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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几回花下坐吹箫[修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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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昂月被两个太监架出来,未出华阳宫就忍不住失声痛哭。等塞进轿子更是哭得泣不成声。元太监催着轿子快走,庞太监隔着轿帘不停的劝。
“周侍官啊,陛下就是这个脾气。每个娘娘都给这么踢下来过,唯独容贵人侥幸了一次。”
“周侍官啊,奴才不就是供主子开心的么。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听老奴的话,留着力气将来好好伺候陛下。”
“周侍官啊……”庞太监喋喋不休,可轿子里的周昂月一句也听不进去。等回到他的侍卫房,泪也流干了,只剩下轻轻的抽气。
庞太监交代了元太监几句,又回头看了眼哭得浑身无力的周昂月。“哎,就先去那吧。”庞太监叹了口气,转身带着轿子离去。元太监架着几乎走不动的周昂月绕过了他原先居住的房间,来到一处稍微偏僻的房间。
“这是庞公公特意给您安排的地方,就您一个人住。清净。”元太监将周昂月架到床上,拉过被子给他盖上。
周昂月泪痕满面,目光呆滞,似乎不能从刚才的打击中缓过神来。单薄的宫衣下他白玉般的身子若隐若现,光滑的肌肤上的点点红痕艳若桃花。
“周侍官,我帮你烧桶水洗洗吧?”元太监小心的问。
周昂月眉眼动了动,似乎从遥远的地方将目光调到元太监脸上,半响才缓缓开口道:“多谢你了,元公公。”
“好,好,你先躺着。有什么话洗完了再说。”元太监扶着周昂月躺下,没想到刚躺下眼泪又止不住的往下流。顺着眼角一直流到枕上,染湿了铜钱大的一块。
元太监抬起袖子给周昂月擦擦泪,安慰道:“周侍官,您先忍一忍吧。”
周昂月哭着哭着睡着了,睡着了又哭醒了。醒来才发现自己坐在澡盆里,热水舒服的包围了他全身。白雾般的蒸汽熏得他看不清楚。
元太监正撸着袖子给他擦背。
“周侍官,您好点了吗?”元太监有绵软温和的声音依依袅袅的传来。
周昂月没有答话。只听元太监接着说道:“我知道您哭什么。可陛下的心思谁敢琢磨!?他把你踢下床就踢下床吧。您还是听庞公公的话,留着力气将来还要接着伺候。”
“我再也不伺候他了。”周昂月哭得嗓子有点哑,语气却很坚定。
“周侍官啊,您就别较真了。您能拧得过陛下么?”元太监劝道。
周昂月也知道元太监说的对。侍寝之前也做足了思想准备,可没想到这一脚就把之前的柔情蜜意踢个精光。忍不住悲声道:“我尽心尽力的伺候他,他还那么对我?”元太监满不在乎:“刚才庞公公不都说了嘛。不光是您,哪一位娘娘都是伺候完了这么给踢下龙床。除了有一次容贵人侥幸,是自己走下龙床的。”
“陛下心里扭曲么?”周昂月心里带着气,忍不住说了一句不敬的话。
元太监知他此时心情,也不见怪,反劝道:“周侍官,我只同您说一句话。”
周昂月道:“公公请说。”
“对待帝王,既不能真,也不能假。您这么聪明,还能不明白这道理?” 元太监的声音突兀的沉重起来。
周昂月听出他话里意思,亦是凝重的点了点头。暗骂自己太过轻狂在人前失了态。想到自己对李暄宇的那点心思,只觉万分可笑。自嘲道:“昂月傻得可以。多谢公公提点了。” 忆起昔日读过的一句诗: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此时思忖,才觉出苦楚。
………
周昂月侍寝过后在宫中灼灼的红了起来。不仅享受单独居住一间侍卫房的待遇,而且他的顶头上司还特意批给他半个月休假。遇见平日里不怎么熟悉的人也热情洋溢的跟他打招呼,甚至还有人送他小礼物表示亲近。
表面上大家都对周昂月毕恭毕敬的,背后里的态度才叫人各有异。有看好他的,说他少年有为,前途无量。有看不好他的,说他狡滑□□,死路一条。周昂月只当这是皇帝对自己一时兴趣,或许还能借此机会升个官做。满抱着希望,对这些流言蜚语也就忍忍过去。
这日他正往住处走来,不想房门前早有人侯着。
“周侍官,我有要紧话同你说。”一个陌生的宫女紧张的从房后探出头来,左右瞧见没人才敢出来。
周昂月微微挑眉,将信将疑的看着宫女没有做声。
那宫女见周昂月很不相信自己的样子,拧紧了眉头左右看看,拉住他悄声道:“我是容贵人身边的丫鬟云翠。我听说您的事我们贵人告诉了皇后。皇后非常生气,联合了后宫的娘娘们要铲除您。您可要当心呐!”
周昂月心里一惊,吓得手指都开始抖。他强忍着恐惧,维持着脸上的表情:“昂月无意与皇后娘娘和容贵人为敌,娘娘们为何要除掉我?”
云翠冷笑道:“周侍官,这还不是明摆着么。多年来皇后娘娘和我们贵人独霸君恩,这一朝被你抢了去,还不就成了娘娘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周昂月心中明了点头拱手道:“多谢云翠姑娘提醒,昂月知道了。”洁白匀停的面上有些发青。
云翠作个揖道:“周侍官,只要您愿意给我财物,我就能为您及时提供我们贵人的消息。怎么样,和我做个交易吧?”
周昂月苦笑:“可是昂月手中没有财物,云翠姑娘看错我了。”
云翠道:“好吧,我不能多耽。周侍官,等你想通了我再来找你。”她怕人看见,说不到两句便走了。
周昂月转身回房,坐在凳上定定神,喝了两口茶壶里昨夜剩下的凉茶。
这皇宫。权力地位角逐的战场。它像一把双刃剑。有人持剑在手,疯狂凶残的砍杀着挡在自己面前的敌人。排除异己,结党营私,最终达到无上的地位。有人被剑砍,可能受了小伤血流不止的退出战斗。也可能体无完肤,身心俱裂,片甲不留甚至悄无声息的从这世上消失。
想自己已经给当今皇帝侍过寝,等同是一只脚踏进了后宫,另一只脚踏进了权利的中心。唯一的武器就是皇帝的垂爱。一旦失去君恩,无能的自己马上变成众矢之的。这架巨大的国家机器运转的每个瞬间,都是用生命的威胁作为代价。
周昂月轻叹口气,才发觉自己全身都冰冷冷的。果然是: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思来想去竟是大不该月下偶遇。可惜现在后悔早就晚了。
“周侍官,请您出来接旨吧。”房门外传来元太监尖细绵软的声音。
周昂月回了回神,抖衣走了出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文侍周笑庭,秉公职守,敬岗爱业。朕爱其才华,封周笑庭为文学院成儒学士,钦赐。”元太监念完圣旨对跪在地下的周昂月道:“周侍官,恭喜您了。您接旨吧。”周昂月想起侍寝那晚李暄宇曾跟他说过不会亏待他,果然君无戏言。他垂着的面上浮起细若柳丝的苦笑,高举双手道:“臣周笑庭,接旨。陛下万岁,万万岁。”
元太监笑眯眯将金布圣旨送到周昂月手上,手顺拉他起来:“周学士,陛下特意嘱咐您不用去文学院。从明日起,您就在御书房听差。”周昂月点点头,也不知该喜该悲。
元太监还想跟周昂月说什么。但左右有随行的小太监难保没有谁的眼线。他偏着头,慢条斯理道:“周学士,陛下还吩咐些话,让奴才跟您一个人说。”周昂月会意一笑道:“那就请公公屋中慢聊。”伸出手,做出请的手势。元太监横了左右一眼,迈着方步跟周昂月进屋去了。
………
周昂月沉默不语的给元太监倒着热茶。元太监却笑得一脸喜色,见茶倒好了,也不等周昂月给他端过来连忙伸手过去接:“劳烦周学士。劳烦周学士。”
“还请元公公将陛下的吩咐告诉我。”周昂月本不想问,可元太监进屋来半天也不言语。他只好无奈的开口。想来那色皇帝的吩咐也不是什么好事。
元太监抬袖擦了擦嘴边的茶水,轻佻的笑道:“哎呦,周学士。您千万别怪我。陛下没有话特意吩咐您,是我想跟您说几句话才故意那么一说。身边人多眼杂,您说我不说个瞎话行么?”
周昂月浅笑着摇摇头:“公公有什么话,在下洗耳恭听。”
元太监抿了口茶道,凑到周昂月耳边压低嗓音道:“您这一去,就是跟后宫沾上边了。这后宫,那是比朝廷更乱的地方。您可要……”
“当心。”周昂月淡淡的开口,这话不必说他也知道。
元太监眯起眼睛,笑得有些难看:“当心容贵人。别看她仅仅是一个从五品,可背景深着呐。”
周昂月微微蹙起秀眉,也压低嗓音道:“请公公明示。”
“当今的国母皇后,就是这位贵人的亲姑妈!”元太监表情庄严中又带着诙谐。他说的严重,可看眼神又像在开玩笑。周昂月不解的盯着他,只见元太监话说到此站起身一拱手大声道:“陛下的吩咐周学士可要记清了呀!不送了,不送了。”
周昂月唯有点头笑道:“公公慢走。”
“对了,”元公公走到门口又去而复返微微颔首道:“今夜陛下还要招您侍寝,您早些准备准备。庞公公是动不得您身子了。”他声音尖细绵软,这时候又刻意放的柔情入骨。令周昂月立即想到了那晚假山石后玫瑰花下。表情倏的不自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