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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十九章 惊变上[修完] ...

  •   那日元太监同周昂月将容昭仪送的饭菜送与那死囚食用后没待多久就回去了。一天一夜没有再来。周昂月更如惊弓之鸟,连狱卒送的饭也不敢吃,就只吃那一袋干牛肉撑着。

      新皇帝李暄宇这两日也不舒坦,除却日常公务还要往仪容苑跑。容昭仪中毒的厉害,虽说解毒后命保住了,但后遗症却是留了不少。一时又晕倒了,一时又吐血了,弄得李暄宇也是提心吊胆。那容昭仪给周昂月送毒食的事李暄宇自然也知道。他心似明镜,怎奈还想不出一个好办法给周昂月开脱冤屈。那容昭仪当然要趁热打铁,她父亲傅宓辅连同倾向傅氏的官员更是一本本的往上递折子,逼着李暄宇给周昂月定罪。

      秋天的最后一场雨下得苍茫。雨声中带着雷霆的怒吼,还有枝叶颤抖抖的低鸣。豆大的雨点打残了花瓣,打落了黄叶。打在宫人的心上,清沁微凉。窗外风摇竹影,御书房内灯火阑珊。只有龙案尚燃着一柄弱烛。昏黄的烛光下,李宣宇苍白的脸色也湮没了去,只留下一层珍珠般的柔和光晕。

      青年皇帝正在伏案读书。他紧蹙着眉头,烦躁不安的翻阅一本装帧精良的《资治通鉴》。他随手翻了几页,每页就看几行字便又要翻,几个时辰也没完整的看完一段。

      宫门轻开,一个老太监端着花名册进来。老太监弯着腿上前几步跪在地下将那花名册打开捧起道:“请陛下点选今晚侍寝嫔妃。”原来这老太监正是管翻牌子的庞公公,他明知皇帝这几日必往容昭仪处过夜,还是按时按点的过来请皇帝点名。

      青年皇帝眼也没抬,合上书叹口气道:“还是去看容儿吧。”又摆了摆手道:“你去告诉容儿,我晚些时候过去。去吧。”

      庞太监叩首道:“遵旨。”又道:“陛下,老奴还有一事禀报陛下。”

      “说。”皇帝单手揉着太阳穴,不耐烦的命令道。

      庞太监听出皇帝情绪不佳,清了清嗓子提心吊胆的道:“自陛下登基以来已过三载,今年正逢选秀之年。往年选秀均为老奴同礼部尚书常君玉大人共同选办,今年如何选秀还请陛下定夺。”

      皇帝听庞太监说了一阵,心思全不在这,身子歪在龙椅里,眼睛仍旧盯着案上那本《资治通鉴》:“就依旧例办吧。”

      庞太监听罢低头暗笑,从怀中拿出本明黄的折子捧上去:“是。奴才替礼部尚书常大人上折呈给陛下。”元太监赶紧小碎步下了几阶,将那折子接过来递给皇帝。

      只见那明黄绣面上写着:常君玉三个字。想必这折中所奏必是与选秀有关。翻开再看,果不其然写了选秀的必要,选秀的过程,名额的限定,等级的划分等等诸事。皇帝扫了一眼,一面提起红笔圈阅一面说道:“准了。”庞太监叩首行礼,收好花名册退出御书房。

      元太监送了庞太监出门,转回来见青年皇帝双目紧闭正用手按着眼皮,连忙问道:“陛下,陛下,您怎样了?奴才这就去请太医。”“不必了,只是眼皮老跳。”皇帝的声音倦怠而沙哑:“周昂月还在天牢里,也不知他的伤好了没有,就怕再出什么事来。”元太监忙上来给皇帝揉揉眼睛,安慰道:“您不用担心。有红林和绯烟两位大人暗中护着,周侍郎不会出什么事的。”

      皇帝点了点头,却还是感觉心头不安,因问道:“朕不便看他,你代朕去看看他罢。带些可口的点心,给他换药,还有……” 元太监正竖起耳朵听着,皇帝却犹疑良久不再说了。元太监等了半晌见皇帝仍然闭目蹙眉,显然下面的话应是极难出口的。

      李暄宇脑子里转了这个主意百回千回,这手段极端,非到万不得已的时刻本是不想用的。其实周昂月出了投毒这件事早在预料之中。还记得那日周昂月卧在皇帝怀中附耳低语,说的招数就是撤去其徒有虚名的文散官成儒学士职位,新封为掌握实权的礼部侍郎。从此他周昂月不再是皇帝藏在身后的宠臣,而是逐步往站在皇帝身边的权臣方向前进。这一招立竿见影,果不其然在第二日晚间就下了天牢。“投毒这事查不出个头绪。你传话给周昂月……让他给朕提个名字。”皇帝犹豫良久终于说出了口。

      元太监拱手应下转身欲去,突然转回身来跪下道:“陛下,奴才有一事不明,求陛下指点。”青年皇帝似猜到元太监疑惑,鄙夷的望着小太监弯曲的脊背,苍白俊美的面上浮起邪魅笑意:“说罢。”元太监道:“奴才实在不明白,陛下何以如此信任周昂月?这次容贵人中毒之事,陛下也是偏袒周昂月已极。奴才以为周昂月尚不值得陛下如此对待。”

      皇帝挑了挑眉。那周昂月从一个小小的唱时辰的礼官升到四品文散官成儒大学士又升到掌握实权的礼部侍郎(虽然一天也没上任)究其根本原因,陛下的宠爱倒在其次,主要是他宫里宫外众所周知的特殊身份以及他对皇帝的利用价值。周昂月现在已经处于政治漩涡之中,元太监提出这番疑问无非是徒劳的想为周昂月开脱而已。元太监对周昂月这份特意之心,倒是令皇帝眉头一展,他的脸颊似乎染上了红烛的光,更是笑得邪肆:“周笑庭?他本是父皇一个小小的男宠。刚进宫就失宠,又在冷宫待了半年。喜光,你若是他,你还能安安稳稳的活到现在么?”

      元太监恍然大悟,心中感慨皇帝用人之精准,又赞叹周昂月为人之机敏。那一句‘公狐狸’叫他果然不枉虚名。因说道:“奴才愚鲁,陛下真是盖世明君,文武双全,雄才大略……”

      “去吧……”皇帝冲他摆了摆手,离开龙案下了几阶。元太监紧跟在皇帝身后,只听皇帝边走边轻声道:“防着喜生,他应是傅家的人。” 元太监悚然一惊,想不到皇帝精明至此,连跟在自己身边好几年的贴身太监也能怀疑!

      两人一前一后步出御书房,张太监正候在殿外。元太监行礼离去,张太监打开明黄御伞给皇帝遮雨。轻鸾抬来,皇帝坐上轻鸾说了句‘仪容苑’,张太监尖嗓子喊道:起驾——,那轻鸾晃晃悠悠抬起,稳稳当当的往仪容苑方向而去。

      ……

      外面下着雨,牢房里阴湿的厉害。那靠西面牢房里撞破头的死囚尸身虽然早已抬了出去,地牢里仍然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混着雨水的湿气,不知从哪处传来的咒骂低吼,哪处传来的哀鸣哭泣,简直如同阿鼻地狱。

      周昂月缩在角落抱膝靠墙而坐,伤口还在疼,牢室的气味更熏得他无法入眠,迷迷糊糊睡着了恍惚间听见牢门栅栏响声,有个稳健的步伐踱了进来。“元……,原来是你?” 张开眼这才看见进来的是御龙卫的红林。

      红林一身锦衣劲装,足上穿着黑缎面官靴一步一步向周昂月走来。他一双英气的大眼炯炯有神,极具男子气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他径自走过去,直走到周昂月面前才蹲下生硬的道:“我来给你上药。”说罢拿起周昂月手腕,拆开缠着的纱布验看伤势。又欲将他手拉入怀中,被周昂月挣脱开了:“元公公已经给上过白虎化瘀膏了,过几天就好。”

      红林定定的望住周昂月,可惜这牢室光线昏暗,便将他眼中盈盈闪动的光芒湮没了去:“那是宫中惯例用药。你在这里阴暗潮湿,寝食不佳又不活动,血气难以畅流,白虎化瘀膏不顶用了。用我们御龙卫自制的药好的更快。”周昂月听了也不说话,泰然的将手放在他手心里。周昂月的手纤细微凉,红林的手又大又热,两人都感到对方手的温度与自己的差异,周昂月到没什么,红林却脸红似滴血,尴尬的手脚无措。

      红林解开周昂月手腕缠着的白纱布,用褪下的纱布抹去皮肤上残留的药膏,又从怀中拿出四贴膏药,摸准了周昂月手腕穴位贴了上去。又拿起他脚踝也是摸着穴位贴好膏药。

      “是黄泉命你来的罢?”周昂月突然问道,眼中隐藏着捉摸不定的辉光。红林一怔,想不到这么快就被他识破,脱口问道:“你怎么知道?” 周昂月道:“我同你相处一段时间,虽然没有说话也知你对黄泉唯命是从,这有什么难猜的。” 他声音轻柔低婉,又道:“即便你是为了完成任务,我仍要同你说一句多谢。”

      红林脸已发烫,赶紧低下头,沉声道:“这药非常管用,一贴就好。你隔两天就可取下,但注意不要沾凉水。”沉默一阵,才道:“绑你时留了余地,想不到还是淤血的如此厉害。你还真是娇气。” 周昂月会心一笑:“你是说我像个女人?”红林猛抬头,见他在这地牢之中仍笑得甜美,竟看痴了。

      周昂月眼色微变,忽然抽回了手,身子更往墙角缩了缩冷笑道:“看来你们御龙卫能存活到今天靠的不是武功而是头脑。很好,告诉黄泉,天牢里不安全,让他尽快查清楚到狱卒中到底有多少傅家的人。还有……”他眉头微微蹙起,眼色冷冽而倔强:“尽心帮助陛下!这也是你们御龙卫继续存活的唯一方法。”

      红林听他一番话竟是只字不提救自己出去的意思,虽然说到天牢不安全也只是挂怀势力纷争,心中对这羸弱少年多了一份敬佩,还是禁不住问道:“难道你不想让陛下早些救你出去么?”周昂月反而疑惑道:“怎么?难道你相信不是我下的毒?”红林思忖半晌,目光笃定的望住他:“我相信,不是你。”周昂月听了又笑起来,在这潮湿阴暗的地方仿佛瞬间春暖花开,他微微翘起的唇边好似还有花的香味:“红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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