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天使有个约定》洛颜雪

7、chapter 6

　　生命中的美好早已离我远去，我的世界只剩下黑暗……
　　——于小迪

　　为小迪的生日party忙碌了一天的威，疲惫的踏上回家的路……
　　真的是一条不归路啊！威头痛的想。
　　没办法，谁让小迪长得这么惹人怜爱，而且最近深得邻居阿姨们的喜爱。你想想，那些都归到阿姨级行列的人，她们成天能想些什么？说些什么？！
　　没错！她们天天趁他不在家的时候就跑到家里来，拉着小迪说这个的儿子好，那个的外甥优秀，还有什么八大姨的弟弟的表姑的儿子的亲家小姑的儿子有多英俊！拜托，他还活着好不好！这么优秀的她们怎么就看不到呢？！还是说从小看到大的她们就看不上眼？
　　然而，当他走到家门口准备接受怨恨目光的洗礼时，发觉家里似乎格外的安静？
　　客厅里灯火通明，却没有人影走动，静的仿佛不存在任何生命般……蓦地，他的心跳也突然一滞。一种强烈的不安涨满他的胸腔……
　　他压抑着满心的恐慌打开了大门……
　　里面的景象证实了他的不安……小迪面色苍白的倒在大厅里，一瓶药无秩序的散在周围……
　　“小迪！”他几乎是颤抖着身体，连跌带撞的跑到小迪身边，他小心翼翼的扶起她， “小迪，你醒醒，别吓我啊……”他颤抖的说着每一个字，心中的不安已经无法用言语来传递……
　　小迪没有丝毫的反应，她的手不再有一丝的温暖，手指就犹如千年不化的寒冰一般，冷的令人毛骨悚然……

　　*** *** ***
　　“生日快乐，小迪！”王子翔脸颊微红的向小迪祝贺道。
　　“谢谢。”她接过礼物，还以一枚微笑。王子翔瞬时呆住了，口水“飞流直下三千尺”……
　　“小迪。”此时，一对夫妇走近她，“生日快乐，小迪。”
　　“爸，妈？”她惊喜地瞪大了美眼，“你们不是有事不能来吗？”
　　“臭丫头，你不想我们来，是吗？”张敏佯装生气地瞪着她。
　　“嘻嘻……妈——”说着，她撒娇似的揽住张敏的胳膊，“你能来，人家当然开心了，”她揽着张敏走到沙发前坐下，“可是这样不会耽误你们的工作吗？”
　　“你还说，你要是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我们还……”
　　“好了，女儿现在不是很好吗？面色红润，健健康康的，你就别在她生日的时候尽说一些不吉利的话了！”于刚及时打断她下面的叨念，为小迪免下了一次紧箍咒。
　　唉，她老妈什么都好，就一点不好——比唐僧还唐僧！
　　“我哪有说什么不吉利的话，我只是让她好好注意身体嘛！”
　　“好好好，算我说错了，行不？”
　　小迪看着两人还像小孩子一样斗嘴，也不禁笑了。
　　“小迪！”远处，受邀前来的李彤向小迪招手。
　　“爸，妈，我朋友来了，我过去招呼一下。”
　　“生日快乐，小迪。”李彤双手奉上一个一尺见方的盒子，然后微笑的递到小迪面前，“我想你会喜欢的。”
　　“谢谢你，李彤。”接过礼物，她微微笑了，正打算将礼物放好，却听李彤说:“不打开看看吗？”
　　“啊……好。”还不明白她是什么用意的小迪拆开了精美的包装纸，从盒子里拿出了一只充足了气的篮球……
　　一刹那，小迪的脸色骤然惨白，“你……”
　　“确切的说，我应该祝‘于静’生日快乐才对，不是吗？”
　　盯着那个崭新的篮球，小迪竟然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
　　“扔了它吧，就像你当初把篮球队丢给我一样丢掉它吧。”
　　小迪咬紧嘴唇，泛起青白色的痕迹。
　　她盯着那只篮球，泪水在眼底集聚……她曾经狠心的舍弃了它，从此也就如毫无意志的木偶般麻木的生活……她承认她错了，当初即使是死她也不该放弃她生命真正的意志……她不该放弃它的，所以她才一直都活得那么痛苦……
　　“丢掉它啊！”李彤不顾她的痛苦，狠下心拍掉她手中的篮球。
　　怒吼声让全场一片寂静，人们不约而同地看向她们……
　　棕红色的篮球调皮的在地板上弹跳，越弹越低，缓缓地滚落入人群……
　　一双大手将它抱起，然后走到小迪身前，递到她手边，“小迪，小彤送你的生日礼物怎么可以乱扔呢，快放好吧。”
　　她抬眼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帮她，他不是也恨她吗？
　　“大家都在看着你，快放好吧。”
　　“谢谢你。”她接过球，放回盒子里。
　　“小彤，你跟我出来。”说着，拉着小彤走出Party。

　　“孙辉，你疯了吗？她是于静，不是什么于小迪！”出来后，她甩开他的手，像是看怪物般看着他。
　　“我知道。”他看着她，平静的说。
　　“你知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帮她解围？！”
　　“不是她的错，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她的错！”他痛苦的握紧拳头，“她只是被动的接受而已，她只是顺应命运不公平的安排，她没有做错什么……”
　　“呵……孙辉，你在骗谁？”李彤冷笑的看着他，“她当初不只是接受而已，她放弃了篮球队，放弃了我和她的友情，更放弃了你们之间的感情，难道这你也可以原谅她？！”
　　“我说了，这都不是她的错！”他沉声低吼，令小彤也不由得一震，“别再埋怨她，她这么做只是不想让我们和她一样痛苦……”
　　“小迪……？”向辉的身后望去，小迪呆呆的站在那里。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听你们的谈话的……”
　　听到她的声音，辉瞬间僵直了背。
　　“哦？既然听到了，那就发表一下你的看法吧。”小彤冷眼看着她歉疚的表情，不想再被她那些虚假的表象所迷惑。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够了！”在生日会上没有找到小迪的威才刚走到后花园，竟看到他们联合起来斥责小迪？！“小迪，你没有必要为你没做过的事向他们道歉！”
　　“不！威，是我欺骗了他们，怎么可能没有错呢……我……”突然，她痛苦的捂住胸口，脸色苍白的毫无声息……
　　“小迪！”威慌忙扶住她，“药呢？药在那里？！”
　　“药我没……带在身上……”
　　“我带了，快给她喝下去！”而拿出药的人竟是孙辉！
　　服下药的小迪，心脏的疼痛感渐渐消失，她无力的瘫在威的怀里，歉疚的看着他们，“对不起……刚刚一定吓到你们了……对不起……”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小彤不敢相信自己刚刚所看到的。
　　差一点……如果辉没有及时拿出药来，小迪也许就……
　　“你们不是都埋怨她欺骗你们吗，那我现在就告诉你们真相！”他实在不忍心再看到小迪为他们伤神，而他们却还什么都不知道的埋怨她！
　　他不去看她哀求的眼神，抬头盯着他们，“看到了吗？她有病啊！刚刚那种情况随时都会发生，随时都要面对死亡……这种恐惧和压力你们体会过吗？你们受得了这不定时地病发吗？她不告诉你们，只是不想让你们为她担心，不想你们为她的病情随时都处在紧张状态，她只是不想你们和她一样痛苦！”说完，他不再理会他们，只是低下头紧紧抱住浑身颤抖的小迪，将脸深深埋进她的颈窝。
　　“威……别这样……”小迪反过手轻抚他的背，“我没事的……”
　　“为什么会这样……？”李彤还未从威刚刚激烈的话语中缓过神来，“怎么……会这样？”难道说这些年来她都怨错人了？而于静并不是她所想的那样无情无义？！
　　“为什么……？！”她看向小迪，“告诉我，为什么？！”
　　“小彤……”
　　“阿威，带小迪上楼休息吧。”于刚走过来，轻拍了他肩一下。
　　威抬头看了眼李彤他们，了解的点点头。然后打横抱起小迪走回屋内。

　　待张威走后，于刚请他们到后花园的凉亭里坐下。见两人还处在刚刚的震惊中，他微微叹了口气。
　　“你们也看到了吧，小迪的病随时都会发作。”
　　“为什么？……她，到底是什么病？”是什么病竟让她将最爱的篮球都舍弃了？
　　舍弃球队，舍弃她们之间的友情，舍弃想要和辉并肩而立的梦想？甚至连原有的名字都要舍弃？！
　　到底……是什么样的病居然能让她放弃这一切？！
　　“是我们逼她放弃这一切的。”
　　李彤听了他的话倒是着实愣住了。原来她竟把心中的疑问不知不觉地问了出来。
　　“逼她？”辉预感这才是一切痛苦的缘由。
　　“是。”

　　……

　　窗外飘起了雨。
　　秋雨带着宁静的味道。滴答，滴答，雨滴落在枯黄的树叶上，带着它缓缓坠落，然后顺着枯叶滚进泥土里。

　　病房内。
　　于静静静地睡着。吊瓶里的液体静静地流进她手背的血管里。
　　细长的睫毛颤了颤，慢慢地，她睁开了眼睛。
　　起初是一片茫然，像是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医院。然后记忆一点一点地回到她的脑海里……她去队里训练，后来晕倒了，再后来……她听到医生说她有先天性心脏病……

　　“您说她有先天性心脏病？！”赵教练不信的确认。
　　“是，她能打这么久的篮球已经是个奇迹了。”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金框眼镜，“我们对她进行了系统的检查，也不明白这么久以来她为什么在剧烈运动后不会引发病情。”
　　“那……能治愈的希望有多大？”
　　“她的情况非常复杂，我们已经去请相关的专家了，希望尽快对她的病情研究出对策。”

　　教练和医生的谈话她听得清清楚楚，可她真希望她什么也没听到，更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醒来就会没事的噩梦。
　　“静儿，你醒了？”张敏探过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妈妈……”她张口说话，声音却是异常的嘶哑。
　　“要喝水吗？”
　　她吃力的点点头。
　　“我睡了多久了？”
　　“从下午一直睡到现在，”张敏扶她坐起，把枕头垫在她背后，“哪里不舒服吗？”
　　她沉默的摇摇头。

　　窗外秋雨依然故我的飘着。
　　细细的，静静地飘洒着。

　　“静儿醒了吗？”像是刚办完一些手续，于刚风尘仆仆的走了进来。
　　“爸。”
　　“好孩子，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于刚笑着坐到于静身边，轻轻搂住她。
　　“爸，明天……”
　　“明天专家们就会来为你会诊了。”意识到她要说什么，张敏快她一步，阻止了她下面的话。
　　“是啊，静儿该休息了，这样明天才会有精神。”于刚明白妻子的苦心，他站起来想要扶于静躺下。
　　“明天我要去参加比赛。”没等于刚伸出手，她声音清脆的说出心中的决定。
　　于刚的手僵在身侧。
　　张敏激动的转过身，“我不许！”
　　“我一定要去！”
　　“你不要命了吗？！你难道不清楚，如果我让你参加了，你也许会……”张敏哽咽的再也说不下去，她捂住嘴，低咽出声。
　　“就算我会死，我也要参加这场比赛。”她语气坚决到仿佛没有人可以动摇她的决心。
　　“静儿，不要任性。”于刚安抚着哭泣的妻子，低斥她。
　　“我没有任性。”明眸直视着自己的父母，“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也知道自己要为此付出什么代价。”最多……不过是付出她的生命而已。
　　“你根本就是胡闹！！”张敏被她的话激起了火，她挣脱丈夫阻拦，扬手就要给于静一巴掌……

　　手却在离她脸不到两寸的地方停住了。

　　于静不躲不闪的直视着她。
　　“你……”
　　张敏颤抖着手，不可理喻的看着她。
　　“你竟然不躲？！”呵，瞧她问得多可笑？
　　“我不躲。”于静看着自己的母亲，“因为我一定要参加明天的比赛！”
　　那坚决的语气竟让张敏一时间愣住了。

　　于刚叹息的走过来。
　　“篮球对你来说，真的比生命还重要？”
　　她眼神无比坚定的看着于刚，“是。”
　　“那么，不管我们怎么劝你，你都去定了，是不是？”
　　“是。”
　　“傻孩子，那你的命呢？不要了么？”
　　“没有它，那我的生命也就不存在任何意义。”
　　答案已经明了。
　　父亲叹了口气，微笑却无奈的轻抚她的头。
　　“那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像是听到了“特赦令”般，她霍然抬头看向于刚。
　　“明天的比赛结束后，你必须放弃这里的一切，重新开始你的生命，你能做到么？”
　　“你疯了吗？！竟然答应她？！”张敏不可置信的大吼出声。
　　“那你想看她现在就死吗？！”
　　以他对女儿的了解，她这样坚持，这般坚决，就一定是想通了什么，否则，她绝不会妥协。
　　张敏被他的话镇住了，她看向于静，想着她刚刚说过的话……
　　忽然，她想到了一句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张敏心头一惊。
　　她既然已经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就已经明白她要面对的是什么。
　　如果不让她去比赛，那她……
　　张敏不敢再想下去。

　　“好，我答应您的条件。”也许，她的生命也会随着比赛的结束划上休止符吧……不过，她无怨无悔。
　　张敏忽地似乎明白了丈夫这样做的用心。
　　让她去比赛，完成她这个心愿……如果还有活下去的希望，也许真的可以重新开始新的生命……
　　她不再说什么，也不再阻拦。
　　因为……她相信，命运绝对不会这么不公平！

　　……

　　“所以……在那场比赛结束后，她才会抛下一切的离开……？”李彤的声音有些颤抖，泪水早已爬满了面颊。
　　孙辉也终于明白张威那天在医院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该死的，这些年来他竟然还敢埋怨她？！他最该做的应该是庆幸，不是吗？！庆幸在那场比赛结束后，死神没有夺去她的生命；庆幸他们还能再次相见；庆幸……她一直不曾怨过他。

　　“那么……为什么她要改掉名字，甚至必须离开这里？”李彤不明白虽然她放弃了篮球，但不代表她也要放弃她们之间的友情啊。
　　“因为，如果不离开，不舍掉一切与篮球有关的人事物，她就不能安下心来养病。”说话的是返回来的张威。
　　“可是……”他苦笑的摇摇头，“我们却忽略了她的感受……”
　　“什么意思？”还有什么事他们不知道的？
　　“最初在英国的那一年，她得了抑郁症。”
　　“抑郁症？！”学医的孙辉比平常人更了解那是怎样的一种病。
　　“你们应该注意到了……她手腕上的那道伤疤。”
　　“她企图自杀？！”
　　“是。抛下所熟悉的一切，去到一个陌生的环境……没有可以诉说心事的朋友，面对的只是医院封闭式的治疗环境……”他压抑的声音也开始变得嘶哑，“她完全崩溃了。”
　　自杀，是她那时唯一可以解脱的方法。
　　没有朋友，没有希望，成天面对的只有药物和死亡的威胁……她开始沉默，开始变得消沉，直至……完全崩溃。
　　“我……”天啊，她刚刚竟然还去指责她？！
　　在他们埋怨她的时候，她在和死神搏斗；在他们和朋友一起去极限运动的时候，她却只能躺在病床上静静的等着吊瓶里的液体滴完；在他们在篮场上追拦堵截的时候，她只能任凭自己的梦想慢慢消蚀而无能为力……
　　该死的，刚刚他们到底对她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