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击男]七日回忆杀》无幻水引

5、005

　　杰诺斯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恐惧之上。变强的目的，战斗的目的，生存的目的，构筑他一切的基础，都源于那一份恐惧。
　　而那份恐惧，名为失去。
　　在还未意识到自己究竟拥有过什么之前就已经失去了全部，在已经完整地品尝过失去的痛苦之后才真正明白自己曾经得到过什么，至此之后，杰诺斯就开始恐惧了起来。恐惧失去，并且恐惧，自己即将得到的东西。
　　所以，那个时候他恐惧着的，他惧怕着的，正是自己再度得到了值得珍视之物这一点。

　　——他害怕自己回过头去，结果谁都没有看到。

　　他害怕自己那自以为是的猜测，从一开始就建立在了错误的基础上：或许，自己对于埼玉来说，也并没有那么重要，或许，自己也只是对方生命中的一个普通过客而已。也许埼玉并不会在自己死后帮助自己完成心愿，也不会在自己成功之后前来寻找自己。
　　自己希冀着的，自己害怕着的，都将会在同一时刻发生。

　　杰诺斯很清楚自己拜师埼玉的目的：变强。
　　因为除了拜师之外的方法都达不到自己的这个目的，所以他才会非常单纯地坚持拜师。在当时的他看来，那是既能够得到埼玉真心实意的战斗指导，又不会在彼此之间牵连起太多羁绊的唯一方法。
　　但他实在是高估了自己，又或者低估了埼玉。
　　如果是其他人的话，或许都不会变成那样的结局，如果不是埼玉的话，杰诺斯很有自信，最终的结果一定会如自己所设想的一般，完美无缺。哪怕最后和授业老师兵刃相向，自己也一定能坚持正义的初衷——他是这么设想的。
　　可如果对手是埼玉的话，他没有自信能够坚持下去。
　　又或者说，如果真的和埼玉兵刃相向了，那么错的那方，绝对是自己。
　　也只能是自己。

　　埼玉从一开始就拒绝着杰诺斯的靠近。或许是察觉到了他的企图，对于他的好意都抱着你完全不必付出这么多的消极态度。
　　虽然会感觉一点失落，但杰诺斯知道，其实，这正是自己所需要的。
　　不必接近，不必建立多余的联系。
　　因为——
　　最终一定会失去。

　　“今天晚上吃什么呢？呐……杰诺斯，你想吃什么？”
　　埼玉这么问着，转过了头来。
　　杰诺斯明显愣了一下。制作得过度精良的机械相当配合地模拟了他当时的情绪波动，双眼在犹豫一下之后，终于明显地睁大了。
　　“唉……我？”
　　“啊，当然是你啦。”
　　“为什么……会问我？老师自己决定就好。”
　　埼玉终于完全地转过身来，光脚踩在平底鞋里似乎有些不舒服，盯着杰诺斯看了一会儿之后，他用脚尖跺了跺地面。
　　“就是因为自己决定不了所以才问你的啊。你不是我徒弟么？我们不是，已经住在一起了么？”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
　　“嗯？”
　　“冷面可以吗？”
　　埼玉歪着脑袋想了想。
　　“哦……冷面啊，唉，难道说你喜欢冷面？啊啊，冷面也不错呢，有段时间没吃过了，换换口味也好啊。那么，就冷面吧。”
　　“非常感谢！”
　　这么说着，杰诺斯深深地鞠了一躬。
　　埼玉明显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露出了困惑的神情。
　　“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举动啊，吓死人啦。”
　　杰诺斯抬起头来。
　　“没什么……真是抱歉，没什么。”
　　只是觉得很感动，很满足。
　　因为在不经意间就获得了自己一直缺失的东西，所以，即便知道那不是自己应该碰触的东西，也忍不住想要去碰触。并因此感觉到满足。得到了家人一般的温暖，而对象又是如此强大的存在，看上去并没有毁灭的可能，并没有失去的可能。所以，一面告诫着自己，这不过是心存侥幸，一面，又忍不住想要靠近。
　　一次次地告诉自己，这就是最后一次了，又，一次次地靠近。
　　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距离得太近了。近到了，危险的地步。

　　“喂……杰诺斯，不用这么一直盯着我看也是可以的啊。去做点自己想做的事吧？”
　　“请不用在意我，老师，您只需要照常生活就可以了。而且，这正是我想做的事情，我正试图从生活的细节中发现老师强大的秘诀。”
　　“都说了没什么秘诀啦……”
　　“但老师的强大却是毋庸置疑的。”
　　“真是的……”
　　这么说着，埼玉稍稍有些害羞地挠了挠脸。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觉得高兴哦。”
　　明明就很开心。
　　或者说，虽然那个时候没能明白，但后来杰诺斯也明确了不少。那个时候的自己，大概正是因为那样可以让埼玉感觉到高兴的关系，才会不断地重申埼玉很强这一点来取悦对方的。正因为如此考虑了，才会不断地，不断地试图让对方感觉到高兴。
　　然后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
　　真是无耻啊……这样的自己。明明决定最终是要拉开彼此间的距离的，但却又因为贪图那一点点的温暖，不断地拉近着彼此之间的距离，不断地……试图在埼玉心中，占据一点点的分量。
　　有时候杰诺斯也会想，如果，埼玉并没有如同自己所期待的那般，重视起自己就好了。
　　如果重视自己就好了，如果不重视自己就好了。
　　如果得到就好了，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有得到的期望……就好了。

　　杰诺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视线里是熟悉的天花板，一瞬间场景的转换让他稍稍有些透不过气来——在久违地使用到这样的词汇时，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尽管事实上早已泪流满面。
　　已经，快要结束了。
　　那些对于他来说，重要的记忆，马上，全部都要结束了。
　　等到一切结束的时候，他，也会迎来终结。

　　而此时，距离一切结束，还有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