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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连初晓放下手中的每日例行的查检表,松弛了神经向柔软的椅背里深处靠去,将脚搁上上了办公桌,宽大的实验服此时帖着腿松了下去,便显得她笔直细长的腿来。摘了眼镜探了身子放在了桌上,这才复又窝进了方才舒适的位置。
      真正的放松了下来。
      想着接下来的假期,连初晓不由得勾起嘴角,指端也将马尾绕到胸前若有所思的缠来缠去。
      这一番慵懒惬意的画面通过电波传到另一件办公室。身为这个计划的最终负责人之一的楚橼成,也是地球村汇聚最尖端科技中心机构——最高负责人之一。他疲惫的脸在看到虚空影像里的人儿惬意的样子,也不由得缓了缓紧绷的神经:“到底还是个孩子,难为了你。”
      楚橼成揉揉眉心,再放下时,浓密的眉舒展了开,指尖点在虚拟电脑操作键上,低沉的声音道:“罗迦,初晓,一星期后再会。”
      听到楚橼成的话语,连初晓如同被赦免一般跳了起来,对着屏幕道:“谢谢头儿,你真好。”接着轻‘耶’了一声,准备跳进不被监控系统监测的私人休息室洗个澡换身衣服就回家,就见虚拟操作系统的屏幕又闪了出来,罗迦清冷的声音传了出来。
      “初晓,什么时候走?”
      “嗯?有事么,罗迦。”连初晓手上不停,将长发利落地挽了起来,露出一大截玉颈来,这让她本生的清秀的脸此刻凸显出一股子娇媚,让另外一端的罗迦愣了一刻。
      “嗯,也没什么事,只是手头上有几张太空妖精最新演唱会的票。你和你姐都三年没见了,所以…你看看,需要么?”
      连初晓一听到“姐”这个字眼,眸子就亮了起来。
      “罗迦,你真不该生着一张冷清的脸。你这心眼儿可真是唱着个大反调儿哩。”连初晓开始脱起衣服来,望着屏幕里罗迦略显尴尬的脸,连初晓嗤笑一声:“你不也是女子。好了,不逗你了,那就多谢罗大小姐了,我先进去了啊。”
      “好,那我就给你发到信使那,你回去时记得拿。”
      罗迦关了操作器,点了支烟靠进了椅子里,记得连初晓初来时,一件圆领白色T恤,低腰牛仔裤,短筒布鞋,几百年前的潮流打扮,落在那时的她身上,简直就一大学生的摸样,怎么也让人想不到她会有着能参与这个计划的能力。这种能力是在日后逐渐凸显出来的,让自幼身在科学世家,向来被称之科学天才“迦楼罗”的罗迦有时也暗叹不如。亦或许,是血脉的承袭。这一点,大抵是楚橼成为什么会费那般心机带她来的缘故吧。
      那个人,罗迦太阳穴忽然涨涨的疼了来,那个血泊里的人儿。
      初晓,太空妖精带来的是一场烟火,你可能承受烟火璀璨下的真相?

      信使是在人类科技发展到全信息时代的三十世纪末已经完全普及的类似私人秘书的一种机器人,除了生理,思维,情感,其它方面已经完全类人化。对于连初晓来讲,机器人终究只是机器人,是以,她的信使恐怕是这个世界唯一的一个未蒙仿真人皮的机器人。罗迦轻点了点这个叫承欢的机器人冰凉的金属额头。看着连初晓办公室提示着有人出来的信号灯,罗迦迅速隐进了暗处。
      只见连初晓一身暗红尖领中袖小衬衣,勾金线玄色博带小短裙,同衣色红口玄身小短靴,整个人如绽放的红莲,灼人眼目。青丝高挽,金边眼镜下那种噬骨的媚又显现了出来,让人忍不住的想要掐住她的颈项,只为了瞧瞧她那双眸子慌乱的样子。罗迦屏住了呼吸,心头针扎一般的掠过一丝疼。
      连初晓一出门看见信使托着的两张票,弯起唇角,笑了。手指一勾,将票卷到了手心,一转身就走了。
      罗迦看着那个夕阳余晖里的背影,是那般飞扬,瞬间有着落泪的冲动。

      连初晓想着要不要先联系下姐,想了一瞬还是放弃了。径直走向车库,打开库门,看见那辆维护得如崭新的超音速4机车,腕间的控制器自动启动,霎时,那人的脸似乎就近在眼前。
      “姐,我回来了。”
      防护罩完全开启,将连初晓笼了进去,整个人立时化作一道红光消失在晕黄的夕幕下。

      不管如何心切的想要见到那人,奈何还是用了半个小时才回到了久别三年的自家别墅下。连初晓跳下机车,自动防卫门层层打开,连初晓兜了一圈还是没见到那个人,不由得一阵懊恼,早知道就先联系她了。
      不过回家了,就安心了。迟早会回来的。

      秦时欢有些累,打开车门,看着车库里多出的红色机车,心底不由得一阵空茫。该如何面对她?
      进了厅,着眼底的是那个躺在沙发里人儿。与三年前,瘦了许多,原先婴儿般的脸如今溜尖儿地突出了下颚,红润的色也成了瓷一般的玉白。
      叹了口气,“眼睛也不摘,也不怕硌着。”坐到躺着的人让出的空位置,看着她耍脾气的撅起嘴道:“你帮我摘。”
      秦时欢轻微皱了皱眉头,还是好脾气地去摘眼镜。
      这人随着秦时欢摘眼镜的动作才慢慢睁开了眼。
      秦时欢的脸终于映进了连初晓的眼。
      依旧深邃的眉目,还是有些严肃地不沉不浮地看着自己,指尖不自觉地抚上稍欠润泽的唇。呼吸便渐渐地浊了。
      “不公平。”干涩地吐出这几个字眼。
      “嗯?”
      连初晓一探身便咬在了秦时欢的下唇上,力道颇足,让秦时欢不由得轻嘶了一声。
      良久,连初晓才松开了唇,轻咛道:“坏姐姐,晓儿可是想你得紧,都瘦了好大一圈,你倒好,一溜儿地没变,连人家回来,都不见得欢喜。”
      “这就不公平了?”秦时欢顺着连初晓的语气回了一句,指尖却是溜到连初晓后脑的发上,轻轻一动便将她的发散了下来。“在…外面…不许…挽…头发。”
      “嘻嘻,吃味了么?”连初晓一顺手也将秦时欢的发散了下来,“人家还不是想你,见不着人,便学着个样儿,也是好的。”指尖顺着下来,滑到领口,慢慢地将衣物退到一旁,露出圆润的肩头,埋了头一路一路的轻啃过去。
      方才说了那句话,秦时欢便有些悔,自己明明不是…却为何会……而随着连初晓越来越大胆的动作,秦时欢愈发压抑不住身体燃气的火焰。
      “姐,人家真的好想你。”略带幽怨的语气,让秦时欢不由得抱紧了连初晓,纵容了她的动作,呢喃般回应了一句:“嗯,我…也…好想…你。”

      天早就暗了下来,便愈发的显得星空的绚丽,沉沉的黑暗,沉沉的呼吸,沉沉的情重,压得秦时欢的身子亦是沉沉的,可是感觉是飘的,虚浮得让人无处着力,只能抓住那唯一的支撑点,紧紧地抓住,牢牢地抓住。
      想要呼唤那个人的名字,居然想不起。有些可笑啊。
      “你是谁?”梦回般的询问,重复着重复着……

      连初晓醒来的时候,朝阳的余晖已经洒满了一室,臂间一动,秦时欢翻了个身,初醒的眸子蒙着水汽,“你回来了?”
      连初晓隐忍着心底的惊惶,闷闷地‘嗯’了一声。
      似乎有些察觉,秦时欢径自起了身。连初晓看着她的背影,心底不由得又问出一句:“你到底是谁?”恐惧一点一点的扩大,几乎要淹没了她。

      当秦时欢端着弄好的早餐出来时,连初晓已经稳坐在餐桌前看着最新的报道,大都是关于太空妖精秦承晚演唱会的消息。这是秦承晚自三年前退隐后复出的首唱,是以整个地球村的歌迷都为之疯狂。连初晓扫了一眼地点,食指轻叩着桌面,看着秦时欢在忙来忙去,眼底也不知什么神色。只是当秦时欢眼神对过来的时候,连初晓眸子里立时换了一种温柔的神色,放佛至始至终,都未曾变。
      “吃早餐吧。”秦时欢将早餐推到连初晓面前。连初晓关了操作机,静静地往嘴里送东西。过了半刻,连初晓道:“姐…”
      “怎么?”秦时欢停了动作望着连初晓。
      “没什么,只是想问问你这三年过得怎么样?”
      “这会想起来问了?”秦时欢低下头继续手中的动作,不紧不慢道:“三年前就丢了个短讯给我,然后就消失了,这会倒是问起来了。那我应该怎样回答呢,我是说,你期望的回答。”
      连初晓的眸子在秦时欢淡淡问出的这些言语下黯然了起来。
      “姐,对不起。”
      秦时欢敏锐地捕捉到了连初晓的神情变化,嘴角动了动,终究只言道:“好了,你不是回来了么,一切就都过去了。”
      “嗯,但是,这次只是暂时的回来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后我还要再出去三个月,在之后我就那里也不去了,就呆在你的身边。姐,不要怪我,好不好?”
      连初晓期盼的神情不知怎地就让秦时欢心底窒息了一瞬,“我怎会怪你,你自然是知道的。”
      连初晓望着秦时欢有些情动的神情,心底疑惑与恐惧纠结着。
      “对了,承晚姐三年前不是宣布退隐了么,怎地又复出了呢,姐你知道么?”
      秦时欢听着这话动作一顿,“这个是她自己的决定,我也不知道原因,只能尽力去帮助她做想要做的事。毕竟,她是我妹妹。”
      “我不也是你妹妹,怎地就不见你替我想什么来。”连初晓故作吃醋,秦时欢也不理她,呛了她一句道:“你是妹妹么?”
      “呃,”反应过来的连初晓立时换做了一副嘿然的表情道:“自然不是,若真是了,那岂不是□□了。”
      “呸,没遮拦的嘴,活该给你撕了。”
      “有本事你来撕呗。”连初晓将脸凑过去,得意洋洋。
      秦时欢手快,就势就在她瘦得没多少肉的脸上捏了一把,“好没手感,你得好好养养了。不过姐姐我最近在帮你承晚姐准备演唱会,你就先在家好好休息吧,晚饭我会好好负责,定然要你还来猪的真身。”
      “哎呀呀,还是姐姐好。”连初晓蹭到了秦时欢身旁,“姐,我能陪你去么,好久没见承晚姐了,也挺想她的。”
      秦时欢霎时心底一咯噔,但看着连初晓笑意盈盈的脸,真忍不来心拒绝。“好。”
      也罢,该来的都会来。更何况,昨夜,这个人已经察觉了,不是么。
      秦承晚出道的时候,秦时欢正是大二,亦是情浓时刻,不管不顾的性子少不得将事闹得沸沸扬扬,虽然无关她喜欢的人是女子的性别问题,但至少给秦承晚带来一些不必要的影响,为此,秦承晚下了不少功夫,终究不了了之。是以,当七年后,秦时欢带着连初晓到秦承晚面前时,秦承晚不屑一顾的表情很是让秦时欢暗恼。表面上秦时欢不作声色,但是依她生意人的本性,在事后,很是给秦承晚了几分苦头,至此,总算是让秦承晚明白了,连初晓对于秦时欢来讲,是不一样的。
      正因为这‘不一样’,才会因为连初晓的再次出现,以及眼前的秦时欢,秦承晚憋足了的愤怒冲撞得没了理智,不管了百人在场,径直不言不语的走到连初晓面前,就是一个耳光打去。
      连初晓笑意盈盈的脸被这突然来的一巴掌定格了,眸子由不明所以到幽深地盯着护在身前的秦时欢。
      “小晚,你做什么?”
      “小晚?你配叫这个名字么?”秦承晚并不看秦时欢,径直狠狠着揪着连初晓不放。“姐姐真可怜。”
      闻言的连初晓浑身一个激灵,身前的秦时欢似是同样为其惊到,下意识的竟是后退了一步,连初晓立时上前接住了秦时欢软倒的身子。
      秦承晚看见这一幕,侧放的手紧紧攥住了,那双与秦时欢一般无二的眸子窜出的怒意,直欲将连初晓烧成灰烬才算干净。
      一旁的工作人员见势头不对,连忙对着连初晓暗语道:“连小姐,您还是带着欢小姐快些离开吧,这闹下去,两头都不好,还是先冷静些再说吧。”
      连初晓自始至终一语未发,此时听着工作人员如此道,便默然将秦时欢抱了起来,转身就走。
      “你跑,你永远都知道跑,只会甩一堆乱摊子让姐姐替你收拾,她连命都给了你,你还回来干什么,干什么!”随风传来的,尽是秦承晚无法压抑的哭泣。

      连初晓就这样静静地抱着秦时欢走了良久良久。耳畔皆是散不去如幽灵般萦绕的秦承晚的声音:“她连命都给了你…她连命都给了你……”心中恐惧和郁燥让她不敢张口去询问怀里的人,茫然无依时,一抬首竟是不自觉走到了当初的大学。连初晓不由得苦笑。环顾一下,朝着一座大楼的方向,急冲了几步,腕间的控制器就势发动,飞索应声而出钉在墙上,连初晓一个借力,人竟然是从地面直上楼顶。
      秦时欢闭眼窝在连初晓的怀中,听着她的心跳有若有若无,再到急躁难抑,本是空茫的心,随着连初晓那一颗心的节奏,也渐渐地沉稳了下来。
      感觉连初晓停了下来,秦时欢并不急着睁开眼。
      徐徐的风将世界的喧嚣都带走了,除了那一颗压抑的心的跳声。
      秦时欢心底轻叹一声,睁开了眼,向上望去,首先映入的仍旧是那尖尖的下颚,不自觉的抚上那脸颊,溜到下颚处便停住了,泛滥的心疼让秦时欢霎时以为自己真的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秦时欢。
      “还疼么?”
      连初晓闻言眉梢抖了一抖,“你非得我问出口么?”
      “不必了,我知道昨晚并不是梦回。”秦时欢收了手,推了推连初晓的前襟。
      连初晓自然放下了秦时欢。
      秦时欢缓缓退了三步,勾着嘴角温软地看着连初晓,直到察觉连初晓因这目光变得隐忍苦楚,秦时欢便转了身,对着遥远的天空,轻轻开了口:“若是时欢看见你这般模样,一定会温柔地抱住你。”
      “只可惜,我并不是时欢。”
      心底强忍的答案被眼前的人一语道破,连初晓只觉得眼前一黑,昨晚坚持到现在的力量瞬间消失殆尽,似是被人抽去了生气的娃娃,无意之气笼罩这个本性飞扬的女子。
      连初晓低着头,一步一落泪地蹭到眼前那人的身后,极慢地抬起了手,扯着那人的衣角,暗哑地声音穿透了那人因数据自我回收而将变得毫无感情的胸腔。
      “姐,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忍不住地猛转过身,那人抱住了连初晓,声音依旧温柔,道出的言语却是那般残酷:“你最清楚不是么?不然,你怎会与我一同去见秦承晚,不就是为了验证早已知晓的答案么。”
      “不可能,你骗人!姐你骗人!”连初晓猛地一推,顿时将眼前的人推倒在地,可那人也不气,仍旧笑着。
      “你知道我的名字叫什么么?”那人不等连初晓回答,径自接了话:“叫忘欢,你知道么,我叫忘欢,是时欢…亲口起的名。”说完又直直地锁住了连初晓几欲发狂的眸子。
      连初晓惊惶地捂着耳朵,“我不要听,我不要听…我不要听啊……”最后一句仰天嘶吼完,整个人立时就晕了过去。
      秦时欢,不,是忘欢见状,竟是行如脱兔,迅捷地闪到连初晓身旁接住了她。看着她紧锁的眉目,暗咬的唇,忘欢笑着的颜潸潸地落下了冰凉的泪。
      “时欢,你真狠呐,怎么能够让我来面对这样的她。我被你亲手创造了出来,硬生生的被灌进关于你的记忆,记忆里她的轮廓如此模糊又清晰。故作大人的她,耍小脾气的她,与你生闷气的她,与你撒娇的她,逗你开怀大笑的她,给你最真实幸福的她,在昨天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全生动地涌现了出来。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克隆人,可是这一刻,迎接的我,只是无尽的地狱。天堂与地狱,都仅仅只因为这个人啊。曾侥幸的希望她不会看穿,可是她是如此的爱着你,怎会辨不出我不是你呢。你应是知道这个结果的吧,是以,在那时才会说出那样的话吧。我不是你,你要我此时如何待她?即便,我想要怎样,她都是不会接受的吧。她的存在,都只因为你的存在。你不在,你叫她如何存在?明明是你们的事,为何要我来承担?时欢,你才是最狠的那个人吧。”忘欢想起那时秦时欢笑着言出的那句话,脑子里忽然清明了起来。
      “最狠,却又是最痛的那个人,是你,时欢。”
      手掌一翻,虚拟操作机显现出来,“楚先生,罗小姐,意料之内的事并没有撑过想象的时间。”
      楚橼成眉目一紧,“那就按照计划行事。”
      “这样好么?”罗迦担忧地问道。
      “无论怎样,都必须让‘时之计划’完成,这也是那人费心做出这些安排的原因,不能白费了她的努力。”
      罗迦顿时再无言语。
      “忘欢,那就再麻烦你了。”楚橼成吩咐完,当先关了链接。
      罗迦也朝着忘欢默然点了点头,也断了链接。
      忘欢看着空无的手掌,惨然笑了一声。他们在乎的,与连初晓在乎的,都只是那一个人。自己,到底算什么呢?
      既然这样,时欢,容我任性一次,可好?
      望着怀里的人儿毫无血色的容颜,忘欢俯下身,亲亲吻在连初晓冰凉的唇上。

      连初晓一连三天都没醒过来,期间楚橼成和罗迦都来过一次,楚橼成显得很是急躁,担忧的心情无可言表。罗迦冷清的脸少见的写满了忧愁。忘欢则是静静地看着这两人的来去,言语不多,周身的气场却明显了她拒绝的意味。
      楚橼成走的时候留下了一盒针剂,“用多少,你自己看着办。”
      偌大的房子安静下来的时候,忘欢一直支撑的力量瞬时消燃而尽,抱着膝盖窝在沙发里看着桌上那盒针剂。良久,良久,不出声的笑了。灵一般轻的起身,攥紧了针剂进了连初晓的房间。
      细长的针扎进连初晓玉白的小臂,那丝尖锐的疼却是生生地窜进了忘欢的神经。
      “你看,我们都是工具,都不过是那人安排好的工具。”想要抹平连初晓梦中紧皱的眉,奈何,总是做不到。
      忽尔,窗外乍然显现出一个修长的人影。
      忘欢警觉的探寻过去,就见一个西装笔挺的金发蓝瞳男子负手悬空而立。下意识的立时护在连初晓身前。
      那男子却是忘欢认识的。名叫却火,是秦承晚的近身信使。只见他弯腰一礼,抬手做邀请状。
      忘欢随即上前几步,进得窗前,顺着却火的方向看去,院子外的车里坐着的正是秦承晚。感应到忘欢的目光,秦承晚转过头,红唇轻启,无声而有型。
      此时却火右手一扬,指尖夹着两张票,递到忘欢面前。
      翻手接过票,忘欢的目光并未放过秦承晚。
      得见忘欢接下票,秦承晚弯唇一笑,摇上了车窗。却火立时退回车旁,优雅地钻进了车内,一同疾驰而去。
      忘欢揉揉眉心,看着票上彩绘的文字。
      太空妖精秦承晚复出首唱演唱会。地点:空之都星河会场。时间:2999年7月4日19::00。
      一切都不是巧合,所朝的目的与个人所求的交汇,又会呈现怎样的风景?
      平视着空之都缤纷灯火下的夜空,忘欢缓缓抱紧了双臂。
      “姐…”随着这一声轻唤,忘欢猛地转身,欣喜答道:“嗯,我在。”

      连初晓醒来的时候,忘欢正好端着早餐进来,床上的人看着她,眸子里闪过一丝迷惘。忘欢波澜不惊:“醒了?去洗漱下,我今天不去会场了,就陪你一个人,可好?”
      连初晓闻言眸子里霎时充满喜悦:“好。”掀起被单就要跳下床,哪知才一沾地,足下一软。
      忘欢一个闪身接住了她,眉间稍显懊恼,心底明知,但也不知如何张口安慰。
      连初晓一惊,不知身体是为何这般疲累,任由忘欢将她扶着坐在床边,“姐,我昨晚做了个梦。”
      “什么梦?”忘欢将早餐盘放在一边。
      连初晓却是搬过忘欢的脸望着自己:“梦见…你说,你不是我姐。”
      忘欢立时笑道:“怎会?”
      “可是,那个场景很真实。我没有力气去面对那样的你,然后,我就醒了。”连初晓将头搁在了忘欢的肩上,将她紧紧抱住:“还好,你在这里。所以,那个梦,是假的。”
      忘欢反手安抚着连初晓,“当然是假的。”
      好一阵子,连初晓才闷声道:“姐,你陪我再睡会好么,我好累。”
      “好。”
      忘欢随着连初晓窝进被子里,这个人儿似是黏在她身上一样,柔柔软软的,弱得像只猫咪。

      并没有睡意,但就想这样与姐躺着。心底总有一股不安,侵蚀着连初晓的神经。又细细的回想了“时之计划”的全程,总觉得那里断了,续不起来。
      “姐,我们去看看她们好不好?”
      “她们?”忘欢一时不明连初晓所指。
      连初晓抬起眸子望进了忘欢眸子深处。
      “嗯,好。”忘欢瞬间想起了那两个人的容颜。你忘不掉的,时欢忘不掉的那两个人,只属于你们两个人的人。
      得到肯定的回答,连初晓心底浮起一丝暖意,贴上了忘欢的唇。
      最爱的,最想要走到尽头的,只能是你,欢姐姐。
      忘欢明了连初晓此时的情动,心中终究没忍了痛,着了力狠狠地回吻着怀里的人。
      一天,忽尔就这样绵缠地过了去。

      第二天,连初晓换了衣服,拉着忘欢早早地蹦上了心爱的机车朝着东区疾驰而去。

      早在2507年的时候,地球各方政府已经完全达成建立联合政府的协议,各方均出两位领导人组成最高决议会议层常任理事,共同管理已经更名为地球村的同一国。分辖各区分别为东区,西区,北区,南区,中区五大区。在联合政府成立最初,各区之间明争暗斗,其中以中北区和西南区最为激烈,东区因为地理上散布的皆是一些岛国,实力上终究不及,继而中立两方之间。也正因为如此,处于相对安全区的东区的经济发展迅速超过其它四区,民众生活更加富足安稳。
      经过约五百年后的今天,东区经济之首的地位依旧未变,生存环境因经济方面的供养,已经被人工化成最为绿色的地带,甚为雅致。但在能源匮乏的今世,也只不过是相对好一些罢了。
      从二十一世纪人类就开始探索新能源,到如今逐渐发展到开始探寻借黑洞之力进行时空迁跃,以达到寻求银河系之外的生命的存在的地步,不得不说,人类的确是一个聪慧的种族。
      各区之力已经不足以承担巨额的消耗,这便也是联合政府成立的最初目的。之于明斗,在如今已经是台面上见不到的事情了。人类的网,已经完全撒向了孕育着一切的宇宙。
      “时之计划”只是一个偶然的存在。在世界完全物质化的发展下,当初计划初始人的蓝本构成的是毫无实用的概念。这也是它得不到重视的缘故。坚持它的人是在赌。
      所以说,总有些人疯子。赌上的,也不仅仅是自己。

      连初晓的别墅位于中区最北的中心城市空之都,距离东区颇有些距离,即便是超音速4的机车,也还是花去了半日的时间。
      跨区的行检又耗去了一个小时,让连初晓兴奋地心情也逐渐变得有些不耐烦。
      忘欢看她有些急躁,更加不怎么理她,成心让她自作自受去。不管她怎么变着法儿逗自己玩笑,都淡然地看着电子书,时不时地又呛她几句,惹得连初晓没地儿地只能生者闷气。
      其实并不想这样的。
      忘欢看着坐在前驾驶座的连初晓,想起她早上出门的时候拍着机车问着:“宝贝儿,看看这是谁?”继而又蹲在机车前面用机器人的声音道:“这是一个闷声闷气不懂情趣的大闷瓜。”
      忘欢愣了一下,才发觉连初晓说的是自己。当时就咬牙切齿地道:“可是你说的?”
      连初晓看着忘欢的表情,顿时就哈哈笑了起来。
      忘欢更加无语,所幸就无语了一路。忘欢心底却是想笑的,可是秦时欢不是这样的脾气,于是由着创造出自己的那人的脾性,便让连初晓吃了一路的气。
      正想着,便笑了出来,前头那人似乎是瞧见了忘欢的笑,兴头便又来了。“好姐姐,你可算是笑了。你再不笑,我可真要从这机车上跳下去才算好了。”
      “你跳便跳,可别扯上我,回头我到了那地儿,可没办法与落儿交代。”忘欢随即又恢复了秦时欢的本色。
      “姐,那我可真跳了啊?”
      “跳吧。我支持你。”
      连初晓一闷头,切齿道:“真狠啊你。”眼神气鼓鼓地就盯着忘欢,手下不停,开始解安全带。忘欢就勾着嘴角看着她动作。
      防护罩都打开了,看来这人是玩真的了。忘欢心底一惊。
      似是察觉忘欢眼底的惊诧,连初晓弯唇一笑,人就跃了出去。
      “你!”忘欢彻底慌了,忙探出头去,映入眼底的便是一片红。

      看到这片红,忘欢一时便安心了。慢慢寻去,也不见那人影子,无来由地就又慌了。
      罢了。
      四肢舒展,忘欢也跳了下去。
      耳畔呼啸的风,渐渐晕阔的红。

      文殊师利,导师何故,眉间白毫,大光普照;
      雨曼陀罗,曼殊沙华,栴檀香风,悦可众心;
      以是因縁,地皆厳净,而此世界,六种震动;
      时四部众,咸皆歓喜,身意快然,得未曾有。

      佛亦曾笑曰:大喜不若大悲,铭记不如忘记,是是非非,怎能分得掉呢,好花好花。自此你便有了名——曼陀罗华。
      身意快然,得未曾有。
      忘欢闭上了眼,又自呢喃了句:得未曾有……

      “姐,你跳下来干什么,你又没有装置缓落器!”攸地被人紧紧抱住,还传来那人气急的语气。忘欢不由得好笑。睁开眼,捏住那人的脸颊道:“你逝去,我随你。”
      或许是风太大,亦或许是忘欢声音太轻,连初晓似是没听到,“姐,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个混蛋。当真跳了下来!”忘欢开心地加大了声音。
      “不是你让我跳的么,我可是最听你的话的。”连初晓见着忘欢还能如此调笑,神色便也轻松了起来,操作着缓落器滑翔了起来。
      “是么?”忘欢一时兴起,另外一只手搭上了连初晓肩头,探起头一口就咬在了连初晓颈项上,下足了力道。
      连初晓登时‘哎呀’一声叫了起来,重心没落稳,两人便跌落进了曼陀罗华的花海里。一连翻了好几个滚,连初晓才将两人身子定了下来,还没来得及问忘欢伤到没伤,头上就明晃晃地杀进一把太刀来。连初晓敏捷地护在了身前,还没见到人,那刀便迅疾地攻了过来。来不及细看,连初晓腕间的操作器就弹出一把青色的短刃来,格住了刀身。那刀一滑,又侧攻了过来。连初晓不得不闪动身形,将那持刀的人引到了别处。“姐,等我!”
      忘欢一时也惊诧,正要起身去追,就听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不用担心。”
      忘欢回头,见到声音的主人,便安心的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碎花道:“落儿,好久不见。”
      “你,不是时欢。”

      风未曾断过,此时却似骤起般,漾开了两人间的曼陀罗华。
      忘欢看着眼前这个一身白色和服,绣着大朵的红莲的女子,乌黑的长发挽了个浅浅的偏髻,散发随意落下,浮动在胸前,整个人如一支茕茕孑立的莲,阔远阔远的立着。可是那双瞳子,直直地抵着自己的心。
      “初晓说过,你有一双美丽的眼睛。可是她最爱的,是你的笑容。”忘欢道:“我,没见你笑过。”
      “是么,她说的?”那女子淡然转了视线,望向了连初晓与人打斗的方向。“此时的她,也不是那时的她。只是,比那时的她要快乐,而我,已经忘记了怎样笑了。”
      良久,那女子转回头对着忘欢道:“你好,我叫谏山落儿。”
      “你好,我是忘欢。”
      谏山落儿闻言,轻轻点头,“我想,我可以听到一个故事。”
      忘欢一愕,眼前这个女子,竟也是个不饶人的主。

      “她的左肩,纹有一朵红莲。”
      “她跟我说过。”
      “那你应该知道她有多爱你。”
      “那只是曾经。”
      “……”忘欢不知道该怎样去接下来的话。
      “知道曼陀罗华最古老的传说么?”
      忘欢偏过头,看着这个女子。
      “我在等一个人。”谏山落儿回望着忘欢道。
      “我明白了。”瞳与瞳的交织,有那么一瞬间,忘欢觉得自己看进了这个女子的心底。
      “但愿你真的明白才好。”谏山落儿转身,忘欢随即跟了上去。

      连初晓看着忘欢随着谏山落儿先行离去,心思一分之际,那太刀堪堪划过脸颊,带了她几丝发丝下来。连初晓一愕,当真生起气来。斗了这么久,她居然连持刀的人都没见着,怎能不气恼。以快制快是不行的,连初晓只能以慢打快,待对手自己送上门来。

      “这么说,你是给她打了选择性记忆忘却的药,她才能如此和你一起来看我?”谏山落儿将白子落下,细细看着眼前这个秦时欢的克隆体。
      忘欢不紧不慢,拈着黑子略为思考了下,才将黑子落下,抬起头对上谏山落儿好看的眸子点头道:“是。”
      谏山落儿沉默。
      “那么,还有什么疑问么?”忘欢晃了晃手指,夹在其中的黑子显得有些得意。
      谏山落儿才回过神来,凝神看了一下棋盘。“棋局已定,便不用再继续了。”
      “输赢本无关系,心中得解,便算得舒畅。”忘欢将棋子丢回了棋盒,望着窗外浅浅道:“你倒是个看得透彻,亦是懂得时机的人呢。”
      谏山落儿顺着视线,看着与秦时欢一般姣好的侧面,与那温润如水的眼神,紧绷的神经此时终于松弛了下来。随意将棋子丢会棋盒,碰击的声音甚为悦耳,似极了自己此时的心情。
      已经没有关系了。
      “只是害怕。”指尖轻轻一勾棋桌下绷着的透明丝线,霎时这座小木屋的四周响起了丁丁玲玲的铃音。
      忘欢起初一惊,但瞬时便勾起唇角支着下颚,悠悠然地听着这优美的铃音来。清泠泠地,阔远地荡漾了开去,忘欢似乎可以看见那片火红的曼陀罗华花海泛起的涟漪。
      “这般美好,也会害怕?”忘欢清晰地重复着谏山落儿的心声。
      “嗯。害怕,她。”随着谏山落儿的语落,木屋的门被人猛地推了开来。一个黑影似是被人丢了进来,但见那黑影利落地一个空翻,稳稳落在谏山落儿的身旁,门口则是立着倒着眉梢的连初晓,气息微喘。
      “混小子,溜得真快……”这话还没说完,言语的人则是因看见谏山落儿一时愣在那里,连气也不见得换一口。
      谏山落儿见状,起了身,近到连初晓身前,“扈,自己领罚去吧。”
      “是。”忘欢视线随着声音寻去,入眼的那个黑影,不过是八九岁的男孩子,一脸的俊秀,却多了一丝同龄人脸上少见的阴冷。他稚嫩的一声应带亦是干净利落,毫无感情。随即消失在木屋之内。
      “被刀气伤到了吧?”谏山落儿探出指尖触及连初晓臂上的红痕,连初晓下意识的一躲,甚至还退了半步。
      谏山落儿轻笑一声,锁住连初晓有些尴尬的脸,“十年前与你这样的防卫的姿态认识,想不到今日又再次这样重逢,到底是变了,还是没变呢,小…鸟…儿?”
      “你笑了?”连初晓有些痴,嘴角抿了抿。
      “嗯?”谏山落儿维持着笑容。
      “可是,这里依旧没有变。”连初晓的指尖抚上谏山落儿的唇角,“小花儿,你不开心。”

      忘欢看着重逢的两人,心底没来由的软了。酸涩地柔软,像是有种魔力,让人只想紧紧埋进那温暖里。忘欢很顺心地如此做了,双臂搁在了棋桌上,将头侧埋了过去,微醺的眼脸,飘飘渺渺地看着门口的两人消失在火红火红的花海里。
      好累啊,时欢。

      “这片曼陀罗华都快蔓延到无边际了。”连初晓不敢看谏山落儿,明明先时那般迫切,真的见了,话都没一句整的来。似乎,在她面前,自己一直都是笨拙的。
      “这些花,开了又落,落了又开,重复着的样子,却又是唯一的样子,倒叫人看不到时间的存在了。似乎,就在一眨眼的时间里,你,便又在了眼前。”谏山落儿坐了下来,随手抚弄着曼陀罗华的花瓣,花茎……
      连初晓看着她,一时就那样看着。
      “我想你了。”
      “嗯,我知道。”谏山落儿笑得眼睛弯弯的。“还是那句话,想我了就来看看我,我一直在,一直没变。”
      连初晓随即也笑了,冲上去,将谏山落儿抱住:“你可算笑得真了。”
      谏山落儿轻轻道:“傻瓜。”
      连初晓再无言语,只越发将谏山落儿抱得狠了。
      “你要记得,这个世界上,只要你存在着,那么你爱的人就存在着。哪怕,她会是你心底的墓。”
      谏山落儿将连初晓的脸摆正了对视着自己。
      连初晓任由谏山落儿指尖点在自己的心口上,“这里,应该有一座我的墓,对不对?”
      看着谏山落儿忽然悲伤地眼,连初晓一阵心疼,点着头。
      “我这里也有一个人的墓。”
      “我知道。你在等他。一直在等,一直在等。”连初晓的眼泪不自觉的顺颊而下。
      “不要再心疼我了。现在的我,虽然孤独,但,是幸福的。因为,我知道等的人是谁。”谏山落儿擦着连初晓的泪,“你能来看我,我已经很开心了。只是…”谏山落儿忽然将连初晓拥在怀里,无声地流着泪。
      “小鸟儿,你一定要明白,你最爱的那个人,并不是我。”
      “我知道。”
      “那你应该走了,不是么?”
      连初晓沉默一阵,才轻声答道:“好。”
      “但是我想做一件事,小花儿。”
      谏山落儿以眼神示意着连初晓继续说。
      “我…一直以来都想要做一件事,那就是…亲亲你。”
      谏山落儿眉目不动,好半响才轻轻地答道:“好。”
      连初晓平静的脸在清晰地听见谏山落儿的回答后的一瞬间才后知后觉地红了。看着谏山落儿姣好的容颜,连初晓缓缓将唇凑到了谏山落儿的额头,但在即将触及的瞬间落到了谏山落儿的唇角。一触即开,人亦随即脱离谏山落儿的怀,隐在了曼陀罗华花海里,只随风传来一句:“我只想它笑得最真。”
      谏山落儿抚着唇角,笑了。

      忘欢醒来的时候,迷迷糊糊才发觉自己又到了连初晓的破机车上面,迎面扩大又远去的正是印着朝晕的高层城市建筑,反光的色彩甚为华丽,晃得人睁不开眼。
      “醒了?”连初晓见忘欢用手遮住反光,便调试了一下防护罩的护层,一时整个防护罩的空间便暗了一些。随手又将手动驾驶调成自动驾驶,人便窜到了忘欢身边,挽着忘欢的小臂挂到了她身上。
      忘欢看着连初晓少见的撒娇摸样,心底不由得一阵悸动,嘴上却不饶道:“皮痒了不是?”
      “算是吧。”连初晓瞅着忘欢不留神,唇飞快地在忘欢额头亲了一记,没来得及让忘欢反应过来,人便又跃到前座,故作正经摸样的操作起机车来。
      “你!”忘欢没好气,但看着连初晓破天荒有些羞涩的脸,却怎地也生不起气来。
      那里能生气,欢喜还来不及,不是么?
      “这是去哪儿?”
      “去见欣姐姐。”连初晓脸上忽然有丝别扭。
      “不去!”忘欢脸色一冷,很干脆地拒绝了。
      “姐,你还很在意欣姐姐么?”
      “你!”忘欢一阵气恼,“我就是在意她,你满意了?”
      连初晓闻言眉心一皱,过了良久才道:“欢姐姐,其实,我很怕,那天那个梦让我很怕。总觉得那里不对,可是我想不起来。我觉得我会失去很重要的东西。所以,我想要去看看她们。我想知道她们都安好,这样即便我会发生什么,都不会有牵挂。我,只是,想看看而已。”
      忘欢心中一黯,并不接话,只闭了眼睛任由连初晓朝着既定的地方进发。

      明天就是7月4日了。忘欢忽然睁开眼睛,靠在防护罩上,看着下面渐渐远去的灯火。
      连初晓一直注意着忘欢的动作,见她睁开眼便又小小的叫了声:“欢姐姐?”
      “嗯。”忘欢下意识的答了一句。
      一时,两人又沉默了起来。

      南区——浮光之角。
      南区最以教育出名,而浮光之角更是其中各阶段最顶尖学府集锦之地。
      叶欣自七年前便在这里教学了。
      浮光浮光,正如这名字一样,整个学院区都是凌驾在半空的空中之城。日月互环的造型虽然俗了点,但却是最好的诠释。如同历史里那个女皇帝的名字‘曌’一样,日月当空,文武并举。
      叶欣下了班便径直去了小学,去接她的女儿,简瞳。
      因为比较近,叶欣便选择了步行。
      本是不经意的心情,悠悠散散地晃到学校的时候,看着操场里一大一小的,和立在一旁静静地温和着看着她们嬉闹的女子,叶欣只觉得血脉都要停顿了。
      叶欣强忍着僵硬的感觉一步一步挪到她们面前。
      察觉到有人靠近,忘欢先转了目光,与叶欣对上的时候,忘欢心底笑了一声。
      “你,不是时欢!”叶欣一下子冷了下来,言语也显得有仓惶。
      正在逗简瞳的连初晓一下子听到这句话,脑子里猛然一疼,随即又恢复了去。转头看向来人,便笑了。“欣姐姐,好久不见。”
      叶欣看着连初晓笑盈盈的却有些苍白的脸,没来由地一阵气。
      “永不见才好呢。”对着简瞳伸出手道:“瞳儿,跟妈妈回家了。”
      小女孩立时乖巧的跑向了叶欣,扑在了叶欣怀里撒娇起来。
      叶欣这才笑得开了。
      连初晓见状便悄悄靠得忘欢身边扯了扯她衣角,轻声道:“我去那边晃晃,姐你和欣姐姐好好说说话呗。”

      忘欢斜睨了她一眼,连初晓见状吐了下舌头,便跑了。
      叶欣也瞧出来了,便放下了简瞳,叫她去找连初晓玩儿,这才走到忘欢面前。
      两人并无言语,并排走了好长一段路,见着到了浮光之角的边缘,叶欣便先开了口,“我们到那边去吧。初晓想偷听,也是听不到的。那是信号真空区,学校防止作弊的。”
      “她的性儿你倒是了解。”忘欢淡淡地开了口,随着叶欣进了一间房间。扫视了一眼,还真简洁,除了桌子就是凳,够古老的了,真是。
      叶欣挑了个桌子斜靠在上面,双臂环抱望住忘欢道:“你是谁?”
      忘欢看着直接的叶欣,“你真够淡定。倒是不先问问时欢怎么样了?毕竟,时欢心底最深的那个人是你。此时看来,我倒替她委屈了。”
      “果然不是时欢。罢了,也懒得计较这些。”叶欣一抬头,向后仰了仰玉颈,懒懒道:“即便我知道了,也不能怎么样,我只是一个老师,还是个能力不怎么样的老师。”
      “不论你怎样,在时欢眼里,你都是她最爱的那个人。”
      “呵,那又怎样?”叶欣忽然恼了起来,“她连承认都不敢,还谈什么爱?若然最爱,她又怎会选择哪个小丫头?你倒是真会讲笑话。”
      “她只是有些后知后觉罢了。并不是不知道。”忘欢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解释这些。
      “后知后觉,你当我不知道么…”叶欣语气颓然。“可是那又怎样…那又怎样呢…”
      “我气她,恼她,说狠话,她都不理,我能有什么办法?我爱她,爱到了骨子里,痛到了骨子里,可是那又怎样,她就是一团云,绚丽得让人伤了眼,还要撞进去,可是哪里有着力点呢,根本就没有!无论怎样的爱,怎样的痛,撞到了云里就只能沉沉地永无止尽地坠下去,无力感啊,爱到无力,便怎么也站不起了。可是我不能,我不能站不起,我怎能站不起呢。我叶欣怎能站不起呢?呵呵…”叶欣顿了顿,“那个小丫头呢,大概还不知道你不是时欢吧。你看,隔了这么久,我都能一眼看出你不是时欢,时欢选择的她怎么能看不出呢?”
      “不是她看不出,而是她已经崩溃过一次了,是我用了手段,暂时封了她那段记忆。”忘欢揉了揉眉心。
      叶欣看着她的动作,眼里陡然闪出一丝心疼。
      “时欢,到底怎么了?”
      “死了。”

      叶欣出来的时候,连初晓牵着简瞳正走过来。叶欣疾步上前抱了简瞳在怀里,看了一眼连初晓便急匆匆的走了。那一眼看得连初晓心底冰凉凉的。
      忘欢随即走了出来。连初晓忙转了心思。
      “姐!”看着连初晓略带嗔怒的语气。
      忘欢不由得又一阵头疼。
      “你咬欣姐姐了是不是!我看见她下唇都破了。”
      “我只说一次,没有!”忘欢心底难受,不耐与连初晓纠结这些小问题。
      连初晓看着似是真生气了的忘欢,顿时也不敢再惹得什么。
      时欢,你爱的是叶欣,可是为什么又这般宠着连初晓?你的心意在见到叶欣的那一刻已经完全让我明了。叶欣现在生活的很好,你会开心的吧。若你真的是后知后觉,又怎会将这一切安排好?既是母亲又是姐姐的你,给我的,到底是痛苦还是幸福?初晓,又该怎么办呢?

      “回去吧,晓儿。”
      跟在忘欢身后的连初晓听见忘欢这般叫她的名,只觉得心尖儿都抖了一下,这痛蔓延到神经,最终会聚在大脑,疼得她立时就蹲了下来。
      忘欢立时就察觉了她的不对劲,苦笑一声,只能不出声的紧紧抱着连初晓,直至怀里那个人完全地失去意识。

      连初晓赶到星河大厅的时候,距离演唱会开始还有十分钟。望着手里的三张票,连初晓记得有两张是罗迦送来的,还有一张是今早上连初晓在床头上看见的。那个本应该在自己身边的人,今天一天都没有出现。
      明天又将回到实验室,心底不由得有些烦躁。
      连初晓在大厅里瞅了瞅,最后锁定了一对男女,便走了过去,将票递到他们面前道:“送你们的。”趁两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便转身进了内场。

      罗迦闭着眼安静地坐在黑暗里,直到感觉身边空着的位置上坐了人才缓缓睁开眼,撇过视线,如预期一样。连初晓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此时的演唱会内场犹如浩瀚的宇宙,绚烂的黑暗里运转着不同的银河系,博大而深沉地,像是生命里最稳重的呼吸,一起一伏,连最纤细敏感的神经都跟着起舞。
      乍然,犹如洪荒里的第一抹光,从未知的方向浅吟出的声音,由弱到细,由细到强,骤然停顿在古老的光年,半息之后,秦钟一般悠悠地荡了起来。穿过了阴冷的厅,穿过了花做的墙,穿过了鹰翔的天,穿过了人类的碑铭,直至时光的尽头,结束与一场竭力的怒放。
      那跌落的花火,挣扎着挣扎着,竟是复活了般渐渐晕阔,蓝色的冥火蔓延出冉冉着生着莲的河流。那莲,迅速的生长着,生长着,又迅速的枯萎着,往而反复,炫红如血,灭而死灰。
      便在这生与死的交织中轻泠泠地飘来了一只船,船头立着桅杆,悬着一只红彤彤的灯笼,灯笼下立着一个蓝衣女子,白色的油纸伞勾勒着细细的墨纹,浅浅低垂,遮住了女子的容颜。女子缓缓地抬起了臂,光顺着臂的方向扩散开去。渐渐映出一双悠悠然晃在水里的小腿,再延伸过去,整个人就活泛了出来。
      悠然一阵风起,那女子恰巧地举袖遮面,一时便无人得见她的容颜。只觉她便似了那随生随死的红莲,灼灼地伤了人的眼,偏又移不开去。
      风落,青丝也挨挨地齐了下来,那女子举着的袖也缓缓落下,随着纸伞的缓缓扬起。
      也不知过了多久,每一秒都似漫长得一生。
      青丝并没有听风的话,几丝落到了那女子唇边,那女子就势咬住,眉间便傲气了起来。似乎这一咬,她便有了生机,落下的袖忽然再度宆劲的扬起,带起了一抹寒光。
      寒光顿在了蓝衣女子的指尖,溜过去的光映全了她的容颜——秦承晚。
      只见她蓦然一笑,朱唇轻启:“我就是你,你要杀的…究竟是谁?”
      众人随着她这句话才猛然惊觉那红衣的女子眉目几乎与她一般模样。
      随着她的话落,指尖轻弹,那寒光烁烁的短刃化作了一幅镣铐,将两人束缚了在一起。
      背景攸地转变,黄金瑰丽铺成的戏台。秦承晚动着指尖,那红衣女子便如提线木偶一般机械地舞蹈着。
      歌声起了。

      古老的吟唱是今日的束缚
      生死的舞蹈是昨日的缠绵
      指尖的抹画是明日的温柔
      从起始到结束所能看到的时光都是你的幻影
      从未如此的想要 握紧你的手
      那一路陪伴的风如此美丽
      那一路翱翔的鹰如此骄傲
      那一路相随的猫如此安心
      可是我知道指尖所萦绕的只能是你的温度
      污浊之身一生随你

      古老的祭祀是今日的梦吟
      生死的诡音是昨日的决绝
      指尖的佛印是明日的锥心
      从起始到结束所能看到的时光都是你的幻影
      从未如此的想要 陪伴你的身
      那一路泥泞的雨如此冰冷
      那一路沉重的尘如此窒息
      那一路言笑的我如此垢净
      可是我知道永不能抵达的只能是你的温度
      浑澈之心一生随你
      你逝去我随你……
      你逝去我随你……

      “谢谢大家今晚能来参加承晚的演唱会现场,承晚谢谢大家了。”秦承晚在最后的余韵里鞠躬,表达着谢意。
      “但是,我最想感谢的一个人,是我姐姐——秦时欢。没有她,便有今日的我。”秦承晚将与那女子此时还因镣铐而铐在一起的右手举了起来。顿时全场一片沸腾。
      连初晓看着台子上的人儿,还沉浸在她的舞蹈所带来的从未有过的震撼。她从未见过欢姐姐的如此模样,想着想着头便又隐隐的痛了起来。
      沸腾所带来的喧嚣忽然一下涌没了她,耳畔忽然轰鸣起来。挣扎着不想要被起身的众人挡住视线,她看见了秦承晚在吻她的欢姐姐。眸子便一下子睁大了。
      “只可惜,台上的这个人,并不是,我姐姐。”秦承晚离开忘欢的唇边,对着扩音器轻轻的叹道。音波一下子扩远了去,让躁动的众人陡然地安静了。
      忽然,人群中爆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随即转而轻轻的笑声。众人自觉地让开了视线,让台上的两人看得见发出声音的那个女子。
      明明笑得开怀,眼角却是不断地渗出泪滴,浑身剧烈地抖动着。她慢慢地向着台上的两人走去,每一步她都必须花很大的力气去止住颤抖,如此才能走向下一步。
      秦承晚看见是连初晓,也猜到她的药效到了,不由得有些可怜她了。攥紧了身边这个姐姐的替身的变得冰凉的手,微微抬起下颚斜睨着台下的人道:“你的温度,不是她想要触及的温度,何必多情变幻?”
      忘欢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只听她冷冷道:“那你呢?秦时欢已经死了,你不也是一样的结局?”
      “正因为姐姐死了,我才能如此开心。至少,她不再属于任何一个人。正因为如此,今天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我,都会给我姐姐陪葬!”秦承晚掩嘴轻笑了一声。“魇青,你是带不走的。我可怜的姐姐的替身,即便你做到如此地步,你终究不是她,你救不了任何人。所有的人,今天,都要死在这里!”
      “我的脚下才是‘时之计划’的真正研发地。连初晓也倒是个可怜的人儿,不仅因‘时之计划’失去了父亲,还被人玩弄鼓掌之上,还傻呵呵地以为自己是最幸福的人,是不是呢,忘欢?”秦承晚言语问着忘欢,眼却是牢牢锁定着已经上得台上的连初晓。
      连初晓在听得‘忘欢’时,身体便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只见她将视线对上忘欢道:“欢姐姐在哪里,你,告诉我,好不好?”
      忘欢的泪一下子就滚了下来。
      “还是我来告诉你吧。”秦承晚笑着接过话头。“三年前,因为秦氏财团所投资的‘时之计划’被人外泄,为了保护连博士与时之计划,我姐,亲自参与了保护计划。但由于信息的泄露,导致计划完全落在了敌人手中,保护计划失败,你的父亲连博士死亡,我姐亦受了重伤。最后不得不将‘时之计划’交给联合政府,也就是你的上司楚橼成的手上。其后的一个月,我姐为了将‘时之计划’继续下去,便想出了克隆你父亲的遗传基因的法子,于是就是产生了魇青这个孩子。”秦承晚指尖一翻,虚拟操作机便显现出了一张照片,是个与连初晓眉目稍似的男孩子。
      连初晓见状,眉间抖了一抖。
      秦承晚满意的看着她的表情继续道:“由于你父亲已经先死的缘故,所以克隆体的状态不甚理想,于是我姐就想到了你。你应该能想到了吧,四年前我姐的出现,并不是偶然。她心底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你…哦…”秦承晚觉得自己讲出这些话的时候有些切齿的快意。果见连初晓眼底痛楚迸现,身体又几不可见的颤抖了起来。
      “够了!”忘欢侧过身子挡在秦承晚的面前。
      秦承晚理了理忘欢散了的发,摇摇头道:“忘欢,你是保留着姐姐一切的人,你应该了解我的,不够,一点都不够哩。”话音一落,猛地将忘欢紧紧抱在怀里,搁在忘欢肩上的头却死死盯住连初晓:“若不是因为你父亲的劳什子计划,我姐根本就不会死!”
      “死?”连初晓痛得麻木的神经在这一刻猛然清醒了过来。清醒地承受着这一刻的痛楚。
      “呐,你还不知道吧?我怀里这个人呢,有着我姐全部的记忆与意志,她,是我姐送给你的礼物喔。而这一切,只不过是为了让你在她不在了之后还能安稳地接手‘时之计划’。呵呵…呵呵…呵,你说,好不好玩呢?”
      “她?她是谁?关我什么事,根本不管我什么事!”连初晓茫然地吼出这句话,只觉得心口要撕裂一般,脑子里却是不断闪现那个人的容颜。严肃的她,漠然的她,笑着的她,拿自己没好气的她,宠溺着自己的她,全是她,全是她啊。是了,是了。连初晓忽然地笑出了声来。
      原来除了宠溺,那个人的眼中,根本没有爱!
      秦承晚有些愕然地瞅着连初晓的变化。忘欢在她一愕之间便退出了她的怀抱,望着跌落在一边毫无意识的连初晓,忘欢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下意识的要冲过去,却是被人猛地拉了回去。忘欢一回头,就看见秦承晚勒得出血的手腕,不由得一阵气苦。秦时欢啊秦时欢你到底是要害多少人才算!右手霎时并指如刀,切在镣铐的中间。
      “呵呵,你别白费力气了,这幅镣铐只有却火能打开。”秦承晚好整以暇,指尖抚上忘欢的下颚道:“姐姐创造你的时候是怎样的心理呢?看见你这与她一般无二的容颜,她又是怎样的心理呢?还是说,她是真的真的很在意那个孩子,以至于她自己都害怕了?”
      “小晚,时欢的死是她自己选择的。你不要迁怒与任何人!”
      “呵,不要仗着你有着姐姐的记忆,就来说着不相干的事。姐姐的死,都是因为连初晓这个混蛋的父亲,还有你们,你们这些假的,真的,都是罪魁祸首!我不会让你们安然的,不会,永远不会!”
      “小晚,你这是何苦?”
      “你知道么,当我知道姐姐死了的时候,看着那里面那样的她,我那时就恨不得杀了你们,杀了你们!但是我知道我的能力不够,而且姐姐的夙愿也没有完成,我必须等。所以,才让你们苟活了三年,到今日,一切都将完结!”
      “连初晓,我还要最后告诉你一件事!”秦承晚再也不顾形象,抢前几步狠声道:“你知道姐姐为什么要支持你父亲的这个计划么!”
      连初晓彷佛未曾听见,意识完全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
      “那是因为,我姐姐想回到她大学与叶欣相知相爱的时光。她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在乎过你!从来没有,你只不过是个道具!她宠你,护你,予你,都不过是想要你的父亲好好的完成‘时之计划’而已。当你父亲不在,她甚至能克隆出魇青,魇青没有作用,她便要彻底的利用你!你知道么,即便‘时之计划’交给了政府,她也用忘欢这个克隆体安抚着你去协助,但是就在我脚下,我的脚下,最初的‘时之计划’依旧在进行着!魇青虽然不甚理想,但是该有的数据,比之你来讲,他仍旧是最全面的。就在今天,‘时之计划’已经彻底完成!至于你们的,我可就不知道是不是预期的了。呵呵,即便完成了又怎样?我姐姐已经不在了,已经没有了意义。我之所以让它完成,不过是答应了她要完成而已。我完成了我的诺言,这样我与姐姐再相见时,她会笑着夸我的。呵呵…呵呵…而你,终究不过是一个道具!即便姐姐不爱我,可我还是她妹妹,而你,什么都没有!你知道么,你的存在,对我姐姐来讲,毫无意义!”

      毫无意义!
      这四个字如雷一般炸在连初晓的心上。
      “呀……啊……”随着连初晓的一声爆吼,她整个人周身沁出红红的火焰,赤红的瞳紧盯着秦承晚。场面顿时混乱之极。
      忘欢与秦承晚看着这样的连初晓,脸色不由得发白。
      这根本不是人所能做到的事!
      难道!忘欢一下子想起楚橼成来。忘欢急切地在人群中搜寻者想要的答案,果然在一个角落,她看见了罗迦清冷的脸上有着一丝悲悯。接着,罗迦便随着奔逃的人群消失了。
      忘欢银牙一咬,心中彻底恨到了极处。
      耳畔忽然传来了秦承晚轻轻的笑声,这笑声愈发的扩大,渐渐变得刺耳。
      “原本是我要毁了姐姐的心血的,看来不用我了。不过为了以绝后患,我还是帮上一把好了。”秦承晚望着忘欢的脸,乍然迸现出深深地悲伤来。“为什么,明明是我比任何人都要早遇上你呢。”将忘欢紧紧抱在怀里,“和我一起死吧。”说着按下了手中麦克风隐藏的按钮。整个星河大厅随即开始颤动起来。舞台也瞬时崩裂,三人均落下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蓦然黑暗中闪过一抹极亮的蓝光!
      忘欢霎时觉得手中一轻,随即怀中被塞进一个物事,就看见却火紧紧抱着秦承晚晕在幽蓝的光晕里。那男子优雅地敬了个礼,猛地一推,把忘欢推向了连初晓的方向,自己则是迅捷地跌落在了无尽的黑暗里。
      忘欢来不及惊愕,稍微扫了一眼,便微微地叹了口气:“此时把魇青还来,你到底是害人还是救人呢。”
      罢了!
      初晓,暂且叫你初晓吧。此生已休,惟愿来世,莫要再经历如此痛楚了吧。

      火耀莲华,重塑我身!

      随着一朵巨大的火红莲花绽放,整个震动停了下来。

      已远在千里的罗迦看见此景,驾着巡航机随着处理人员靠近了废墟。巨大的黑洞,像是一只要噬人的巨兽的口。罗迦静静看了一眼,忽然地慌了起来。
      “楚,恐怕还没有完结。”罗迦抿了抿唇道:“忘欢,毕竟是那个人的克隆体。”
      “我知道。你近日多小心些,我先处理此间的事。”楚橼成言语也有些颤抖。
      “嗯,你也是。”
      罗迦关了联络器,靠进了椅子里,任由巡航机自行驾驶。
      穿过大朵大朵的云彩时,罗迦忽然地哭了。
      当初那一排克隆体里,自己第一眼就看中了九号,到如今看来,自己的直觉是对的。可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会觉得难过呢?当她如预期的只在意那个早已逝去的人的时候,自己为什么会难过呢?是从何时起,认为她是只属于自己的呢。
      呵呵,已经不重要了。
      如果,你还活着,就回来看我一眼吧。

      一连过了七日,随着星河事件在政府的干涉下渐渐落下帷幕,罗迦也渐渐适应了这个空旷的实验室里冰凉的气息。不用每天再去检查,复核,和在那纤细的血管里推进冰凉的液体。一切都如白纸一般,毫无感觉,毫无喜恶,毫无真假。
      只是身边还留着那个叫承欢的信使。看着它每天的晃来晃去,罗迦的目光也晃来晃去。没事的时候便跟在它后面,一直晃啊一直晃。
      这一日,亦是如此。
      走了几步罗迦才恍然转头,信使不知何时已经停了,而它的头顶,蹲着一个玄衣的少年,蒙着半张脸,也看得出甚是俊秀。只是那股阴冷,让罗迦从心底发出一股寒意。只那一眼,那少年便消失了,下一瞬罗迦就感觉脖子上传来沁凉沁凉的锐疼。
      “慢慢蹲下来!”稚嫩的声音毫无感情的命令着。
      罗迦只得慢慢蹲了下来,僵硬的身子动也不敢动,眸光里突然多出一个熟悉的人,只见她好整以暇地走到信使旁,坐在了它的头上翘着腿,又将肘支在腿上撑着下颚对着自己弯弯地笑。
      罗迦霎时觉得连呼吸都痛了。
      “罗迦,好久不见。”
      “初晓,好久……不见。”
      “嗯?叫初晓么?谁是初晓?”眼前的人笑得弯弯,却分明没有笑意。“难道是我?”
      罗迦一时不知怎么回答。这厢那人已经替她接了话:“要过问你的上司么?只可惜,他已经管不到你了,这会,怕在地府管理那些星河大厅的歌迷吧,呵呵。”这人笑得开怀,露出了好看的牙。但这在罗迦眼里,只觉得森然。
      “既然如此,你应该全部知道了,不是么?”
      “不,我要…听你讲!”
      罗迦看着这人一幅听故事的兴趣模样,真的无法想象她这句话后的恶毒。这个人真的是初晓的克隆体么?罗迦不由得怀疑起来。
      “难你是真的打算不讲了?”这人撑着的手指动了动,轻轻点着玉般的颊。
      随着她指尖的轻动,罗迦的身边便多了好些伤,都是极锐的薄刃拉过的伤。血珠细溜溜地沁了出来,让这人眉梢一挑,一幅很感兴趣的模样。
      “也罢,你不答,我便问,可好?”似乎失去了耐心,这人一抱臂,笑容也不见了去。
      “原本叫什么名字?”
      “只作代号,并无名字。排到你,便是九号。”
      “那么连初晓是真正的死咯,在什么时候?”
      “当初的计划就是全力遏制‘时之计划’的发展,所以,连初晓并没有被政府放过,她在秦时欢受伤,无法传递消息出去的的半个月内,被我们找到,因为反抗,便被击杀。我们匆忙制造的只有你勉强符合人意,便带你去见了秦时欢。想来,估计那时便让她瞧出了破绽。再去的时候,已经有了忘欢的存在。魇青则是我们一开始不知道的,一年前才知道。也才知道秦氏财团在秦承晚的致力下还在进行着‘时之计划’,于是,楚橼成才联合高层会议制定了这个计划。你身体里预埋的自爆系统,在受到刺激时,便会激活。这也是一路安排你去找谏山落儿,叶欣,以及我们算定此时秦承晚的复出定然是因为报仇的关系,便联合了不知情的忘欢,一路设定了你的思维情线,直至最终。”
      “说得很顺畅呢,可是你们小看了一个人。”
      “是,我们是小看了秦时欢。从忘欢一开始的存在,我们就做了很多调查,最终判定了她是不知情和有利于我们控制你的存在,便让她存在了下来。想不到,这倒是秦时欢埋藏最深的伏笔。”
      “这就是初晓的姐姐。她爱着的,在意着的,想要黏着一辈子的,想要一起到老的人。”这人起了身,走到罗迦面前,蹲下身,歪着头对她笑道:“而我,只是一个叫九号的克隆体。”
      九号说着将罗迦颈项上的薄刃拈了开去,指尖点在罗迦的胸口,慢慢地画了一个九字,“要记得我。”说完便起了身,走过了罗迦的身边。
      罗迦忍着疼痛将手覆在了九号画着字的位置,心底叹道:“永远都会记得。”

      谏山扈看着眼前的女子,前几日还与她在曼陀罗华花海里生死相搏,那时的她是生机盎然的,如今的她,全然了尽了的神色,让人看着就觉得心底被生生的挖了个大洞。
      “不如,你跟着我回去妈妈那里吧,魇青有你的照顾也会不孤单。”谏山扈难得开口。让九号微微侧目了下。
      “你妈妈在等人。我不等人,我要去寻人。”
      “那个姐姐已经不在了,你找不到她的。”
      “是么?那我是不是也不该存在了呢。”
      “你能让妈妈笑得开心,你还是跟我回去吧。”谏山扈抢了一步。
      “傻孩子,你妈妈是个最会演戏的,掩藏心底深处的人儿了。可是她骗不过一个人,只是那个人不是我。那个人希望她笑得开心,笑得坦荡,笑得真心,只要你妈妈能做到如此,那个人便也安心了。”
      “我喜欢妈妈的笑。”谏山扈顿了一顿,继续道:“那天,你一把火烧了那片曼陀罗华,我以为妈妈是会生气的。可是我却第一次见她笑了,笑得那么好看,那么美丽,就像阳光一样,让人温暖。那一刻,我便深深地喜欢你了。喜欢你能让妈妈如此开心地笑。”
      “不,那不是我,那一片火燎原,我是替一个人送给你妈妈的。”
      “那个人是谁?”
      “嗯,我没见过她。所以呢,我也不知道。”
      “骗人,你若不知道,你怎么知道要送给妈妈这些。”
      “那个人托梦给我的,呵呵。”
      “呃?”
      “因为,已经死了啊……”

      嗯,已经逝去了的人。

      毫无意识的时候自己听见了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初晓,初晓……”
      眼皮沉沉的,脑子里空空的,无论那个人怎么叫,自己就是睁不开眼。那一声声很是熟悉,偏生想不起那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你是谁?”
      “这是你第三次问了呢?这回可要听好了。我叫忘欢…忘欢……”
      猛然地睁开眼,九号才发现自己晃晃悠悠地颠在马背上,呵,居然就这样在马背上睡着了。
      已经走了多久呢?
      那个分别的时刻,她的怀抱是温软的有力的决绝的,连最后那声叹息都如丝般萦绕在心坎上。
      走了多久,就绕了多久。
      我该去哪里寻你呢?
      忘欢,那秦时欢我也是见着了的。
      禁锢的水晶棺里,她安静的躺着。身边的人是和我有着一模一样容颜的女子。那个人,才是你口中的‘初晓’吧。
      她们都逝去了,你也逝去了,只留下了我。
      有什么意义呢?
      落儿说过:“你要记得,这个世界上,只要你存在着,那么你爱的人就存在着。哪怕,她会是你心底的墓。”
      可她也是说给初晓听的。我,不是初晓。
      那我该是谁呢?
      原本我心底是有着墓的,秦时欢的墓。可是,我现在分不清了。分不清是她,还是你的。亦或许,本不应该存在这样的一座墓。因为,我连我自己是谁都不清楚呢?
      这样想着,应该是可笑的。
      □□的马忽然轻轻打了一个响鼻。九号抬起头,干草的气息就扑面来了。
      好一片阔原!
      随马缓缓走了几步,九号忽然地久倦了。起初的新鲜被望不到尽头的重复的干草枝霎时消磨殆尽,代替的只是无尽的倦意。
      应该是到了尽头了吧。
      好累。
      身体随着这意识骤然地沸腾起来,火焰一下就窜了出来,风微微一带,便是了燎原之势。
      这火,似乎没有结束的意思。一路赶一路的肆虐了过去。残留的灰烬,袅袅着烟。
      若有来年,大抵是新生的存在的。

      ——完
      2010-12-28 凌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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