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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   一年后,盛夏,海平市。

      一路上坡,马会就在西湾路的最里面,靠左,面海,能听到海浪的呼啸。马会的占地面积并不算太大,寄养了几十匹会员的私人马,每逢周末或是特别的日子就把马牵出来去海边的沙滩上跑。
      其实沙子太过绵软,跑起来是很费力的,胜在风景不错,反正来马会的大部分人也不图真的练出多高超的马术,爱好而已。

      已经到了黄昏,是时候结束一天的跑马,大部分会员牵马走了,沙滩上就剩下一前一后离了段距离的两匹棕色马,及它们各自的主人。
      很显然,其中一个人掉了什么东西在海里,正一边拉着马绳一边低头寻找。海水在退潮,她索性挽了裤腿一点一点跟着浪走,短发被海风吹的乱七八糟,脸颊也晒的红红的,东西找到了,兴奋的捡起来查看,转而又沮丧了……
      掉在海里的东西是手机。
      “汗死,不会这么倒霉吧……”她揭开手机后盖,试图“挽救”。
      “先不要开机,回去用吹风吹一吹。”身后有人说着,声音低沉而温和,磁性十足。
      她回头看,颇惊讶,“是你呀,还没走吗?”
      “嗯。”说话的人骑在马上,简单的回应了。
      他穿着浅灰的骑装,没有戴头盔,夕阳在他周身镶了金边儿,耀目的英俊。
      他是上个月才进马会的新人,只在溜马的遇见过两次而已。他很安静,几乎跟周边的人没什么交流,却是个被所有人猜测及瞩目的对象。
      他叫什么来着……

      “呃,请问我能不能借用一下你的电话?”她客气的问着,“我想给朋友打个电话。”
      他没回答,只是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来。
      “谢谢。”她接过手机,拔通那个熟记在心的号码,“喂?意泽,是我。呃……手机掉水里了,嗯嗯,行了知道了,真罗嗦,我没事啦。诶?是吗……嗯嗯真巧……不是,我也不认识,是马会的新会员。嗯嗯,我马上回家,马上,立刻,BYE!”
      通完电话,她笑着递还手机,“谢谢你,我男朋友说你的号码后六位刚好是我的生日,好巧。”
      “不是巧。”他安静的回答,“是我有要纪念的人。”
      “是吗?”她眼里的好奇意味渐浓,“谁呢?你的……女朋友?”
      “嗯,这个号码的前半部分代表了我所在的城市信息,而后半部分是她的出生年月。”
      “这么说来她和我的生日是同一天诶!”
      他笑了,下了马,站的很近,睫毛摇碎了投影在他脸颊上的光。
      “她现在哪里呢,也在海平吗?怎么不参加马会,下次带她一起嘛,我还没遇到过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朋友。”
      “她不能来。”他注视着面前这个短发姑娘,“所以我的手机号码设成了她的生日。我想,她即使不在乎所有的事情,总不会忘记自己的生日吧,这样的话或者偶尔……偶尔会打个电话给我。”
      “我的天……真好的素材……”她兴奋起来,从随身的小背包里迅速取出纸笔,“不好意思能让我记一下吗?能讲给我听吗?我有时候会写些小故事,可以让我记下来吗?”
      “你好像要马上回家。”他提醒着她。
      “对哦……呃,那我改天请你出来坐一下好吗?我打电话给你,哈哈,你的号码我一定记得住!”
      “好。”
      “嗯嗯,我叫叶流年,你呢?”
      “端凝。”他说出自己的名字,然后目送她牵着马离开。

      叶流年,那个号码,你记住了吗?

      端凝不知道自己找到她又能怎么样,不放心她又能怎么样,一年前的事故中她失忆了又怎么样。
      她失忆了,可他没有,他什么都记得,每一个情景、每一句话都记得。
      初见叶流年的时候,她穿了一件领口有白色蕾丝的短袖上衣,下身是件牛仔短裙,脚上是黑色的,亮亮的小皮鞋。她的头发黑黑的、长长的、有着大大的卷,眼睛也是黑黑的、大大的、圆圆的,就像是动画片里的小公主。
      跟叶流年一起在图书馆自修的时候,她总是会睡着,脸朝向他。阳光很好,甚至能看清楚她近乎透明的皮肤上两粒小小的雀斑。
      叶流年送过他很多礼物,有一枚去海边玩捡回来的小石头,上面用漆写了“凝”字。
      叶流年会嘲笑他长了一颗法学脑袋。或许吧,或许他的真的长了一颗法学脑袋,他长于背诵法条,长于逻辑思考,可他却没办法算得出来,究竟想了她多少次,那些有关于她的片断粘合成时间会有多漫长。
      他用了近一年的时间才找到她,知道她在海平,知道她没有了记忆,知道她当初差点死掉,是傅意泽衣不解带的守护着她,并且藏起了她。
      他也知道,叶流年现在的生命中只有傅意泽,他们已经快要结婚了。

      端凝知道,自己的记忆和叶流年的记忆已经不再有交集。所以在重逢的时候没有了机会,没有了给彼此机会的能力,无法对彼此言爱,无法在彼此的记忆中,找到正确的自己。他不知道自己和叶流年为什么会发生那么多的事,这便是注定吗?

      叶流年把马牵回马会,便急忙冲了凉换了衣服打车回家。她最近迷上了骑马,傅意泽也赞成,本来要打算陪她一起的,可临出门又接了个项目,只好在家工作了。
      家不远,是一栋老建筑,海派风格的乳白色三层小洋楼,有着朝着花园的阳台。是爸妈买给她的,做为她死里逃生的慰问品。其实这房子并不贵,因为买的时候看外观颇有一幅年久失修的架势,可叶流年就是没有原则没有理由的喜欢,就是觉得这房子就该属于她。好像远远的、不知道哪个方向、哪个角落里有个声音曾经对她讲过:我喜欢那种老式的建筑,有乳白色的外墙,有朝着花园的小阳台……

      按了门铃,没等一会儿傅意泽便帮她开了门,一脸假装的凶狠,“叶流年,如果下次再不准时回来,我就不许你单独出门!”
      “你个倒插门的还敢管起当家人了?”叶流年一掌拍在他胸口,斜着眼睛瞪他。
      傅意泽的气场立刻泄了……

      “喂喂,我知道我是倒插门儿,你也不用每天提醒我,这什么世道!”
      “女权当道!”叶流年捏了捏傅意泽的鼻子,“做饭了没有?赚钱了没有?”
      “报告大王,这是今天的进帐。”傅意泽立正站好,手指比划了个数字。
      “嗯,不错不错。”叶流年一脸小人得志的心满意足,笑逐颜开。
      傅意泽便怔忡了,不自觉的站近,低下头,想亲一亲那双晶亮的眼睛。
      叶流年后背一凛,竟下意识的跳开。可随即已从傅意泽近乎受伤的眼神中再一次后悔。
      她后悔自己的过激行为,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傅意泽是她的男朋友,是她要嫁的人,是救了她、照顾她,不嫌弃她什么也不会,不嫌弃她没有历史、没有过去。可是……从她从生死线上下来之后,就是不能接受傅意泽对她有任何的亲密举动。

      “对不起……”叶流年咬了咬嘴唇。
      傅意泽沉默了片刻,又扬起笑容,“没事,我们有的是时间,我等你。”
      “嗯。”叶流年点点头,把自己提着的骑马衣物放进了柜子,讪讪的说着:“我做饭。”
      “饭菜都准备好了。”傅意泽还是抬手揉了揉叶流年的头发,“都是你爱吃的。”
      叶流年眼睛一亮,很是惊讶,“你做的?”
      “夜家送过来的。”傅意泽摇了摇头。
      “啊……又是夜家。”叶流年很是沮丧,“他们对我越好,我就越觉得对不起他们。我是真的想不起来那个玉戒指是谁的了。”
      “想不起来也别逼自己。”傅意泽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着,心里却沉沉的,“还有,以后不许一个人去骑马,也不许一个人出去,我担心你。”
      “我是失忆,不是变成痴呆,傻瓜!”叶流年叹了口气,“我先去洗手。”
      “嗯。”傅意泽点点头,看着叶流年进了洗手间,忽然想起件事,随口问着:“你借的那个手机号码真是够巧的,男的女的?”
      “男的!”叶流年愉快的声音从洗手间传出,“哈哈,我下次想约他做个访问,他有素材哦。”
      “男的?做访问的时候我要跟着。”傅意泽的语气酸溜溜的,把夜家送来的晚餐一一摆上桌子。
      “你跟着干吗?”叶流年洗好手走了出来,“你跟着人家就会别扭,一定不会讲故事了。”
      “哪儿来那么多故事啊,小心是个骗子!”
      “什么骗子啊,人家仪表堂堂的。”叶流年瞪了傅意泽一眼,“看他的样子就是好人,叫什么来着……啊,端凝!名字特别吧!”

      “啪~”装了红酒的酒杯从傅意泽的手中滑落,他急忙蹲下身捡着碎片,地毯上的红酒迅速渗了下去,只留一大摊暗红。端凝……端凝终于出现了。
      傅意泽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已经小心翼翼的等了一年之久。那是一种会让人窒息的等待,随时随地的担心,即希望叶流年在身体上痊愈,又恨不得她永远记不起过去的事情。
      叶流年在火车上出事落水,所有的人都认为她没救了,死定了,是他不肯放弃,疯了一样求人去救她,去找她。直到三天后才在沿江的岸边找到了垂死的她。她的头部遭受重创,整个人被江水泡的就像一片白纸。是他把她送到最好的医院,请了最好的专家来治疗,直到她苏醒。
      她醒了,却忘记了所有的事情,却唯独记得海平是她的目的地,她一定要去的地方。

      他知道自己没办法真正的藏起叶流年,尤其以夜家的人力物力,想不被找到几乎是不可能的。他首先通知了叶流年的家人,征得了她家人的同意,以未婚夫的身份陪在她身边。他要尽可能快的让叶流年爱上他,然后心甘情愿的嫁给他。
      傅意泽知道自己像是个疯子,知道自己这样做的危险性,知道自己是自私的,可是……可他没办法放手,去他的道德、去他的规矩、去他的理性!
      叶流年命悬一线的时候没有什么道德、规矩、理性能救命,有的只有他的坚持!
      他已经坚持了这么久,不能放弃,不可能放弃。

      可端凝却还是出现了,也好,他出现了也好,是时候跟他摊牌了。
      傅意泽拾起了全部的碎片,微笑着站起来看着疑惑的叶流年,平静的说着:“有什么特别的,普通名字而已。”

      叶流年没有反对他的话,只是笑笑,心里涌上一丝古怪的疑惑。

      “流年。”
      “嗯?”
      “我们把婚期提前吧。”
      “……可是……”
      “我很想你。”傅意泽走近叶流年,居高临下的捏起她的下巴。
      “我们每天都在一起啊。”
      “是每天都在一起,可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傅意泽慢慢的说着:“你的过去就那么重要吗?即使全部都忘记了又怎么样,你有我就行了。”
      “是,我有你。”叶流年的语气平静而又失落,“可我没有自己。意泽,这不是小说,不是电视剧,不是只要有爱就行了的故事。你知道那种恐惧吗?那种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做过些什么,是不是杀人犯是不是小偷强盗!我的一切都需要你来告诉我,这根本不是我是否相信你的问题,是掉进一个无底洞的感觉,失重、迅速的下落,会粉身碎骨。就好像……我从没活过一样,一个人活在这世上的证据就是记忆,可我什么都没了。”
      “所以呢?”傅意泽苦笑,“如果你永远也想不起来呢?”
      “那我们就如期结婚。”叶流年心疼的扳开傅意泽的手掌,他的手指被玻璃割了一道小小的口子,有血珠迸出,触目惊心。
      傅意泽不再说话,由着她跑去拿创可贴帮自己包扎,伤口不深,跟她一年前掉进江里身上被石子刮出的伤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她那个时候疼的整夜没办法睡,是他抱着她,哄着她。
      傅意泽忽然伸出手臂,紧紧的环住叶流年,紧紧的拥着她,就像过去一样。
      过去……可是他们之间的过去,也不过只有一年。

      安静的吃了晚饭,像往常一样,叶流年回书房写东西。傅意泽并不打扰她,说是出去跟朋友聚一聚。
      朋友?叶流年有些奇怪,在海平住了快一年了,前半年傅意泽专心照顾她,两个人几乎形影不离。后半年她的身体好多了,他便接了一些项目在家做,基本也是很少分开。有一度叶流年以为他原本就是个宅男,可偶然的机会看到了他从前的博客日志,才发现他是那么阳光、喜欢户外运动、喜欢结交朋友的一个人,这么说来他宅起来完全是因为她……
      叶流年为此一直很内疚,她知道傅意泽的生活圈子在S市,可她却选择固执的留在海平,去寻找一些不知道原因的答案。
      他会有朋友是她不认识的吗?
      其实叶流年并不打算追问,两个人相处之道应该就是给彼此空间吧。

      出了门,傅意泽便拔通了那个以叶流年生日为号码的手机,即使明知道对方是谁,可真的听到他声音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的心里发紧。
      “好久不见。”对方似乎早料到他会打过来,直截了当的问着:“你好吗?意泽。”
      “我很好。”傅意泽发动了车子,“想必我们两个都没有心情叙旧,半小时后,浅滩见。

      浅滩,海平的一段比较出名的沙滩,以沙质细白而著称,可惜面积太小,开发就大打了折扣。傅意泽开了十几分钟便到达了,熄火下车,点了根烟,站着慢慢的等。

      没一会儿,另一辆车子缓缓的开过来停下,傅意泽看着端凝下车朝他走过来,坦然而又从容。
      其实傅意泽从来都认为端凝是出色的,否则也不会让姐姐意朵到现在都不止放弃。这就是基因吗?叶流年落水之前说那戒指是属于端凝的,而海平夜家的人又说拥有戒指的是他们的后人。几乎不用再做什么分析,傅意泽也猜到了一年前的叶流年为什么会那么急的离开沙河口来海平,又是为了端凝。不管叶流年和端凝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情,不管叶流年是不是真的曾经对不起端凝,一切都够了,还够了,为了还债,差点让叶流年丢了性命,即使是失忆了潜意识里还在牢牢的寻找着海平的答案。

      傅意泽再也不希望自己的生活跟端凝有任何的交集,更不会帮他任何事情!所以他代替叶流年藏起了秘密,卑鄙吗?或许吧,他认了,从叶流年掉进江里也不肯丢掉端凝的东西的同时,从傅意朵从一个美丽聪慧的女人变成如今不自信的怨妇的同时,在自己平静而简单的生活被完全颠覆的同时,傅意泽已经认定了他这辈子最恨的、恨不得让他消失的人,是端凝。

      “你不该出现。”傅意泽冷冷的说着,对着端凝。
      端凝认真的注视着傅意泽,摇了摇头,“你不该这样生活。”
      “我怎么生活是我自己的事。只要你不出现,一切就都是好好的。”
      “如果你所谓的好好的,只要我出现就能被破坏掉,未免也太过脆弱。”
      傅意泽的手指捏紧了,他承认端凝切中了要害,即便他再怎么不想承认,也无法抹去在恐惧的事实,他一字一字的说着:“你听着,我不想跟你辩论,也不指望你会念在以前我们关系尚算不错的份儿上消失。我只想告诉你,如果你还有一丁点的喜欢叶流年,就请离她远远的,永远不要让她再看到你。她现在很快乐,忘记过去对她来说是最快乐、最好的事情!”
      “一切所谓的最好,都不可能是以隐瞒和欺骗为前提。”端凝笑了笑,“意泽,我没打算以过去的事情为筹码来压你或是提醒你,可惜连你自己都放不下。我知道你很好奇我和叶流年以前究竟发生过什么,可是有资格、有能力对我说一句‘请你离开’的人,只有叶流年。”
      “你的意思是向我宣战吗?”傅意泽的语气变的冰冷。
      “宣战?”端凝的语气仍旧波澜不惊,“你从前不抽烟,现在抽了;你从前不会患得患失,现在有了;你从前不会这样胆小,现在是了。意泽,你已经没了自我,现在的你还敢说你和叶流年在一起是快乐的吗?连你自己都做不到快乐,你又有什么能力带给她快乐?”
      “我有爱!”
      “别轻易说这个字。”端凝的心里逐渐苦涩,“也不要跟任何人去比这个字,你爱了她多久,一年?一年半?那么我告诉你,从她七岁开始,我爱了她……整整十八年。”

      说完,转身上车,然后离开。

      这是一场没有结果、失败的谈判,傅意泽知道端凝说的每一句话都能击中他的软肋,都能让他恨的发狂,可他下一步要做什么,真的把叶流年锁起来,禁止她接触任何人吗?端凝说的对,他已经变了,已经没有了快乐,永远在患得患失,这种日子……将会无休无止吗?能解开死结的人只有叶流年,要希望她恢复记忆吗?
      答案是否定的,傅意泽知道自己已经沦陷了,陷的比姐姐意朵更深、更疯狂。
      一个人的爱是单相思的酸涩甜蜜;
      两个人的爱是幸福;
      三个人的爱是纠结和痛苦;
      而四个人的爱……是疯狂。

      一个人站在浅滩上抽完了最后的半盒烟,傅意泽回了家,那个跟叶流年共同的家。流年已经睡了,睡的毫无压力。书房里的电脑没有关,文档打开着,只有几句对话:“你为什么姓端?”
      “……”
      “你妈妈是不是姓蔡?”
      “……”
      “啊我知道,你妈妈一定是姓蔡,所以有一天就被你爸爸端走啦,哈哈哈!”
      “……”

      ??????????

      对话的后面,是一整排加了粗的大大的问号。
      傅意泽当然明白这问号不会是正式的内容,而是叶流年的迷惑。
      关了电脑,颓然坐在沙发上,身上没有了一丁点的力气。
      他百般要去维护的,敌不过记忆,脸上有凉凉的水痕滑下,无声无息的。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屏幕上闪烁的号码是傅意朵的。
      尽量平静的接起来,说着:“姐。”
      “意泽,我明天来海平。”
      “明天?”
      “嗯,夜园的电视剧开始筹拍了,我过来看看要怎么布景。”
      “这么快……”
      “不快了,光是剧本都创作了一年,就是那个夜然太过挑剔。怎么样,最近你好吗?”
      傅意泽沉默了片刻,缓缓说着:“即然你来了,我想……可以参加我和叶流年的婚礼。”
      “婚礼?”傅意朵很是吃惊,“你跟爸妈说了吗?他们还在国外,准备什么时候办,怎么这么急?”
      “就像你说的,不快,已经一年了。”傅意泽的话里蕴了浓浓的苦涩,而这种味道只能他自己品尝,“我不打算再等下去,另外……他来了。”

      他不需要说明“他”是谁,他知道姐姐会用最快的时间赶来,因为那个人几乎已经成为了他和傅意朵的魔靥。事情没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谁都没资格批评别人。曾经的傅意泽觉得即然端凝并不爱姐姐,那么姐姐就没必要百般的挽回。可如今换成了他和叶流年,他不断的跟自己说不要放弃,因为希望已经来临了。他明明只需要坚持,只需要一步一步的带着叶流年向前就可以了。可端凝却出现了,终于。

      其实到了海平以来,过上近乎“封闭”生活的人不止是傅意泽,叶流年也是。
      晚天整晚她都在做梦,隐约出现个男人的身影,很模糊,像是隔了层雾。她试着把这种感觉回忆起来,没想到梦里的片断源源不断的涌出来,一方面她欣喜这种感觉,另一方面却又很疑惑,因为这些片断总是太过具体,甚至具体到天气、衣服、对话,以及……哭泣。

      梦太过于真实,让叶流年恐惧。
      那个男人的影子从少年开始成长,一直坚韧而孤独。孤独的让叶流年透不过气来。她并不像电视里演的失忆人那样,一想到过去就会头疼俱裂。她不疼,却闷的发狂。封闭着的记忆埋在灵魂最深处,想发芽,想破茧而出可方向却是杂乱无章的,一根一根的枝桠向四面八方蔓延着,触碰到心脏的铜墙铁壁便死死的抵住无法挣脱。她需要帮助,并且在潜意识里认为能帮助她的人……似乎并非傅意泽。

      “怎么了,不喜欢吃?”旁边坐着的傅意泽打断了叶流年的恍惚,“要不要再点别的。”
      “哦不用了。”叶流年摇了摇头,“我蛮喜欢的。”
      “放心,你不会经常看到我,所以不用那么为难。”傅意朵似笑非笑的语气,眼睛并没有看叶流年,漫不经心的吃着餐后甜点蛋糕而已。
      叶流年有些头疼,不知道傅意朵为什么这么不喜欢自己,从方才从机场接到她再到餐厅吃饭,傅意朵的态度一直是冷冰冰的。
      勉强自己笑了笑,“姐你误会了,我刚才好像又想到些事情,所以有点走神。”
      “想到什么?”傅意泽立即问着。
      叶流年偏过头看向傅意泽,心里暖暖的感激,他这么紧张自己是关心所至,不由得微笑着回应,“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些零碎的片断,大概是小时候的事情吧,我现在还不确定究竟是发生过的,还是梦境。”
      “你是写剧本的,也有可能对某个剧本情节有特别的记忆。”傅意朵的话不紧不慢的插了进来。
      “嗯,也对。”叶流年点点头,不打断反驳,并非刻意讨好,可是跟姐姐打好关系也是应该的。
      傅意泽看了看对面的姐姐,没有说什么,却是松了一口气。
      “意泽,我去下洗手间。”叶流年也巴不得这尴尬的局面赶快结束,小声说着。
      “我陪你?”傅意泽轻声问着。
      “不用啦。”叶流年哑然失笑,“又不是小孩子。”
      “嗯。”傅意泽也笑了,起身让她出去。
      叶流年站了起来问了服务生,便朝着前面转角的洗手间走去。

      “意泽,你是不是有点太将就她了。”傅意朵的语气明显不悦,直截了当的问着。
      “你别怪她,她有她的难处,什么都想不起来。”
      “啪!”傅意朵将刀叉重重的搁下,好在他们坐的位置是餐厅的角落,旁边还隔了一道绿色的琉璃屏风,所以应该没人会注意得到。她几乎是以她所能表现出的最大的克制,尽量压低声音,一字一字的质问着:“你们有完没完?”
      傅意泽惊讶的看着傅意朵,不明究里。

      “她的记忆就那么重要吗?能不能每次见面都是让大家围着她的故事打转!我告诉你,除了她自己之外没人在乎她是不是想得起来什么,你看看你,这一年来你为她放弃了多少东西,你的事业、你的追求、你的生活方式,你究竟要折腾到什么时候?你以为把她藏着就没有后顾之忧了?你要毁掉你自己的幸福吗?”

      “为什么她记起所有的东西,就会毁掉意泽的幸福?”琉璃屏风背后,走出一个极高大的男人,面带微笑,慢条斯理的说着:“抱歉,并非我刻意偷听,只不过这里实在不怎么隔音。”
      “夜哥!”傅意泽颇感意外的站了起来。
      夜然朝他点了点头,随即看向傅意朵,“傅小姐,又见面了。”
      “夜先生,即使您是电视剧的投资方,可您好像有些误会,方才我说的话似乎是我们傅家的家事。”傅意朵也跟着站了起来,脸上的笑容已经迅速转为职业型,语气温柔而礼貌,内容却与夜然针锋相对。
      “流年是我的好朋友,她交给夜家的戒指又关系到夜家流落在外的子孙,这似乎也是我夜家的家事。傅小姐,您说是吗?”
      傅意朵怔了下,还没想到要如何回答。
      “夜哥,我们也快吃完了,流年的事情多谢你,改天请你喝酒。”傅意泽聪明的岔开话题,他现在所想的只是如何尽快离开这里而已。
      夜然微笑着点头,这果然是个巧合,他也没想到会在这家餐厅遇到流年。不过有些巧合也可以说是天意,他坐回自己的位置,似有若无的瞟向洗手间的方向,那里应该有另外的故事发生。

      其实叶流年的方向感一直很差,尤其在她本就有些恍惚的状态下。
      洗手间并不算难找,跟着路标走就行了。男女洗手间并排,抬手扫了一眼,手便推上了挂着高跟鞋标牌的门把手。
      可另一只手却也搭上了把手,却跟她用着相反的力将门拉住。

      叶流年愕然扭头,正对上一张陌生而又熟悉的脸孔。

      “这可是男洗手间。”端凝淡淡的语气,浅浅的笑意。
      “谁说的,明明挂的是高跟……烟斗?”并非叶流年刻意拉长语气,实在是被标牌上的烟斗惊住了,“这谁设计的啊,这么像高跟鞋……”

      可是……

      脑海里的影子忽然又出现了,也是一栋大厦的洗手间……她站在门口,同样的场景,同样的错误……

      叶流年紧张的站着,呼吸似乎都收紧了,试图让影子更加的具体,是谁?谁曾经那样安静的注视着她……

      “怎么了?”端凝微皱了眉,“不舒服?”
      叶流年回过神,困惑的摇了摇头,“没有,就是……好像刚才的事情在哪里也发生过。”
      端凝沉默下来,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一幕真的曾经发生过。
      “呃,不好意思,挡到你了吧。”叶流年忽然意识到自己离端凝好像太近了,几乎是贴身站着,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清新而又干净的味道。
      “没事。”端凝平静的说着,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近在咫尺的叶流年,他珍惜这片刻,这个没有过去、没有仇恨的片刻。
      “那么……改天见吧。”叶流年讪讪的错开身,推开女洗手间的门走了进去,却已经忘记了自己要做些什么。
      镜子里的自己脸颊竟是羞涩的微粉,一双眼睛迷惑而又甜蜜,叶流年惊讶的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疯了吗?看见帅哥就花痴成这样?不会吧……傅意泽也帅啊,接近他的时候自己也很正常啊,可为什么遇见端凝就会心跳加速。
      端凝……这个只在马会见过的人,只听过一次的名字,怎么记得这么牢?
      心里有个声音告诉自己要冷静,可身体却不受控制的转身走出去,大力拉开洗手间的门。

      门外的端凝侧身站着,就在她拉开门的那一刹那偏过头来看向她,他侧面的轮廓很深、很耐看,微皱了眉,眼里没有意外和惊讶,只有浓浓的想念。
      是想念……叶流年确信,她从没像现在这样读懂过别人的眼神,从没像现在这样相信自己的感觉,她怔忡的与他对望着,近在咫尺的距离,可一个害怕、一个犹豫,没有人能踏出那一步,没人知道踏出后是幸或不幸,是海阔天空,还是万丈深渊。

      直到转角处另有脚步声出现,不紧不慢的,却足以打断僵持着的两个人。

      没有谁比谁快一步,几乎是同时的,叶流年和端凝下意识的向彼此踏出一步,彼此向对方伸出了手,这样的举动完全出自于叶流年的潜意识,她的身体向是不受控制一样,她以为自己疯了,可端凝竟也出奇的一致,他的手已经握了过来,温暖而坚定,不容拒绝。他甚至没有说一声“跟我走”,就已经拉着叶流年朝着走廊的另一个方向跑去,远离那个未知是谁的脚步声。

      脑海里有嗡嗡的轰鸣声,那些记忆或是梦境的碎片再次浮现,模模糊糊的场景,同样是那个沉默着的背影,不同的是不是餐厅,而是一条寂静的小巷,一栋白色的小屋,有脚步声沿着林荫路朝前走着,那个背影成熟、沉稳,即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却又让人不敢轻易去接近,去招惹。
      眼窝忽然就湿了,叶流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难过。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即使一年前她在医院里,得知自己忘记了大部分过去的时候也没像现在这样窝心的痛。拉着她的,这个叫端凝的男人究竟是谁,叶流年不知道他的身份,不确定他的来历,可却坚信一点:这个男人,一定是跟自己有关的!

      于是她跟着他跑过走廊,没有走正门,绕到后门出了这间西餐厅,甚至什么都没有带就上了他的车,这个尚算是陌生人的车。
      这超出了叶流年生活常识的想像,却出自她本能。

      端凝发动了车子,却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这里不是S市,是海平,他像着了魔一样带着叶流年出来,没有目的地。
      可又怎么样?流年就在他的身旁,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整个车里都弥漫着即刻骨甜蜜的气息,不像在马会,他只能策马跟在她的后面,只能在远处看着她,只能在她牵着马低头寻找什么的时候走过去装作初见而已。
      他恨透了在叶流年面前的自我介绍;恨透了自己只能说:你好,我是端凝;恨透了跟她零一样的开始。
      不应该是这样的,他们之间纠葛了那么多年,他们之间除了有爱还有现代社会太过少见的恨,他们有那么多的过去,有下雪天默契的拥抱和初吻,有彼此伤害、漠视,长时间的分离和想念;有她的眼泪和退缩、抱歉、躲避;有他的犹豫、越来越淡的恨及越来越浓的爱。

      他们之间有这么多的事情,可她怎么能就做到:忘记了!

      手机震动着,在安静的车里居然瞬间让两个人清醒。

      是端凝的电话,扫了一眼屏幕,沉着声音接听,“是我。”

      “端凝,你带走了流年?”夜然惊讶而竟又稍许愉悦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端凝扭头看了看脸色苍白的叶流年,简单的“嗯”了一声当作承认。
      “你……行!”夜然苦笑着按了按额角,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餐厅里那一对丢了叶流年,急的发疯的傅氏姐弟。
      “夜然,帮帮我。”端凝自然想得到餐厅里会是个什么状况。
      “我还有选择吗?”夜然啼笑皆非,“行了,我来处理。”

      说完,挂断了电话,想着要怎么交待。其实发生这样的事,夜然一点都不感到意外,甚至是赞成的。其实半年前端凝就已经找到了他,以进夜氏法务部为代价,求他帮助寻找叶流年。他同意了,可跟端凝的一纸合约却在临签字之前被他自己叫停了。他是商人没错,却不喜欢强求的生意,即便如此,他仍旧跟端凝说了叶流年在海平的事情。虽然也有原因是出于私心,希望叶流年能够恢复记忆才能帮他找到失踪的堂弟;另一方面却是旁观者清,他看得出来叶流年现在并不开心,傅意泽也不开心,原来症结就在于端凝。他跟端凝聊过,问端凝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叶流年一切真相。
      而端凝的回答却也让他无从决择。
      端凝问,如果过去是不愉快的,甚至仇恨的,是不是让叶流年永远忘记才好?
      如果叶流年已经重新得到了爱,得到了幸福,是不是他消失才是最完美的?
      整整半年,端凝没有采取任何行动,看来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有的热闹了。夜然看着以绝望的眼神朝他走过来的傅意泽,头更疼……

      “是夜哥?”叶流年小心翼翼的问着,忽然想起来自己竟然没有跟傅意泽打招呼,条件反射一样“呀”了声。
      “夜然会跟他说明的。”端凝知道叶流年在担心什么,安慰着。
      叶流年怔了下,疑惑而又肯定的说着:“你早就认识我对吗?你认识夜然,也认识意泽。”
      端凝没有否认,沉默着。
      “你能告诉我一些事情吗?”越接近事实,叶流年便愈发的不安,“有什么事情,是连意泽也不知道的吗?”
      “当然有!”端凝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颤抖着,他忽然知道了自己要去哪里,要做什么。

      车子疾速调头,轮胎在安静的街道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朝着海边开去。

      海平的海是愤怒着的,尤其在晚上。
      这片海有着太多悲痛的历史,在近代的无数次海战中埋葬了太多的英魂。海边的黑色悬崖高高矗立着,每一朵巨浪拍上去都会撞的粉身碎骨,可却从不肯罢休。
      叶流年从没想过自己会在这样的深夜,跟着一个只知道名字的男人一起出海,并且不是游艇,而是快艇。
      快艇是夜家的,端凝到了私人码头后只是出示了身份证件而已,管理人员就同意了让他使用。
      叶流年有些怕,死死的抓牢快艇座位旁的栏杆,海面像是就在身下,钢板一样摩擦着快速前进的船,每次有浪头涌来,她的身体便跟着剧烈的晃动,风呼啸着刮在脸上,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端凝,我们要去哪里?”叶流年大声喊着,端凝背对着她站着的稳稳的,专心操控着方向盘。
      他没有立刻回答,速度却一点一点减慢了,直到停住才转过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专注的。

      波光麟麟的海面、除了海浪以外全世的寂静、美好的月色,该是美的、浪漫的不是吗?可叶流年怔忡的仰着头,看着悲伤而沉默的端凝,竟又跟着难过起来,莫名的。
      “你……要开吗?”端凝的声音有些颤抖。
      “可是我不会。”
      “很简单,我教你。”
      “我……可以吗?”叶流年还是有些犹豫,却仍旧站了起来,骨子里的好奇蠢蠢欲动着,她想摸一摸方向盘,她想操控一下方向,就像操控自己的人生。

      端凝侧过身,让她站在了方向盘前面,简单的几个动作而已,却让端凝恨不得喊出声:你可以,你当然可以!
      就在同一片海,曾经的那一幕,是端凝永远不会忘记的美丽。
      当年那个一身白衣白裤的叶流年,裹了条纯红的长围巾,脸颊由于兴奋而嫣红,笑容甜美的仿佛她已经拥有了全世界的美好,她的背后是浓浓的墨蓝的大海及不小的浪花,远处的黑黑的悬崖高高矗立着,山顶是有着朱红色主体建筑的古老夜园。

      快艇发动了,逐渐加速。
      叶流年紧张而又专注的把牢了方向盘,一点一点的兴奋起来,夜间出海的感觉是奇特的美妙,些微恐惧、些微刺激。
      端凝站近了,身不由已的环住叶流年,下巴蹭着她的头顶,这短暂的亲热是他一直所希望的,这希望让他每晚彻夜难眠。
      叶流年没想到他会这样,身体意识的僵硬了,想转身,可却被他牢牢的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
      船的速度愈发的快了,叶流年即害怕又犹豫,怕的是端凝不知道要做些什么。犹豫的是感觉到自己竟然不讨厌这种未知的感觉,好像只要有身后的人在,贴紧着他的胸口,就什么都不必怕,不必想,只需向前。
      “告诉我过去的事!”叶流年大声喊着。
      “已经在发生了。”
      “什么?”
      端凝停顿了几秒,腾出一只手搂紧了叶流年的腰,贴近她的耳畔说着:“傻瓜。”

      酥痒的感觉从耳畔一直蔓延到心里,叶流年不知道究竟是自己在耳鸣还是出现了幻觉,过去的事情已经在重演了吗?紧张的喘不过气来,端凝的强硬和禁锢在记忆里竟然那么熟悉。这片海……她一定是来过的,快艇快速的前进着,叶流年痴痴的注视着不远处黑色的悬崖,忘记了要转向、要离开,脑海里的片断再一次出现了,这次竟是完整的,每一句话就像是刚刚才听到的、才发生的,它们在讲述着……

      “等你毕业了,嫁给我吧。”
      “啊?”
      “你听到了。”
      “不管,你再说一次。”
      “等你毕业了就嫁给我吧。”
      “我考虑考虑。”
      “什么?”
      “我考虑考虑。”
      “再说一次。”
      “喂喂,方向,方向,要撞礁石了。”
      “再说一次。”
      “啊快打方向,前面是礁石。”
      “再说一次。”
      “你不要命啦,快左转。”
      “再说一次。”
      “我答应!”
      “答应什么?”
      “我答应嫁给你!!!!!”
      “我“是谁?”
      “端凝,我要嫁给端凝!”

      “啊……”叶流年丢了方向盘,痛苦的捂住了耳朵,前方是悬崖,她们即将撞击上去,可快艇的方向盘在她喊出来的同时迅速被端凝大力的转向左侧,就像当初,一模一样。

      快艇逐渐停了下来,而叶流年还在尖叫着,大声的。端凝不得不用力让她把双手放下,她的身体僵硬极了,眼睛里全是恐惧,那个已经出现的答案和名字让她怕的无以复加,端凝,端凝,她试图看清楚面前的这个男人,这个跟她同样,满脸泪水的男人。
      “你想起来了吗?想起来了吗?”端凝颤抖的声音说着,眼里什么都没有了,就只有叶流年。
      此处接吻了。
      一个吻的时间究竟有多长,没人会计算。

      “对不起……”端凝以自己的身体支撑着叶流年,抬起她的下巴。

      她都想起来了是吗?恢复了记忆是吗?他紧张的注视着叶流年,等待着她的承认与接纳。可是叶流年接下来说出的话,再一次把他推向万丈深渊。

      “请送我回家,立刻,马上!”叶流年眼里的猜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让他害怕的茫然和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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