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圆房》林初约

7、欲言又止

　　何佩心在排屋的最末端停下来。
　　丛圆低头一看，房子竟然面对着一个湖，湖水清晨见底，不是普通的人工湖，环着山，一眼望不到边。
　　大门口有一只黄色的大狗，四肢短小，身子宽大，毛又密又厚，头上的毛还圆圆的团成一圈，丛圆觉着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那只大狗已经扑到祁正清身上，祁正清摸摸它的头，“葡萄，别闹。”
　　没想到这么威猛的狗，竟然有这么滑稽的名字，丛圆摸摸脑袋，继续走。
　　院子里有大片大片的绿地，沿着山坡一直蔓延上去，倒是像个私人的高尔夫球场，丛圆虽然呆但不傻，已经意识到所谓的世家豪门是什么意思。

　　她就是呆，一直不知道祁正清的家庭，他不说，她也不问。
　　跟着走过排屋的那一段时间，她心里已经预言过八百遍，待会儿怎么装聋作哑，她就是死心眼，心里认定了祁正清，就是一心一意的相信他，管它前面刀山火海。她就是想只要祁正清也认定她，她就是死磕到底，反正她脸皮厚，随人家怎么说，隔夜就忘。
　　别墅三层全部打通，楼梯盘旋着环绕上去，连扶手上都雕着精致的花纹，却丝毫不显得多余繁杂，只觉得精致，令人过目不忘的那种。

　　何佩心亲自泡了两杯茶端过来，拍拍祁正清的肩膀，“你爸在书房等你。”
　　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把祁正清支走，好上演指着鼻子说你配不上她之类的，丛圆忍不住腹诽，心想电视剧里的那种大家长也不过如此吧。
　　事实上，是她多想了，八点档毕竟是八点档，再怎么样也上演不到现实。
　　何佩心简单的问了几句她的家庭情况，很正常的谈话，不是很亲热，但也不疏离，正常的像是初见的普通朋友。

　　只在最后才语重心长的说：“丛圆，阿正这孩子有点特殊，他从小就独立，他的事也不让我们插手，我们也没指望着他接手家里的事业，能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就可以。我相信他看中的人不会错，我也祝福你们。”
　　何佩心仿佛欲言又止，眼睛里有很多丛圆读不懂的东西。
　　丛圆有点意外，很怕她的欲言又止是想来个但是，赶紧接过话茬：“阿姨，我们会一直好好的。”
　　何佩心千思百转，到最后只拍拍丛圆的肩膀，“希望你可以一直有这样的勇气。”
　　“恩。谢谢阿姨。”

　　丛圆从那个暑假开始，就下定决心不愿意再回苏州，一门心思的想留在杭州，杭州太美，她舍不得。
　　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州和杭州齐名，但丛圆更偏爱杭州，休闲干净的城市，又不会固步自封，但是苏州的话保留太多先前的文化反而觉得别扭，大概就像肯德基的安心油条，半土不洋。
　　丛圆到苏州以后除了公司就是住处，偶尔和张维扬出去吃个饭，张维扬也忙，公司里的事多，还得兼顾一票闺蜜，每次两人吃饭都跟打战似的，匆匆忙忙吃完，估计张维扬还要赶下一场，张维扬再打来电话，她就索性不去了。

　　后来方昱辰也约过她吃几次饭，大多吃川菜，刚开始两人说的话不多，也藏着掖着大尾巴，一起吃饭的次数多了以后，话就多了起来。
　　有一回竟然也聊到了张维扬，他随口说了一句：“你们兄妹相处的方式还真怪异，跟情人似得。”
　　听到这话，她正在跟鳙鱼作战，点的鱼头太大分成两盘装，干脆一人一盘，当烤鱼吃，她捏着刀叉想着从鱼颈下手，那里肉多，又没有刺，最最好吃。
　　她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她和张维扬是同母异父的兄妹，她跟着妈妈，张维扬跟着他爸爸，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才能聚在一起，但他们兄妹特别投缘，所以高考填志愿那会儿她就心心念念着来苏州给张维扬当技术总监。事实上这件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他们也无意解释。
　　方昱辰自知失言，只好笑笑：“圈子就那么大，只要有心，总会知道的。”
　　到不知他那什么圈子这样的神通广大把她的家底都给翻了出来。

　　丛圆懒得深究，本来就没有刻意隐瞒。其实跟方昱辰在一起很轻松，又会玩，周末的时候开着车去郊区兜风，一帮人，或者就他们两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他在远处打高尔夫球，她就窝在草坪上晒太阳，偶尔瞧见他，一身白色的高尔夫球衣，挥杆的动作甚是英姿飒爽，丛圆看着就觉得年轻了不少，人家每天活力无限玉树临风永远十八岁，她怎么就恹恹的像个老太婆。
　　顿时心里一阵不平衡，从球童手里接过球杆就蹦跶过去，也不开口，就在他身后模仿他的样子，身体往右转动，手臂像上运动击出球。

　　看起来再简单不过，偏偏击出的球半天都找不到，方昱辰也不回头教她，只是动作放慢了很多，机器人似的一个动作一转，把流畅的动作分出许多步来做。
　　她看的认真，动作也学的好，击出的球就是找不到北，要么就直接扑在眼前。
　　方昱辰忍住笑，绕到她身后，让球童给她换了个初学者用杆，手把手教她，“先做好准备姿势，身体放松，肩膀及双脚尖连线与瞄准线平行，找到适当的球位，用腰力自然带动身体，击球！”
　　球稳稳的落在球洞，丛圆忍不住欢快的跳起来握拳呐喊。完全忘记后面还有位大侠，还保持着前倾的姿势，她的头直接欢快的撞上他的鼻子。
　　方昱辰闷哼一声，捂住鼻子。丛圆大感惭愧，急道，“对不起，你鼻子还好吧？”
　　结结实实的一撞，方昱辰的眼泪都不受控制的氤氲在眼眶里，硬生生憋回去，疼的直吸气，捂着鼻子蹲下去：“鼻子说一点也不好。”
　　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丛圆蹲下去扒开他的手，他使劲捂着鼻子，还支使她：“先给我找面镜子，我看看鼻子有没有歪。”

　　真是臭美，不过丛圆还是老老实实从包里掏出化妆镜递给他，他转过身去看了又看，丛圆猛然站起来，拉走他的镜子，居高临下弯着脑袋去瞧他的歪鼻子。
　　她头发随意的披在头上，这猛然一弯腰细碎的头发掉在他的脸上，酥酥的痒，她身上有青草和阳光的味道，她倒挂的脸在他面前突然放大，遮掉大半的阳光，她的眼睛滴溜溜的转，又大又圆，睫毛根根分明，像栖了一只毛茸茸的虫子。

　　来不及思考，他已经吻住了她的嫣红。
　　她一怔，使命推开他，仰起头蹭蹭退出两丈远，他们在一起说别说是亲吻，连牵手都没有过，搭伙吃个饭，除此之外再没交集，她才会这么坦然，吃饭的次数多了，她就要求AA，他也不勉强，聊天也跟打电报似的，远远没有暧昧，她也就不远不近的牵扯着，不主动也不矫情。
　　方昱辰没料到她会是这种反应，避他如蛇蝎，不由的冷笑：“何必呢？”转身头也不回的走掉。

　　大概他是真的怒了，这样风度翩翩一派绅士作风的人，竟然就这样把她仍在荒郊野岭的球场上。
　　她自然听得懂他话里的意思，他本就以为她处心积虑接近她，这会儿终于更进一步，可以得偿所愿，她何必欲拒还迎，她何必装高贵冷艳。
　　走出球场，站在大马路上，愣是拦不到一亮出租车，想想也是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出租车，手机里的号码一个个翻出来，想来想去还是只能打给张维扬。

　　张维扬一看到她就一脸狐疑的盘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东拉西扯，一会儿说肚子好饿一会儿说老哥没打扰你的好事吧。
　　张维扬面无表情：“方昱辰？”
　　她无法，只得点头。
　　张维扬恨铁不成钢戳着她的脑袋：“你怎么能跟那种人混到一块去？”
　　她唯唯诺诺：“不能不能。”
　　张维扬长叹一口气，“那人不是说不好，反而是太好，年轻有为，相貌堂堂，要钱有钱，听说国籍还是巴基斯坦的，人可以名正言顺的一夫多妻，你玩得起么？听哥的话，趁早断掉。”
　　她想了想，说：“哥，我们真没什么。”

　　“真没什么，你能出现在这里？甭跟我说有的没的，要不然改天给你安排十个八个极品。”
　　原就没什么，这回估计都要老死不相往来了，那种骄傲的人哪里要跟她玩欲拒还迎的游戏，她应承下来，顺手就把手机里的号码删掉，收件箱里也按了个同号删除。
　　好像就再没有其他东西，连痕迹都没留下，轻而易举，就消失不见。
　　他果然没再来找她。
　　她的生活又迅速的回到两点一线，偶尔阳光好的时候去虎丘看园林，或者跑到观前街吃酸辣粉，跟许向城玩玩躲猫猫的游戏，心无杂物，就差在屋里塑个观音像，敲个木鱼，吃斋念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