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夜风独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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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巧节的晚会终于结束了，满汉楼的盛宴也落幕了，接下来的便是姑娘公子们的互动环节——放河灯。
楚河瞅准了时间准时出现在阿哥们的包房门口，又说了几句场面话，把亲自张罗着把众人送出了满汉楼。
出了大门，四阿哥和八阿哥都是在宫外建了府的贝勒，把还住在宫里的九，十，十三，十四阿哥全部托付给住在太子所的二阿哥，便结伴回家了，一行在宫外巧遇的兄弟也总算是在这夜幕下分道扬镳了。
太子爷一行人回家的路正好路过了城里最大的那个湖，九阿哥看着湖对岸的热闹和湖上飘零的河灯以及那些形形色色的美人儿有些动心，便鼓捣着太子爷和众位兄弟也去凑凑热闹。
太子爷到底是个成年的阿哥，这些事情倒也时常经历，这节日里的确不少人家的姑娘都会出来凑个热闹，真遇上对眼的了便带回去暖床也不算什么，反正每年赐给他的婢女也不在少数。
太子爷有了兴致，其余几位也不好推却，再加上年纪都不大，难得出宫凑热闹，这么早就回去了也有些心有不甘，再望了望对岸的风景的确是花影婆娑，五彩缤纷，便沿着湖岸过去了。
湖畔的人出奇的多，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聚集在这里，湖里的河灯也是千姿百态，五光十色，倒影在澄净的湖水中勾勒出一片灯火辉煌的海市蜃楼，再加上一路而来推搡交错的衣香鬓影，本来抱着纯属凑热闹的几人都有些沉醉了。
相比较阿哥们的轻松写意，满汉楼里却是哀鸿遍野，楚河不是个欺压民众的奴隶主，虽然这一晚心力交瘁，也加入了帮忙收拾的行列，众位伙计们见到老板都如此勤劳，有些小小的感动也多了一些动力，纷纷起身，把一片狼藉的酒楼给收拾的干干净净。
等到戌时过了一半，满汉楼总算是恢复了原貌，楚河便招呼着众人下去休息了，等到满汉楼里归于静谧，她也摸黑回到了自己的屋里。
躺在床上原以为会很快入眠，可是再遇故人的冲击却让她不能成眠，脑海中不断地穿梭着那几个人的样子和那几年发生的一些事情，记忆如潮水一般泛滥，搅得她心底的一汪镜湖波澜再起。
她努力的平复着心情未果，便又起了身，也不点灯，只是推开了窗户，让微凉的夜风洗涤她缱绻的不平静。
当初楚河利用自己“高人一等”的身份之便，在脱离棺材铺到满汉楼里安家的时候刻意的远离了一众属下，没有选择后院里的厢房，反而在酒楼里挑了间靠水而居的屋子住了下来。
不是她生性孤僻，刻意的疏远人群，而是这一汪湖水能让她回忆起南方的潮湿以及越过这片水域，那个她最初的“家”便在彼岸遥遥相望。
说不惦记是骗人的，虽然那里危机重重可是却让她经历了许许多多不平凡的事也认识了形形色色不平凡的人，给她原本单调平凡的生活添了许多的耐人寻味，就像老天爷给了她这个穿越的机会便是要让她彻底的体验一番不同寻常的生活吧。
灯影摇曳在水中，那不是突兀的出现的，对岸多情的男女们借着这一叶扁舟抒怀自己对柔情蜜意的渴望，这些承载着满满希望的河灯小船便顺着缓缓流觞的水流飘到了湖中央，不一会儿又散落在对岸这片寂静的亭台楼阁下。
楚河的窗外也林林落落的漂浮着几只河灯，虽然她明白这些东西不过是百姓们聊以□□的向往，不过有憧憬总算是美好的，便也想打捞几只起来分享一下他们的甜蜜，可惜她住在二楼，环顾了一下屋内也没有什么趁手的工具，便就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她懒懒的倚在窗边的榻上，享受着难得静谧与繁华，专心于工作的日子的确充实，让她可以忘记许多她不该记起的东西，可是累久了人都会疲乏，心也需要一个港口暂时的停靠。
她放空的看着窗外只见其形却不闻其声的热闹，心底一片满足，突然骇然写满了脸颊，一根长长的绳子不知道用什么东西做了一个钩子，慢慢地从上面顺在她的窗户外落了下来。
她一愣，立马探头往窗外看去，只见夜色朦胧，这根绳子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再低头一看，绳子已经勾起了一只河灯缓缓的拉了上来。
她心中一惊，方才还琢磨着八卦河灯里的内容，没想到老天爷这么快便让她梦想成真了？
可是那绳子并没有在她面前停下来，反而一路而上朝着天空飞去。
不会吧？！真有牛郎织女鹊桥相会帮着人世间的痴男怨女实现心愿的神话？她有些傻眼儿的望了望天空那道明亮的星河。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秦观可是她当年最喜欢的一个诗人，虽说不少人说秦少游的诗词太过矫情，不够大气，她却一直很喜欢他那种安于现状的洒脱，反而不似那些整日歌功颂德或者怨天怨地的诗词来的让人赏心悦目，反正本来她也不是那种有大志的人。
一时间，她沉迷于秦观刻画的那副美景里，有些飘飘欲仙，夜风却在这一刻凛冽了起来，湖心的那些灯船被吹得飘零凌乱，楚河的心也在这一刻被吹醒了。
丫丫个呸！她房间上面不是正对着屋顶的那块平台吗？那块平台本来雕琢的如云似雾，白日青天里稍加修饰便让人如沐云端，可这些年很少派上用场，再加上雨打风吹，日晒尘染，早就和黑夜融为了一体，她很少有空挥霍这样的闲暇，一时间倒把它忘的个一干二净。
可这一想起，她就知道不是什么光怪陆离的鬼力乱神，这分明也是有人在这上面装神弄鬼来着嘛。
她今日惊吓过度又累的死去活来，本来就憋着一肚子的怨气，没想到这夜里难得的清闲时光居然有人出来吓她，她一跃而起，三步并两步冲出房间便往屋顶的平台上跑去。
她踏上平台的那一刻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这样盘膝坐在地上，那个背影虽然挺拔高挑了许多，可还是那个她“童年”时分记忆犹新的背影，一时间她有些后悔，提步就想转身离去。
在她还没有把想法转化为行动之前，那人正好听到了脚步声，缓缓的转过身来，看到是她，笑了笑道：“没想到我这无心钓鱼还真把大鱼给钓了上来。”
楚河见自己行踪暴露，如果此时转身逃掉更显可疑，便磨磨蹭蹭的挪着脚步朝那人走去，“呵呵，十三阿哥不是回宫了吗？怎么有兴致跑到我们这废弃的顶楼来赏月……额……赏星啊！”
十三阿哥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破口而笑：“楚河啊，你说话还是这么有趣啊……”
她一愣，却不知道该如何接嘴，说是十三阿哥认错人了，可人家分明听到自己“老爹”叫了自己的名字，可如果坐视不理不就坐实了自己和他曾是旧识的身份吗？一时之间任凭她这些年修炼的如何口若悬河却也想不到回复他的话语。
十三阿哥却没有为难她，拍了拍身边的位子，说道：“楚老板不会不赏脸陪我坐坐吧？”
楚河唯有苦笑，她真没胆拒绝，而且因为是十三，她也不想拒绝，天人交战后她还是磨磨蹭蹭的坐了下来，和他肩并着肩，又像是回到了湖边煮饭的那段日子，只是人面依旧，地点却早已物换星移，这一汪湖水也不再是那片紫禁城里的小沟渠，自有二人的一片小天地，虽然后来加入了一个第三者。
她回想着过去有些入迷，突然意识到他方才叫她什么来着，立刻回神道：“呃……十三阿哥，你好像叫错了，小的姓胡，应该是胡老板……”
听着她小心翼翼的语气，十三的笑意越来越浓，“小的？楚老板不是小妹吗？”
楚河吓了一跳，果然这人不能往回看，不然昨日非今日是，总归是要说错话的，这会儿一见到十三又像是回到了自己当奴才的时候，转瞬间就忘了自己身为女子的使命。
十三阿哥看出了她的慌张和尴尬，摇了摇头道：“放心吧，我不会出卖你的，不过你被人劫走后我和十四弟就相信你肯定没有死掉，你这人虽然无赖了一点总算还是个福大命大的人。”
楚河对上他的双目看着他笃定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掺和一丝的杂质，心里微微的荡漾，她知道自己装不下去了，叹了口气问道：“你为什么这么笃定我一定是我？我现在可是个名副其实的女子啊！”说着她还有些骄傲的挺了挺今日惨遭毒手的小山丘。
十三阿哥有些尴尬，连忙侧过头，望了望对岸的人潮汹涌，高深莫测的笑了笑，“天机不可泄露，你就当我们心有灵犀吧！”
这话一出楚河有些挂不住了，低下头，连忙别过这人越发英挺的面容，也随着他望向远方，脸上火辣辣的烫，她一心祈祷着月夜色微暗身旁之人不会发现。
静默在一刻却偏离了尴尬，微风相送着夜来香幽幽的清冽，楚河突然觉得这一刻这样的美好，仿佛她方才羡慕彼岸之人的憧憬都变成了现实。
又是一阵让水中央河灯凌乱的风，楚河哆嗦了一下，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方才睡觉褪去了外衫，出来抓人也走得太急忘记穿衣，在这夏末的夜风里有些受不住了。
十三阿哥感受到了她的冷意，身手一推，依稀还是庄公公以前传授的缠功，只是这人已经把它自我创新了，缠劲变成了旋劲，等她停住之时已经被挡在了那人的身后。
他回过头说道：“这里顺风，躲在我身后就不冷了。”
说着他就这样顺其自然的靠了上来，背上传来一股烫人的热，楚河差一点就弹了起来，可转念一想这比起十四今天的非礼算的了什么？而且她又不是什么过分在乎男女授受不亲的真正古人，背脊僵硬了一会儿，也逐渐放松靠住了这个传递热量的来源。
背对着背，十三轻柔的声音讲诉了一些这几年宫里的趣事，楚河听得入迷，不时也和他交换着她在宫外的一些故事，一直以来她都知道十三的心很大，他向往着那篇万里无云的天空，憧憬着有一天能在上面自由的翱翔。
“宫外的生活真是轻松写意啊……”他听了她故意挑拣的一些好玩的故事幽幽的说道。
楚河心中一动，侧着身子回头，觉得今日的十三好像又与过去有些不同，难道是因为长大了所以更加多出了一些忧郁？她迟疑的问道：“你……是不是有心事啊？”
十三有些讶然的回头看了她一眼，转眼又笑着摇了摇头，“哪有你那么多心事的，我又不是小姑娘。”
他也没有再回头，就这样和她侧着一个角度闭着眼享受着微风拂面的感觉，楚河凝望着他翕动的长长地睫毛，思绪却不自觉地回到了那一年的下午。
那时的她好像是十五岁吧，不是现在拖着这个十五岁身体的十五岁，而是临近初三中考的一个下午，她也是这样和一个人背靠着背又双双靠在大树上坐在草坪里，各自捧着一本书，不知道是不是春眠不觉晓的作用，他缓缓的进入了梦乡，她侧过头，繁茂的树枝滤着阳光便从缝隙中洒在了他笑容满面的脸上。
他是她的同学，一个品学兼优的阳光少年，她和他一直很要好，要好到班里不少女生都充满了嫉妒与羡慕，可是只有她自己明白，他们之间一直都是若隐若现的暧昧，她不清楚他的态度，再加上这习惯小心翼翼的性格，始终不敢捅破那层薄如禅意的纸。
她不敢主动，他也没有，而他们的关系却就这样持续着，直到中学毕业后他跟着他的父母一起去了国外，从此天涯各一方，他们不约而同的都没有联系对方，而这段始终没有落实的关系也就这样烟消云散了，从前她也幻想过如果有一天他回国了，他们偶遇了，会不会再续前缘？可伴随着这个老天爷给她开的玩笑开始便是真的成了冰山绝壁，穷途末路，再也找不回来了。
斯人已远，可是白昼对应着黑夜，仰头对应着闭目，满面阳光的少年和略显忧郁阿哥却在这一刻重合了，不是说他们长得相似，而是这样怪异的对比却让她有着同样的感觉，好像又置身于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等她清醒的时候她的手已经抚上了他的脸，虽然只是蜻蜓点水的一碰，两人都抖了一下，十三阿哥一脸惊讶的睁开双目，楚河却是受惊不清，腾地不转身，便龟缩了起来。
这一刻的沉默像是一个遥远的梦，久久都没有尽头，十三尽量分撒自己的注意力，看着远方逐渐消散的人群，突然开口道：“我刚才是和二哥他们走散了无处可去刚好路过这里看到了这一处平台便跳了上来，这会儿估计他们都要回去了，宫里也快宵禁了，我得去和他们会和了。”
楚河万分想逃离这样的境地，连忙点头，期盼着他快点离去，转念又想到他们背对着对方，他什么也看不到，连忙开口道：“嗯……”话一出口却带着丝丝的幽怨，她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打了个千，“小女子恭送十三阿哥。”
“嗯……”她最后听见的就是这个单音节，等再抬头时，这平台上却已经空空如也，仿佛方才的一切就是她的一场梦，可耳边这个单音节却不停的循环，昭告着她方才的冲动。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夜风独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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