴吗？”
　　“好像还没有五音不全……”宫里的那次好像是听过她的歌声吧，满大气的。
　　楚河敲敲打打的几下试了几个音，那老爷子瞪着一双铜铃大的眼睛准备用眼神杀死她的时候，她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了。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聚散只记今朝……啦啦啦啦啦……”全场皆静，全场皆惊，曲调到底有没有准已经没有人知道了，经此一役江南民众心目中烙下了一条金科玉律，千万不要得罪女人，特别是喜欢做生意的女人。
　　何公子一脸惊恐的看着老神在在的喝着龙井的八阿哥，那人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见了何公子的神色，低叹说道：“叹为观止，五音不全果然是形容人的，这种非人……我想我徒弟是被妖魔附身了，小何，你找准机会冲出去找道士，收了她。”
　　何公子震惊了，没想到自家师兄居然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没想到的是自家邻居的破坏力居然不止在手脚上，有时候人间凶器也可能是从口而出。
　　老爷子窒住了，隔了良久，整个房间里的无数双耳朵不知道被这样的歌声摧残的脸主人的其余五官都开始扭曲甚至狰狞的时候老爷子突然笑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怒极反笑。
　　“哈哈哈哈，真是个有趣的小女娃，没这些个敢怒不敢言的公子哥儿些有趣多了，老爷子我就是见不得礼义廉耻天天挂在嘴边的读书人，为老不尊又咋样！有些人不懂敬老还不是没有教养。”老爷子看样子像是真的开怀了，笑的胡子翘的老高，连手边的岌岌可危的战局都不管不顾了。
　　不过他此话一出，小乔唇边噙着一抹略带邪恶的冷笑，“教养这东西应该是由上至下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大叔的胡子像是大红灯笼一般依然高高挂起，只是嘴角的笑仿佛腾出了烟雾，之前的弧度也是翻转了一百八十度，“混小子，老子养你这么多年，没享受过你一次孝顺不说，这么多年不见，你居然一个笑脸都没有，还句句话针对老子，老子究竟是哪里得罪你了？！！”
　　小乔冷冷的扫了他一眼，“没有得罪，我只是从小看你不顺眼！”
　　小乔式的说话方式，不偏不倚的口气，却在此时此刻掀起了惊涛骇浪，何公子今日是彻底的遭受了各种惊雷的洗礼，跌坐在椅子上呆呆的望着八阿哥，那人眉头轻轻一皱，疑惑的眼神扫过了小乔，又看了看一旁脸色异样的楚河，看来这丫头也不是知情人士。
　　别的公子哥虽然看出了这位中年人贵气不凡，终究还是见识不足，没有太大的感触，唯有年龄最小的曹公子反而一脸凝重的观望着眼前的大戏。
　　钟九爷的表情当属最骇然，怔怔的盯着小乔看了半饷，呢喃道：“乔……乔……干爹，他不会就是乔老八吧！”
　　“除了你那个性情古怪的八哥，这世上还有谁的性情可以这么古怪！”老爷子死死的瞪着小乔没好气的说道。
　　这下整间房彻底的哗然了，江南商会九龙头是什么人物，就算这些公子哥们再孤陋寡闻也如雷贯耳，不过唯有这位乔八爷一向深居简出神出鬼没，听过他的名头的不少，可真正见过他真面目的人却不多。
　　经此一役，谁也没有想到，不仅他们这些外人不知道乔八爷的真面目，连九大龙头内部人员钟九爷居然也不认识自家的八哥，不过更让他们震惊的是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老爷子居然就是九大龙头的那个神秘的干爹，江南商会真正的幕后会长。
　　“都不知道我这么一个性情纯良，人品高尚的一方善举怎么会教出这么一个怪小孩，一定是出去学坏的！”老爷子继续絮絮叨叨的说着，丝毫没有为自己起先的话语引起的惊涛骇浪升起一点明悟。
　　同样不为所动的还有扑克脸更加冷峻的小乔同志，他淡淡的扫了老爷子一眼又看了看钟老爷，“上梁不正下梁歪！“
　　兵嘭！终于有人忍不住掀桌了，“你这个忤逆子！”奈何桌子太重，人单力薄……
　　另一道气势不相上下却冷冷的声音跟着而来，“你这个无良爹！”
　　老爷子彻底的炸毛了，掀不动桌子总能操的动盘子，桌上满是油汤的杯碗瓢盆立刻在半空中上演野蜂飞舞。
　　汤汁四溅，各位满腹经纶却弥补不了四肢不齐的缺陷的公子哥纷纷中弹，楚河姑娘终于在这种危难关头脱颖而出了，操起扬琴就想把这两个大小魔头给敲死，奈何战场油汤弥漫，她这身手冲过去估计“非死即伤”，最后恨恨的往扬琴上一敲。
　　一首与方才完全不同调的沧海一声笑脱口而出，一心向文的何公子震惊了，不顾躲避油汤不可思议的看向八阿哥问道：“一首歌还可以变成另一种曲调？师兄，你家徒弟在曲艺上的造诣非凡啊！”
　　八阿哥一脸此时不知道从哪儿拿了把折扇一边扇着一边好整以暇的喝着茶，听到小何这句话，一口茶差点没喷了出来，一脸崇拜的看着小何，“神乎其技啊！没想到师弟你居然能听懂我徒弟的造诣……”随后他拍了拍小何肩膀，“以后这与她乐理沟通的责任就交给你了，任重道远啊！”
　　小何终于听懂了某人言语里的讽刺，怨念的看了看他一身衣衫依然净白干净，没有一丝油污，再看看满屋的公子哥儿，除此之外谁还有半点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岔开话题问道：“师兄，为什么那些污渍都不靠近你啊？”
　　他眼见着那些油污沫子飞到近处那人折扇轻轻一挥，眼前的东西便不见了。
　　八阿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回道：“因为它们嫌弃我！”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终于奉上来了，耽误了好些时间才码好，这几次化疗的效果不错，估计我一时半会儿也挂不了，没在医院的日子就是天天在家闲着，今儿一早被我日夜压榨的床终于受不了反抗了，我唯有缩在角落里和电脑缠绵了，于是……它，横空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