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上河图》杜布依

20、众人茶会

　　上岗几个月了，转眼间便到了深冬，当初在南方的时候楚河不止一次的抱怨过冬日无雪的遗憾，时空逆转她穿越到了北京城里这里却是年年大雪纷飞，雪妆雕琢的整座紫禁城越发庄严高贵了，可是这雪冬的冷却是彻骨的寒。

　　楚河年纪偏小，当值的活路大多排在白天，昨夜下了一夜的雪她都沉浸在睡梦中，清晨醒来，映入眼帘的便是这苍茫雪白的一片，她不禁深吸了一口气，以前偏安而居她还不觉得，毕竟练功房那地段在整个后宫里算是偏僻的，而今年进入了这最核心的地方，见到的胜景绝不是以前所能比拟的。

　　她的窝依旧是单间，这倒不是因为她走后门所以特殊，而是这皇帝手下的人特有的特殊待遇罢了，如果真要说起来，她这几个月来不知道把李德安气成什么样了，如他在这里只手遮天的手段她一定是平均待遇最底层的，多亏在皇帝手下做事儿，最低等的待遇都比别人的好。
　　说起来这边的工作，除了早睡早起以外其余的尚算轻松，这位千古一帝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伺候，不过她也知道这是因为他们在这里任职的人都有一份前人总结出来的秘笈，不知道是多少个细心的前辈琢磨了大半辈子的精华。

　　楚河来这边之后一直是大错不犯小错却不断的一个人，每次她当值，李德安都会不自觉地皱皱眉头，显然对她的工作质量还是很不满意的，只是托了韦小宝同志的福，无论她犯了什么错都会让这大清皇帝联想到那人身上，就不自觉的一笑泯恩仇了，不过楚河再傻心里也清楚，这不过也是因为她的错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东西，如果她的身份不小心暴露了的话，她的脑袋依然不稳当，所以她来这边之后便率先给自己的房间加固了些，平日里也更加小心了些。

　　泡澡的习惯是改不了，不过这样也好，这里的太监经常结伴去洗淋浴，她哪敢参与，便用自己身子不好需要每天泡药酒澡给推脱了，幸亏她当年的事情太监们也不是一无所知，所以倒也没人怀疑过。

　　搬到这边来最大的不同还是连衣服都不用自己洗了，当年在练功房的时候就她一个员工，还得帮老板庄公公洗衣服，来到这里，她的衣服便被浣衣局的人给承包了，让她受宠若惊了一番。

　　这场雪下了好几天，直到楚河四日一轮的夜班时依然寒雪飘飘，御书房被浓烈的茶香充斥着，楚河对这味道有些排斥，便侧过头透过窗户的缝隙望向外面风雪转移注意力。

　　这里没有时钟，时间几乎都是靠自己来判断的，好歹在这里也待了好几年了，这份技能楚河算是学会了，这一望而去，看来应该是子时了，再回头看看依然埋首在奏折中的康熙，她觉得有些悲哀，这会儿可不是现代化社会，社会分工也太凌乱，似乎全天下的事情都是这样一个人独自来处理的，这么多的事情也难怪他几乎天天熬夜了。

　　一壶浓茶又已经告罄了，康熙爷唤了一声换茶，李德安便给了楚河一个眼神，她连忙收起胡思乱想的心思，去茶水间泡茶去了。

　　这泡茶的功夫也是李德安不满她的一个原因，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小到大都对浓茶特别的反感，她打心底就没有想过把这份手艺给学透彻，一直功夫都不到家，被康熙皇帝嘲笑了好几回。

　　出了房间就是冰天雪地，楚河冻得恨不得连脑袋缩进了领子里，小跑来到茶水间时感觉到自己的脸都快结冰了，再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不禁有些烦躁，再闻到这浓茶刺鼻的味道，更是想撒手不干了，可转念一下，这里不比现代，没有做的不开心就辞职这一说，唯有硬着头皮做。

　　她从茶叶罐里捡出了茶叶，刚才进茶壶里，却有些不甘心，嘴里反复念叨着茶茶茶，又想了想康熙的胃和胆，脑海里似乎有一丝东西一闪而过，她连忙奋力的捕捉，追逐了好一会儿想法逐渐清晰了起来，她高深莫测的笑了笑，便走到另一处去取牛奶去了。

　　皇上沉迷这奏折里，习惯性的伸手去摸茶杯，可以拿起来才发现里面已经空空如也了，李德安脸色一黑，焦急的望了望门口，依旧没有看到楚河的身影，心底又忍不住把她骂了好几回，这小子也太不靠谱了。

　　他刚想着皇上开口询问到底该怎么回道，把这事儿给圆过去，门就被推开了，伴随着一股陌生而又熟悉的味道，楚河娇小的身影被窜了进来，身上上还粘着雪花，嘴唇也格外的白，她抖了抖身上的风霜，才喘了一口气。

　　李德安看到盘子里的东西气不打一出来，喝到：“放肆！叫你换茶来，你居然弄了这个劳什子东西，这规矩你倒是越来越不放在眼里了，圣旨都敢违抗！“

　　楚河被他一吼顿时懵了，不过相处了还是好些日子了，她也大概知道李德安的脾气，算是个面冷心慈的人，有时候骂的凶了，其实也是在保护他们，毕竟他也是这样一步步走过来的，除非心理变态，否则没必要为难自己手底下的人，本来太监这一行就够悲哀的了。

　　楚河看着这李德安伸手便抢，连忙退后了一步，回道：“茶喝多了胃会疼的，这段日子皇上都熬夜喝浓茶，饭却吃的很少，肯定是胃里不舒服，这东西虽然不是最好的，不过至少比浓茶的伤害小一点啊！”

　　李德安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她的解释，二话不说步步逼近，楚河毕竟人小腿短，哪里是他的对手，眼见着就要抢到手了。

　　这时候听到动静的康熙爷发话了，“这味道倒是挺香的，朕好像还没闻过，李德安，既然小楚子说的这么言辞凿凿的就拿给朕尝一尝吧。”

　　这几个月下来，楚河发现康熙爷对她的确是相当纵容的，有些错误落在别人身上就是一顿板子，落在她身上去总是不了了之，不过前提是她的想办法把这人给逗笑，不过逗笑他却不是什么难事儿，她捡些还能记得的《鹿鼎记》里的桥段故意错一些细节说出来，康熙爷听得一边笑着，一边还要指出错误在哪里。

　　不过在哪里都是一样，受领导欢迎的人通常不受同事的待见，这里当差的其他人对她都有些隔阂，虽不至于针对她什么的，毕竟她是皇帝罩着的，可却丝毫也不亲近，有些时候想找个说话的人都不容易，还好有时候十三会来看看她，而且晚上通常都能跟八阿哥见面，虽不至于谈天说地，可至少也是个解闷的人，不过大家对她不热络却正中她下怀，她的身份特殊，随着年龄增加，有些特征越来越明显，她还是尽量私下少与人接触的好。

　　多亏她是被当成太监抓进来的，这喉结问题倒是得到了解决，不过最让她担心的还是亲戚来访的事情，虽然现在还没有迹象，不过青春期这东西说不准的，没准儿那天就突然造访了呢？那绝对是一个大问题，这问题不解决她的脑袋就朝不保夕。

　　不过这会儿她可没时间想这问题了，皇帝都开口，李德安也没有反对的必要了，他率先倒了一点尝了一口，面色变了变，若有深意的打量了楚河一眼。

　　康熙看到他这副模样也被勾起了性子，放下奏折，专心品尝这一杯新鲜的东西，还没入口便是一股浓郁的奶香，奶香中还夹杂了清冽的茶香，似乎减淡了奶香的腻人，也中和了茶香的涩味，轻轻啖了一口，清甜香滑，一股别样的味道就这样窜进了嘴里，裹住了舌尖浓郁而芬芳的茶香和奶香一点点的沁了进来，既提神又美味。

　　皇上眼睛鼓了鼓，对着李德安说道：“没想到这小子还真的有一手，这东西朕还真没尝到过，而且有茶味却没有茶叶，倒是挺特别的，这东西叫什么啊？”

　　楚河看他没有排斥，安了安心，毕竟传了三百年回到古代，天知道他们的味蕾会不会发生了变异，会不会接受不了奶茶这种中西混合的玩意儿，听他夸奖连忙打了个千回道：“皇上喜欢就好，这东西叫做奶茶，是把茶叶用纱布包裹着然后用煮沸的牛奶冲调而成的，当然，还加了一些糖。”

　　甜食既能补充体力又能补充血糖，还会让人有饱胀感，这些东西可是楚河现代的时候浸淫甜食二十多年得来的经验，这时当然是信手拈来的东西，她这人除了肉以外最爱的便是甜食，如果有蛋糕的话，特别是慕斯蛋糕和提拉米苏，肉都能被她先放在一边，奶茶当然是辅佐这两样东西的最佳搭配之一，另一样是咖啡，不过她不知道这时候的大清朝有没有什么传教士什么的引入这东西。

　　“你倒是挺有些心思，朕还听说有一年十四阿哥的生辰的时候她还鼓捣出红白锅什么的吧，真没想到你对吃还有些研究，这倒是比小宝能干些了，这小子除了偷鸡摸狗以外估计也没什么别的大才能了。”果然没两句话康熙又想到了韦小宝，楚河倒是已经习惯了，而且生为一个现代人她也没必要和一个古代人吃醋较劲什么，通常都是跟着笑笑。

　　不过，当着李德安的面前，李德安的言传身教她可不敢忘记，连忙谦虚的回道：“奴才不过是在家乡的时候的自己照顾自己，学了些民间的东西，皇上没有吃过觉得新鲜而已。”

　　康熙点了点头，“是挺新鲜的……”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算了，喝了这东西朕心情不错，事情也不是一天能做完的，走吧，都去歇息了，明儿我找几个皇儿来讨论讨论，顺便看看他们这段日子学的怎么样了，小楚子，到时候你也别上什么茶了，就给他们每人弄一杯这个，让朕的儿子们也尝尝鲜，民间的东西虽然朴实，却依然值得我们学习。”

　　听他如此说道，楚河不得不佩服这人果然是一代贤君，光是他真正的能把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心态发挥的淋漓尽致甚至连吃喝玩乐这些小事上都不放过，也不得不说这个，满人皇帝比许多汉人皇帝都更尊重老百姓。

　　第二天楚河倒不是大清早被叫醒的，本来今日是该她轮休的，可接了皇上这个任务，她却唯有加班了，李德安知她肯定没人理就一直睡到自然醒，便安排了人看准时间叫她起床，不过也算是让她多睡了很久，她心里也是有些感动的，这个大叔并没有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严厉。

　　下了朝，康熙便带着他的一众儿子来到了御书房里，楚河适时也做好了多人分的奶茶和另一个当值的小林子一同端了上来，一杯杯的分发到每一个阿哥的桌上。

　　奶茶的芬芳是浓烈而诱人的，这么多份一同出现，一下子便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都有些怪异的看着杯里的东西。

　　楚河和十四的关系依然僵化着，她也不愿意多惹是非，进来之前专门给小林子分派了任务，她送的是单数的阿哥，而小林子则负责双数的，送到十三面前的时候她对着他眨了眨眼睛，暗示这东西是她许久没有露过的厨艺的又一巅峰。

　　十三心领神会，面色却依旧如常，只是唇边隐约有一丝笑容。

　　送完后，他们两人便下去了，只留下几个宫女和李德安候着，她刚出去，准备着回房再补会儿眠，李德安就追了出来，说是叫她在外间候着，估计等会儿万岁爷会召见。

　　楚河知道李德安算是最能了解康熙心意的人了，便把盘子递给小林子，自己又在屏风后的外间站着。

　　一个人站着有些无聊，她便转过身去看几位阿哥喝奶茶的反应，毕竟是自己的手艺，说不关心那是骗人的，通常饭店的厨师出新菜的时候也会担心客人的反应啊。

　　中庸的人她没怎么注意，不过最喜欢和最不喜欢的她倒是看得一清二楚，十三是喜欢的，却不知是不是因为她暗示过的原因；十四一向喜欢新奇的东西，只是喝了几口似乎想到了什么，不自觉的往门外看了看，却瞟到楚河躲在屏风后面，愣了一愣，立刻收回了目光；四阿哥不喜欢甜食她倒是她意料中的事；九阿哥似乎是一直不喜欢奶味儿的东西；却没想到十阿哥也不是太喜欢，不知道是不是以前太胖的时候留下的阴影，在她以为八九十组合全部阵亡的时候，却意料之外的发现八阿哥竟然快要赶上十三了，楚河不由的想起那日他给她带的米花糖，难怪，原来他也是个甜食控。

　　康熙爷也有些童心，看到大家虽有喜有不喜，但统一的都有些诧异，他不禁略为自豪的笑了起来，说道：“几位皇儿，朕给你们准备的这东西还不错吧！”

　　皇上金口一开，下面的哪里敢驳斥，都纷纷赞扬道。

　　康熙也不管他们到底是不是真心，接着说道：“这东西来自民间，既有提神的功效，也不似浓茶那般苦涩，朕昨日批奏折尝到之时，有些难题就隐约有些松动的架势，现在提出来一些问题，你们替朕参详参详，。”

　　众皇子再缺心眼的都知道这参详只是名为而已，实际上他们的皇阿玛要考验他们了，十阿哥一贯不喜欢读书，此时眉毛都快垮成八字儿了，楚河偷偷的笑了笑。

　　不过之后的就是一些晦涩的政事了，楚河零零落落的听了一下，她对政治的确不感冒，便琢磨起别的事情了，想到这些日子在这边开工都快变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主了，好些时候没自己开小灶慰劳一下自己的胃了，是时候抽个空去和十三吃一顿，说不定还可以把她的师傅也叫上，这几次看来他们的口味好像差不多。

　　她在脑海里头组织着菜式，顺便回忆着做法，时间便这样一点一滴的过去了，午时渐渐的近了，就在她肚子快要用生物钟奏鸣的时候，康熙爷总算是传来了散会的天籁，可他刚收口却说道：“小楚子，进来吧，你们谁对这东西有兴趣便找他给你们抄一份做法给下人吧，这奶茶是这小子家乡的东西。”

　　闻声进来的楚河看到各位阿哥的脸色不可谓不精彩，有挑眉的，有沉思的，有暗笑的，有漠然的，也有意料之中的，更有人略微有些失神，最后却铁青了一张脸。

　　楚河故意不去看十四的脸色，无论他是不是年纪太小戒不掉任性，可一个人把仇怨记着这么久还是让她不能接受，这样的心胸到底能容得下什么？

　　也不知道是为了讨好康熙还是别有所图，几乎所有的人都叫楚河要了份做法，唯有十四站得远远地，最后抢走了十三的那份，还得十三又只有再来讨一份。

　　十三说道：“这小子好像是消气了，只是面子上还放不下来，不过，我是真的喜欢喝这东西，很久没吃过你做的东西了，倒是挺想念的。”

　　楚河不禁感叹，果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他们俩又想到一块去了，便低声商量了一下改日聚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