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宝钻：Maedhros/Fingon]不续之章》心草

20、矜持

　　凛冽的晨风扫过辛姆林山光秃秃的平顶，黎明虽然已经到来，然而从草原上空飘来的浓重烟尘，以及寒冬的雾气，使得太阳的光芒全然被遮住不见。这阴惨的天气就像战场上诸人的心情一般。
　　Maglor叹了口气，他示意侍从那过一卷绷带，简单地为Fingon包扎了一下伤口。接着他说道：“……那这里就交给你了，Findekáno。”
　　歌手转过身，不再环顾身后的战场，而是径直步下要塞的旋梯，去照料自己的长兄。他信任Fingon的英勇，和他作为指挥官的高超水准。而Fingon目送了他许久，他注视着Maglor的身影消失在要塞通道之中，淡色的嘴唇微微颤抖着。

　　当Maglor回到那间地下室，让他大吃一惊的是，昏迷了许久的Maedhros竟然已经醒来了。红发统帅脸色惨白，干裂的双唇泛起青灰色，颧骨部分却因为高热而带着赤红，他单手抓着胸口的绷带，不住喘息，必须倚靠着卫队长的肩膀才能保持坐姿。
　　看到Maglor推门而入，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Maedhros带着嫌恶之情扭过头去，他发现自己的嗓子因为颈部的穿刺伤和持续高烧的缘故差不多完全失声了。
　　他的弟弟飞快地坐在了床边，Maglor体贴地用热水擦拭着兄长的额头，低声说道：“Maitimo……我需要把你伤口中的箭头取出来，你应该先喝点草药。”
　　Maedhros尽量把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他发现自己能发出的只是窒息般细薄喑哑的声音。
　　“谁在外面？”他尽可能简单地说道，“我听见了号角。”
　　Maglor张了张口，他知道无法向兄长隐瞒这一点，“Findekáno。”他这样回答道，“他来了，不过只有一个人。”
　　听见Fingon的名字让Maedhros绷紧了全身的肌肉，他微微挣扎着，布满血丝的铁灰色眼睛里燃烧起屈辱的火焰，尽管很艰难，可是他还是哑着嗓子斥责道：
　　“他为什么在这儿！他应该在希斯隆……”
　　Maedhros说话中断了，情绪波动让红发诺尔多剧烈咳嗽起来，Arothir不知所措地扶着自己的领袖，他看到Maedhros胸前雪白的绷带上再次渗出了血迹。
　　Maglor不知道长兄何以对Fingon有如此的怒火，他想从Arothir的手臂中接过长兄的身体，但是红发诺尔多挣脱了，Maedhros压抑着呛咳和喉咙中泛起的血腥气，而在Maglor眼里他强烈排斥着身边的人给他的关怀和扶助。
　　Maglor只能抓着Maedhros的左手，他一时说不出话，只是用央求的眼神看着自己任性的哥哥。弟弟的目光让暴怒中的长兄略微冷静了下来，Maglor敏锐地察觉到了他些微的软化，他赶快抱住了Maedhros的肩头，低声说道：
　　“让我替你把箭头取出来，你需要休息和尽快回复，Maitimo……外面的情况很不好，我们不能让Findekáno独自支撑。”
　　Maedhros身体僵硬，但是他没有反抗，而是任凭Maglor轻柔地把他交给了卫队长。歌手细致地让他红铜色的头颅倚靠着Arothir的肩膀，用他细长的手指把染血的红发拨到Maedhros的耳后，他剪开了长兄颈子上的绷带，用药水洗涤着已经发黑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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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兽人的攻势在白天并不激烈，因为他们畏惧光亮，并且暴露在辛姆林毫无草木的山坡上会让他们成为诺尔多精灵的箭靶。利用这个空隙，要塞中的战士们轮流在避风处的地上小睡，以恢复体力。
　　他们的食物和饮水倒还不成问题，精灵行军的干粮都是以兰姆巴斯的形式储存着，这足够让他们支撑到次年开春——Fingon倚靠着要塞的一处垛口，疲惫地坐在地上思考着这些。随着时间的推移，敌人的攻击迟早会减弱，因为荒凉的辛姆林没有足以供给大军的食物来源。而半兽人将逐渐向物产丰饶的东贝尔兰腹地转移。
　　他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意识到这是冬季将要下雪的征兆，而就在那个时候，苍穹开始中飘下点点的雪花，其中一粒落在Fingon的面颊上，融化了，如泪滴一般顺着他腮边流下。
　　这雪愈来愈大，到了午后，要塞哨兵的视野中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他们不得不专门抽调人手来清除垛口四周和瞭望台上的积雪，而敌人的进攻在这种情况下也中止了。冬日的严寒给诺尔多精灵也带来了不适，他们在室外升起火堆取暖，围坐着稍微吃一点东西。而Fingon则一个人安静地呆在没人的角落里，眼神麻木地看着自己的脚尖。
　　他希望希斯隆的北方也有如此的大雪，那样积雪的山脉会阻挡黑魁首的军队，保护他的领土和人民平安无事——那时候Fingon想起了妻子，他一生未曾对谁说过谎言，而唯独因为不得不欺骗她而深感愧疚。也想起了自己的儿子，上一次相见的时候他让Ereinion坐在自己的膝头，那少年的容貌酷似Fingon本人幼时，而Fingon回忆着自己年少之时，Maedhros是如何哄他玩耍的。
　　想到这些，Fingon笑了一下，然后又很快地咬住了嘴唇，他蜷缩得更紧了，一方面是因为寒冷，另一方面是因为心底的凄凉。这许多年过去，特别是结婚生子以后，他的性子也不能再像当年那样率性冲动，但是他是如此地记挂着堂兄的安危，以至于放弃了从多尔露明翻山北归的机会，近乎鲁莽地来到辛姆林，但是就是这咫尺之遥，他却无颜见他。在这几十年里Maedhros不曾再理会他，Fingon感到自己非常软弱，因为他无法在拥着妻子的同时去开口恳求Maedhros的谅解，他希望红头发的堂兄会来安抚自己的焦虑，但是同时又厌恶会有这种自私想法的自己。而Maedhros除去公务上的必要往来之外，未曾给他一封私人信件，Fingon想着堂兄眼下一定已经对自己深感厌弃。

　　雪一直下，渐渐将世界染做银白，周遭的世界万籁俱寂，只偶尔有阵阵风声。这严寒似乎连Morgoth的爪牙也不能忍受，半兽人的防线后撤了，他们不能冒着狂风把营地构筑在高处，也不能建在山谷或山鞍的风口上，那样只需一夜他们就将被积雪掩埋。
　　Fingon一直守在瞭望台上注视着这一切，入暮的时候他开始指挥士兵们转移一些怕冻的物资，同时因为积存燃料的短缺，不得不拆除了两个箭楼，并将那些粗大的松木支架劈做木柴。同时Fingon绕过半个要塞，走到与艾格隆狭道毗邻的一侧，他注视着脚下被白雪覆盖的绵延丘陵，在这一侧制高点的争夺上诺尔多精灵尚占上风，因为他们为了守护山道修筑了较为坚固的堡垒，其中大部分还未曾被半兽人攻陷。
　　至高王的长子不自觉地以手掌轻轻拍击城墙，他知道在如此狂风大雪的天气里，半兽人不可能在山道中驻扎军队，而Celegorm撤离的时候已经放火烧掉了他的营垒。这意味着他们将有机可乘。而且在深雪中进行战斗的话埃尔达人将拥有无可比拟的优势，因为他们天生身轻如燕，能够做到踏雪无痕。
　　这时候Maglor走了出来，他面色疲惫，显然刚刚为Maedhros进行的治疗极为艰难，他衣服的下摆还溅着血迹。
　　Fingon看到他的时候目光颤抖了片刻，然后尽量步伐稳定地迎上前去，他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此时此刻所扮演的角色应该是这一对兄弟的支撑。
　　“怎么样了？”
　　“……不好。”Maglor看起来精疲力竭，他的声音颤抖着，“Maitimo情绪很坏，血一直止不住……我给他喝了一点安神的药剂，他暂时睡下了。”
　　他停顿了一下，Fingon看得出Maglor对长兄是否能够活下来没有把握。那名歌手不顾自己衣衫单薄，脚步沉重地走到城墙垛口边缘，让凛冽北风刮过自己的身躯，好冷却在心中烧灼的恐惧情绪。
　　Fingon走上前去，他单手按上了Maglor的肩膀。
　　“眼下雪越积越深，我想敌人已经无法再组织什么像样的攻势了。”他安慰道，“你们的部下应该休整，如果你现在有精力去视察安排……我想下去看看Maitimo。”
　　Maglor点了点头，他回过头双手轻扶Fingon的肩膀，微微挨了挨他的脸颊。这个礼节中包含着感谢，还有一些无法明言的东西，Maglor示意自己的侍卫把Fingon带到Maedhros的房间去。

　　Fingon来到Maedhros休息的石室门外，立刻为那儿弥散着淡淡的血腥气息而皱起了双眉。他撩起帘子走入内室，虽然早有准备，却仍不禁全身一震颤抖。
　　他思念多时的人就在那儿安静地睡着，往昔色泽艳丽的红发如今纠结着散在枕上，白色被单下的形体甚为消瘦。
　　黑发诺尔多走上前去坐在床边，他让侍从暂且退出，独自一人陪伴在堂兄身边。他在Maedhros的床头跪下来，握住Maedhros的左手并且依次亲吻堂兄的每一个指节。红发诺尔多的五指冰冷，恰如许多年前他被他自安戈洛坠姆救回时一般。
　　——Fingon并不是个擅长治疗术的精灵。从他幼年时代起，除了顽强的意志，就从未在其他精神力的领域——主要是不可测度的魔力那方面——表现出优越的天赋。这也是Fingolfin家儿子们的共同特征，他们个个都是优秀的战士，同时在解决问题的时候，比起依赖某些虚无的启示，更乐意相信自己的力量。
　　埃尔达人相信，不管出于何种理由，杀戮生灵会损害一个个体在治疗术方面的能力。而Fingon垂下头，虔诚地将嘴唇贴在堂兄冰冷手掌上的时候，他忽然为过去数百年征战不断的生活感到一阵空虚和悲痛，这让他几乎流下泪水。黑发诺尔多祈祷着，他呢喃着爱人的名字，他希望可以通过自身的奉献来救助他，别管那是怎样的形式。
　　但是他只能在Maedhros身边停留一会儿，落日西斜，室内烛火轻爆，最终Fingon缓缓地站起身来，他用沉稳的语气传唤侍者近来照料自己的堂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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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幸Maedhros顽强的意志力让他能够挺过这次灾难，昏睡了一日一夜之后，Maglor认为需要唤醒他让他吃些东西以保持体力。按照埃尔达人照料伤者的习惯，他们给Maedhros准备了兰姆巴斯和清淡的汤。
　　红发诺尔多拒绝了别人的帮助，自己吃力地坐起身，倚靠在床头，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他感到眩晕不已，Maedhros禁不住为自身的衰弱感到一阵愤怒。
　　而这时候Fingon走了进来，他也是下定了决心要在Maedhros清醒的时候过来看看他，他想和他和解，为此就算要怎样恳求对方他也并不介意。黑发诺尔多撩起帘子的时候正好看到堂兄一脸厌倦地小口咬着手里的食物。
　　见到Fingon让Maedhros的脾气坏到了极点，红发诺尔多一声不出地背转身，艰难地卧在床头的羽毛枕头之中，留给堂弟一个背影，那身形在Fingon看起来异常憔悴。
　　“Maitimo……”他轻声呼唤道，可是Maedhros像石像一样连一丁点反应都没有。Fingon只好走上前去，坐在床边，试探着轻抚他的肩膀。红发诺尔多为这肢体碰触稍微动了一下，但是看起来更像是不由自主的颤抖，然后Maedhros开口了，他仍然不看Fingon。
　　“你为什么从希斯隆跑到这儿来？难道别人的领地比自己的妻儿更迫切需要你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