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上河图》杜布依

18、因为你黑心

　　转眼间七月又到了，闷热的夏日也褪去了灼灼其华，清凉便在晚钟里随风相送而来，湖里的落叶荡漾着，像一叶叶小小的扁舟，似乎还装载着那些早已逝去的春心。

　　正如塞外传来的消息，六公主被封为和硕公主，就这样尾随边塞巡幸的队伍一同去了蒙古，这一去便是春暖花开，春宵一刻。

　　驸马听说是一个什么郡王，楚河听了几次都没念叨清楚那个名字也就放弃了，这满人的名字也忒长了，她努力了数次依然记不住啊，难怪她和小钱和胡小安比较交好，他们的名字多简单。

　　这六公主她也没见过几次，目送她离去并没有多大的感觉，可一同来观摩送行的姑娘却有不少哭的泪流满面，就不知是舍不得还是羡慕了。

　　又是一年过去了，她的医书也看的摸到了些门道了，孙太医偶尔也尝试让她自己抓药听诊来着，不过对象都是宫人，她这半吊子可不敢使唤到主子的面前去。

　　这几天有位老太医风湿症犯了，孙太医便亲自下针为同僚治病，楚河百无聊赖，便跟着胡小安和小钱一同观摩。

　　没想到一转眼进宫已经三年了，想到刚来那会儿只想做个米虫，却误打误撞的进了练功房，那段日子可遭了些罪，那时候她还惦记着以前武侠小说里经常出现的一句话：学打架首先要学会先挨打，她一路贯彻到底，便想着等自己神功练成说不定能转职去混个御前侍卫来玩玩儿。

　　可终究事与愿违，她在御前侍卫这条光明大道上越走越远，估计以后真想跳槽也只能在太医院守着了，也说不定回去御膳房混个一官半职的。

　　庄公公的操练不可谓不凶险，可是她是意识到自己的确就是书上说的那种根骨不齐，资质不佳的人，高手那就是一座可望而不可及的高山，而且身高也是她不愿提及的另一座高山，连十四都比她高了，她现在只有和刚学会走路的十六比赛了。

　　说到十六，那个小屁孩长了一张大便脸，看样子是比十四的脾气还臭了，亏她那会儿那么尽心尽力的帮他接生，结果这小孩根本对她爱理不理的，而且还是个闷葫芦，都不怎么讲话，全然没有那种一逗就笑的可爱样。

　　不过这人小归小，脚程却不慢，学会走路后就停不下来了，这一下午带着楚河满院子的跑，跑的楚河气喘吁吁的，自个却好像还是游刃有余的模样，看样子又是一个练武的种。

　　“死没有？”楚河都快累的趴下了蹲在树下休息，十六却走到了她面前问道。

　　她立刻激动的忽略了他问的什么。这小子和她说的话一直没超过三句，今儿终于打破记录了。

　　她不回答，十六却转身就走，她一个箭步拉住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哪里还残余了这点力气，十六扫了一眼她的手，吓得她连忙放开。

　　“额……，十六阿哥，你刚才问的什么呢？我没有听清楚。”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惧怕这个小屁孩儿，可就是忍不住，连忙分散他的注意力。

　　十六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不懂规矩！”

　　楚河恍然，自己又忘记用敬语了，她发现自己太容易放松了，何时才能修炼警惕一点啊 ？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摸出了一个东西，递到十六阿哥面前，“今年排班出宫有点晚了，没赶上你的生日，这会儿送是有些迟了，不过也算我的一份心意吧。”

　　十六瞅了一眼那个糖人儿，一手抓了过来便扔在了地上，“迟了就是迟了，迟到的东西我不要！”

　　楚河看着被地上的尘灰给染得乱七八糟的糖人儿一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今儿十六跟她说的话都超过这两年来的了，可是他却亲手把她送的礼物扔在了地上。

　　她小心翼翼的拾了起来，却听十六冷声说道：“不准捡！”

　　一股莫名的液体在眼眶中蠢蠢欲动，她努力的不让它们掉下来，十六阿哥是她经手而出来的生命，她对他有着不可名状的情绪，有些像弟弟也有些像儿子，可是这个她一直以来真心关心的人却一直对她爱答不理的，她性子随和也就有怪莫怪了，可是现在这一幕却让她觉得十分的委屈。

　　终于，她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站了起来，终究还是把糖人儿捡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把它打理干净，然后问道：“十六阿哥，我觉得你好像很讨厌我似的，是不是我……呃，奴才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情惹到你了啊？”

　　十六嘲讽的笑了笑，好像又在提醒她不懂规矩，却没有说什么，转身就走了，她一愣，没想到他直接走人，便追了上去。

　　她问他走，他走她追，二人又在院子里上演了追逐赛，而率先阵亡的依旧还是楚河，只是这次十六也累到了，靠在树干上喘着气。

　　楚河扯着几乎快断气的喉咙不依不饶的继续追问，十六被问得烦了，开口道：“因为你黑心！”

　　楚河捧着自己的心一脸震惊的看着他，末了说道：“没想到你居然天赋异禀，连透视眼都不用学。”

　　十六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看她的模样也知道没有好话，白了她一眼，继续装酷。

　　“那既然不是你看到的，你干嘛说我心黑啊？我应该没有做过什么黑你的事情吧？”想她当粉丝那会儿都没有当过黑，怎么到了大清朝居然还背上这罪名了。

　　十六有些头疼了，如果早知道这人蹬鼻子上脸的，他绝对不会和她说一句话，他还真后悔今天问了那句不该问的话。

　　“哼，摇篮里的时候我感觉得到有人捏我的脸！”十六依旧面瘫的回答道。

　　楚河吓了一跳，失声问道：“难道你认为当年对你上下其手的人是我？”

　　十六只是冷笑，没有回答，一副舍你其谁的模样。

　　楚河觉得百口莫辩，却还是不死心的想找出元凶，“这事儿不可能是你自己记起的吧？到底是谁灌输给你这个消息的？”

　　“想打击报复？别想我会出卖十四哥！”十六不屑的回道，说完却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啊……”楚河惨叫了一声，便往院子门口冲去，刚冲了几步又倒了回来，一把把糖人儿塞回他的手里，转身便冲了出去。

　　十六拿着糖人儿信手就扔，却没有扔出去，看了看，喃喃自语道：“桃园结义就缺这个了，明年再送就扔了。”

　　楚河那个冤啊，她真没想到十四阿哥居然这么阴险，恨她出卖他不理她甚至辱骂她她都受了，可不能污蔑她啊！

　　她一鼓作气冲到了阿哥所，刚停下才发现自己双腿都开始打颤了，她只能慢慢地扶着墙往十四的院子走去。

　　今年她没有再来阿哥所找过十四了，院子的门禁也没有了，她爬进去的时候，他正坐在院子里练剑，听到声音一回头，看到是她明显愣了一愣，真没想到她居然会来。

　　不过略微失神之后他却淡漠的移开了双眸，继续自己手头上的事情，看到他这模样楚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冲到了他的跟前，指着他鼻子就开始破口大骂。

　　“你恨我出卖你，我承认，你骂我打我甚至不理我我都无所谓，可你干嘛冤枉我啊？而且还是在这么个小孩子面前，以后他三观不正一定就是给你带出来的。”楚河这时气急了，倒忘了自个儿还在别人的地盘上，骂的雄纠纠气昂昂。

　　十四阿哥被她骂的失了方寸，听懂之后略微有些心虚，一刹那那份心虚却化成了一阵冷笑，“我不和叛徒说话，你给我滚！”

　　楚河一直以为他只是任性嚣张而已，却没想到这么不可理喻，而且有错不认，气得浑身都抖了起来。

　　她追了十六一下午本就狼狈不堪，这一路跑来更是披头散发的，连帽子都斜了，十四嫌弃的看了她一眼，显然不愿意亲自扔她出去，转身就往自己的屋里走去。

　　楚河见他要逃，一把拉住他，“你一个大男人，有什么不满就说清楚，一直这样别扭着你不难受我看着都难受。”

　　“放手！”十四一扯自己的膀子没想到却没有扯回来，便冷冷的威胁道。

　　楚河正在气头上哪里管得了这些，抓住不放，大有有本事你就把我的手割下来试试的英勇。

　　十四长剑一挥，直接就砍向她的手，剑势凌厉，丝毫不留余地，楚河本能的缩手了，吓的一张脸苍白如纸，强打出来的精神也在这一刻告罄了，腿一软，整个人便跌倒在地上了。

　　十三听到动静刚冲了进来便是见到这幕，吓了一大跳，以为十四那一剑伤到了她，立马冲了过去，吼道：“十四弟，你干嘛？”

　　十四看着楚河的模样，眼底闪过了一丝奇怪的东西，可十三这一吼却把他的傲气又给吼出来了，他冷冷一笑：“怎么了？你们又准备合起来欺负我了？”

　　十三一听便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面色难看的解释道：“十四弟，那件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该淡忘了，而且你也不能怪楚河啊，四哥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凶起来真的很吓人，楚河你还不知道吗，又不是胆大的人，那时被吓到了做出那样的事儿也是无可厚非的啊！”

　　“别给我说这些借口，我不想听！带着他滚出去！”十四根本不听劝，一拂袖便冲进了屋子狠狠地把门关上了。

　　十三阿哥对着楚河一阵苦笑，摇了摇头，把她扶了起来，走了两步，发现她双腿根本不着力，干脆就把她抱了起来。

　　这是楚河生平第一次被除了她老爹以外的异性抱着，虽然对方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可是步履稳健，双手有力，让她生出一种安稳的感觉。

　　快要到她的院子时，她突然开口道：“十三阿哥，谢谢你！”

　　十三笑了笑摇头道：“没什么好谢的，我也没帮到你什么，十四弟还是老样子，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才可以回到从前那样。”

　　楚河心底有些绝望，特别是今日见到十四这副丝毫不念旧情的模样，旧日的愧疚却渐渐变成了心灰意冷，只是看到十三这模样却不想扫他的兴致，“这事儿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急来的，我也想通了，顺其自然嘛，不过，我不是谢你这个，我是要谢谢你那天晚上的鸡腿。”

　　十三神色古怪的看着她，刚想说什么练功房已经到了，院门突然开启了，他们都吓了一跳，十三连忙把楚河放了下来。

　　开门的是送饭的小太监，看到楚河回来了，松了口气，那篮子递了过去，“你总算回来了，我差点以为你又被皇上罚饭了呢，快点拿去吃吧，不然就该冷了。”

　　十三看到有外人在就没有跟进去了，嘱咐了她几句便匆匆离去了，估计是想要回去跟十四阿哥再说说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