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宝钻：Maedhros/Fingon]不续之章》心草

11、南方游猎

　　Fëanor家的长子仍旧聚精会神地读着面前的图纸，仿佛沉浸在某种构想当中。他脚上穿着一双半旧的麂皮靴子，朴素的灰色短袍用简单的黑皮带扎起。这副图景落在Maglor眼中，不禁让他生出恍如隔世之感，因为Maedhros已经全然不像他记忆中瓦林诺那位鲜衣怒马的诺尔多王子，虽然他依旧高大挺拔，英俊过人，而眉宇之间因为有了几分风霜之色而更显深沉，但是Morgoth的残酷折磨给他的眼眸烙上洗不去的抑郁之色，而他灵魂中也有一股火焰因此狂烈地燃烧着。
　　在Maglor看来，他的长兄正因为对父亲的承诺，而完全放弃掉属于自己的个人生活。战争、誓言和击败Morgoth的渴望代替了瓦林诺的欢乐，充斥着Maedhros整个人，并且虽然他在Fëanor家年龄最长，但是至今都不曾垂爱过哪名女性，而是一直过着独身的单调生活。

　　“……Maitimo。”
　　Maglor终于开口招呼了一声，这让Maedhros注意到了他的来访。红发的诺尔多仰起头，对弟弟露出了一个沉静的微笑，他把膝头的地图放到了一边。他相旁边挪了挪，示意Maglor和自己肩并肩坐在一起，并且递给了弟弟一封信件。
　　“要是捷报的话，我早就知道了。”Maglor笑着把它接了过来，用手指捻了捻信封结实的纸张，“Findekáno在阿德加兰击败了一头……一头怪物？”
　　Maedhros发出了一阵轻笑，“一条恶龙，这是他给我的贺信的回复，比战报有趣多了。”
　　Maglor这时候也注意到了信封上的火漆，他仔细地把信件取出来，读了一遍。这不是一封很私人的信件，大部分内容都是对这次战况和安格班德哨卡重建情况的说明，然后最末才用颇为随意的笔体写道：
　　【Maitimo，多谢你的赠礼，它真是价值连城，我已经珍重地把它存放在了父亲的武器库里。】
　　【又及，说真的，虽然我不像你是个‘Russandol’，但是自认为也不需要那东西让我的脑袋更显眼了。】
　　Maglor忍不住大笑了出来。Maedhros对着乐不可支的弟弟皱起了眉头。
　　“你是因为我被取笑才高兴成这个样子的吗？”
　　“不……我发誓我没有。”Maglor尽量真诚地说道，“你把Azaghel王的龙盔送给了Findekáno？”
　　“……难道不是很适合他击退恶龙的英勇行迹？”Maedhros难掩眼眸中的笑意，懒洋洋地回应道。
　　Maglor点了点头，但是随即又说道：“看起来他这些年与你一样，始终留在战斗的第一线。不过这也是无奈之事，自从Turukáno带着他的人民隐匿在山岭之中，他肩上的责任就无可避免地越来越重。当然，Morgoth的意图是显而易见的，他不愿再冒被我们重挫的危险，而选择不断进攻希斯隆？”
　　对此Maedhros没有接口，他脸上有一丝阴影一掠而过。Fingon的弟弟Turgon与他们不同，那个以明智审慎著称的男子并非凭自己的愿望踏上流亡之旅，而是不能舍弃父亲和大哥，才追随他们来到中土。这百多年当中他始终在通过Cirdan向西方派遣使者，并且，似乎有什么危机临头的预感似的，终于率领臣民消失在他秘密建造的某处城池中，从此踪影难觅。
　　“……不能强求每个人都和我们心意一致。”静默许久之后，红发的诺尔多才如此回答着，“我们永远不能像别人那样藏身不出，那就只有选择让自己的剑更锋利。”
　　这话说完，Maedhros白皙英俊的面孔上那一丝忧郁之色很快消散无踪，他笑着转过头看看Maglor，“对了，我最近打算去南方远游，你乐意跟我一起吗？我想那儿的森林会很适合狩猎。”
　　听到他这个建议，Maglor的眼睛因为惊讶张大了，歌手含笑回应道：“要是别人邀请，我肯定欣然相从。但是，如果是Maitimo你的话，恐怕得先讲清你的猎物是什么，我才有胆量追随。”
　　Maedhros闻言大笑起来。
　　“别这么多心，”他略带责怪地看着Maglor，“是我们的Findaráto（Finrod）①有这兴致，不远千里地从纳国斯隆德跑过来，而我不过是给他作陪。我想你不至于不给我们堂弟面子吧？”
　　对于Finrod来访的消息，Maglor倒是不吃惊。那位Finarfin家的长子生性豁达友善，虽然他们家族一度与Fëanor诸子相敌视，但是他本人却非常开明地一直和Maedhros保持着友好往来。并且Finrod一贯喜欢旅行，东贝尔兰也是他常来的地方。

　　于是他答应了Maedhros，他们和Finrod一起出行，从辛姆林山区走马南下，在辛姆拉德的平原上尽情驰骋，追逐野鹿和狐狸；越过克隆河，穿行在幽邃的艾莫斯谷森林之中，射猎鸟兽。这段日子他们倒是过得非常欢快，因为身在瓦林诺之时，他们本就是习惯于这样四处游历、快乐无拘地度日的。
　　后来，他们带着随从，沿着弯弯曲曲的克隆河向南行进，如今他们的东侧就是杳无人烟的伊斯托拉德，若是策马越过这片地方，就能到达贝尔兰最西南部的七河之地，那儿也是南多精灵栖息的地方。这个种族被称为森林精灵，他们深居简出，不喜战争，而且非常爱惜动物。
　　Maglor开始有些担心大哥是否还会适应这样的玩乐，但是Maedhros比他想象得要矫健地多。他仍旧保持着瓦林诺时代无人能及的骑术和驭马的本领，而左手使用短标枪的技巧也一样炉火纯青，并且红发诺尔多也对他们即将踏上的那块处女之地充满了兴趣。相反地，令他忧心地是Finrod，那位一头灿烂金发的混血诺尔多并不像他外表看起来那样愉悦开朗，相反地，Maglor能够感觉到有一片冰冷的阴影笼罩在Finrod的心头，这一点Maedhros显然也有所觉察，但是他们都没有问什么。
　　这一天他们在克隆河畔宿营，并决定从第二天开始折向南方。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卫队点起篝火，依次把随身的水囊贮满清水，预备接下来的旅程。而三位王子则围坐在火堆旁边，随意地闲谈着。期间Maglor用他的小竖琴自己伴奏，演唱了一段诗歌，他的歌喉清亮悦耳，在轻柔夜风中远远传出，他唱的是一首描绘贝尔兰风光的曲子，在长久的艰辛压抑当中，这或许是第一次，他可以暂时把自己从那支“诺尔多的堕落”哀歌中解脱出来，思考一会儿这些尚存的美好东西。
　　一曲完毕，两位聆听着举杯对Maglor的表演表示赞赏，三人一块喝了点清淡的水果酒，Finrod才轻微叹息着说道：“但愿我们能留住岁月，让这片土地永如诗中歌咏的一样美丽。”
　　Maglor对他话中些许的惆怅感到吃惊，Maedhros微微笑了笑，啜饮着自己杯中的酒浆，淡淡地回答道：“我倒但愿随着时光流逝，它能越变越好。而且对于你来说这肯定如此，Findaráto，你在纳国斯隆德的伟绩人所共知，我听说那儿如今比Thingol的王宫更加壮丽。”
　　Finrod抬起头，对Maedhros露出了一个笑容。他的容貌也像他父亲那般俊美耀眼，并且流露着慈悲的光辉，那是和Fëanor诸子的桀骜叛逆截然不同的气质。这位混血诺尔多身为Finarfin的长子，各方面都和父亲极其相似，唯一稍微区别的是Finrod的性情颇有侠义之气，这也让他和Fingon的弟弟Turgon成为了挚交，在别人眼里他们的友情并不逊色于Fingon和Maedhros。但是，在他父亲对发生在阿尔夸隆德的屠杀深恶痛绝、并且拒绝随Fëanor渡海的时候，他却坚持了下来，带领弟妹和族人跨过了海尔卡拉克斯，最终来到贝尔兰。而他眼下也还没有成婚，并且似乎没有任何这种打算。对这些，Maedhros和Maglor也绝口不问，他们身为堂兄弟一贯对彼此的私人问题保有最大限度的尊重。
　　“你最近有没有Turukáno的消息？”Finrod对Maedhros如此问道，这让那位红头发的王子挑起了眉，因为他绝没想到Turgon的至交会向他们打听他的行踪，而Maedhros也确实没有任何关于他的信息，因为Turgon去了哪里，他的长兄和父亲也都一无所知。
　　因此Maedhros对Finrod遗憾地摇了摇头，金发精灵随之叹息了一声，他怔怔地望着深邃遥远的夜空，仿佛在追怀自己和挚友共有的一些记忆。作为流亡者中仍然对梵拉保持尊敬和热爱的精灵之一，Finrod曾受过水神Ulmo的启示，他现在逐渐相信Turgon也是如此，他虽然不能预见未来，但是却隐隐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就在这段时日，足以影响阿尔达世界命运的转机将会到来，而他和Turgon虽然都在为挽救诺尔多的命运做着徒劳努力，然而他们的脚步却将会分开。那时候Finrod看着天幕中升起的星子，向星光女王瓦尔达祷祝着，同时感到自己已不能与朋友再次相见。
　　Maedhros当然了解他言辞之中有所保留的原因，同时他也理解他。因此红发的诺尔多只是笑了笑，为他们三人又倒了一点酒，这时候Finrod望着他，似乎欲言又止，深知这个话题不该在Fëanor家的兄弟们面前提起，可是他最后还是轻叹道：“打从他离开内瓦拉斯特，我就该知道如此，因为其实他和他长兄Findekáno一样骄傲。”
　　这话让Maedhros一怔，他不知Finrod所指为何，同时不甚理解他的话。因为在他眼里，Turgon是个鲜少有人以“骄傲”相称的人，而实际上在这一点上也绝无其他人能够和Fëanor家的儿子们相较。而提到Fingon，Maedhros也从未觉得如此，在他的记忆里Fingon是个温柔的战士，每次他听到这个名字，他便不能自已地回忆起他瀑布般的黑发、温暖的身体和柔软的嘴唇。
　　他的眼神暴露了他内心的思绪，这让Finrod的察觉到自己想起的“那件事”或许对Maedhros来说还是个秘密，这让他吃了一惊，深感自己不该将这些随意出口。敏感的Maglor也发觉了他们对话中的问题所在，他明白Finrod是个尊重朋友之人，若是Fingolfin家的儿子们没有将之告诉给自己这一方的事情，他也绝不会越俎代庖，因此歌手轻咳了一声，纤长手指拨动了竖琴的丝线，在轻盈乐音中听者各自沉默，暂时放开了他们的思绪。

　　注释：
　　①Findaráto：Finrod的昆雅语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