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应许之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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术者的术，通常不是祖传，就是自己摸索着又练一套出来。
乌鸦的乌连复道和极兵乌羽都是家传的，李家在术者界默默无名，十几岁的少年乌鸦离家闯江湖，正是年少气盛的时候，干脆加入了血色黄昏。
乌连复道欺骗性很强，乌鸦自己也是个狠角色，到他小有名气，都没人知道他的乌连复道在表面一招之后还有内容，能让他用到后面的不多，会有这种情况当然只能不死不休。
只有叶城，看了他的连击一次就复制下来，原样使了一遍后说：“后边还有。”
然后就笑道：“让我看看完整的吧。”
乌鸦当然不会傻到把绝招露给人看，更何况是叶城这种看一遍就能偷师的家伙，但他发现从此跟叶城碰面的机会多了很多，在黄昏，老搭档或直属上下级都不一定能经常见到，但乌鸦总能碰到叶城，一脸天之骄子那让人牙痒的轻松表情，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乌鸦一直没有松口，反倒是叶城随意地指点了他很多技巧，要说交换都不亏了，其实叶城人品很好，即使术被他学去，只要不跟他对上也没什么大不了，但乌鸦近乎天生有一种掌控全局的气质，完全被叶城主导的关系让他对叶城心存芥蒂，死活不愿意告诉他。
叶城的星杀术再怎么厉害，也不能学会没见过的术，似乎还没有学不到手的东西，因此对乌鸦越发上心，经常见到第一句话就是：“小家伙，乌连复道教给我吧。”
叶城第一次见到乌鸦叫的就是“小家伙”。
叶城是完全有资格这么叫的，无论是从资历还是实力，都远非十几岁的半新人乌鸦可比。
原本只是抱着玩玩的心态加入黄昏的乌鸦，能升职这么快，和叶城的刺激绝对脱不了关系。但无论他怎么升，叶城的地位还是高得他几乎触不到。每一次见面，叶城都慢悠悠地叫：“小家伙。”
有心之下两个人见面越发多起来，原本还只是乌鸦去黄昏总部必能见到叶城，后来叶城干脆没事就来找他，所谈也不再局限于术，乌鸦就再不用在他面前总矮上一头，叶城学识广博，但毕竟杀手出身，乌鸦家不是练术世家，反而有点书香门第的味道，要旁征博引，有时叶城都得听着他讲。
有一次叶城出任务回来，告诉乌鸦他又指点了一个孩子，乌鸦忽然有点小时候玩具被抢走似地心情。
叶城说：“小家伙，我都开始收徒弟了，你有没有打算把乌连复道教给我？”
乌鸦觉得很别扭，叶城教他的东西很多，绝对称得上师徒，但显然叶城不这么想，要真说做他徒弟，乌鸦也不愿意。心里想不明白，口气便差了起来：
“在你死之前绝不会让你如愿的。”
“放心好了，我有一个儿子，我死了会让那小子缠着你学的。”
乌鸦气结，敢情他就是不放过他了？
你有儿子，他就不会收个徒弟吗？
他收养小懒的时候，小懒凭着那一点摩挲已经成了一门术的影子了。
实在是个天才。
他也挺为捡了个听话又努力又天才的徒弟高兴，但小懒还是学不了乌连复道。
在出最后一次任务的前一天叶城还堂而皇之地来翻他的窗户：
“小家伙，我还是没学全你的乌连复道呢，看来还真要等我儿子来学了。”
叶城出过很多危险的任务，从来没有说过这样像遗言一样的话。
乌鸦心里冒出了不详的预感和强烈的不安，又想不出任何理由和立场让他不要去。
叶城这一去果然没有回来。
一直到九年后。
叶城失踪之前好歹算是为乌鸦做了一件好事——虽然不是有意的。他把血色黄昏的老大干掉，新的老大就是乌鸦了。
乌鸦临危受命，对血色黄昏没什么归属感，当然也不会把报仇之类的事放在心上，但他关心叶城的下落。乌鸦不认为叶城是贪财的人，他想知道叶城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也是到这时才发现他对叶城并不了解，唯一比别人多知道的就是叶城有一个徒弟一个儿子。
乌鸦发了狠，把叶城和影飞关系一扣消息一撒，让整个术者界帮他找，掘地三尺也要把叶城找出来。
然后关上门专心做秘密老大。
当老大都是不容易的，尤其是作为新手上路的庞大组织首领，没有人指导，只能自己照着前人留下的资料摸索，还要小心不被人发现身份，让乌鸦在忙碌到极点时几乎对叶城怨怼了。
他要杀老大，干嘛不用个时间长点的方法？
反正叶城人都不知道到哪儿去了，乌鸦心安理得地把一切烦心事都扣到叶城头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怨念太强烈，在他都快习惯这种状况时，叶城的消息又出现了。
乌鸦很想把公帐私帐都跟叶城好好清算一下，但有预感，如果他什么都不做，叶城不会再像从前那样主动来找他了。
刚好暗地里洗牌的活动进行也有几年了，干脆借这件事收尾。
于是带着班底到A市。
当初叶城最后失去踪迹的地方，就是A市。
一切就在这里解决吧。
首先要做的就是查叶城儿子或徒弟的消息，乌鸦不相信叶城冒出来是无缘无故的，要不然是他想做什么，要不然是他想做的事已差不多做完了。
他相信，叶城的儿子或徒弟至少有一个被吸引来，也相信他们在此之前知道的不会比他多。
第一个查出来的就是叶凡。
乌鸦用了本名混进学校当老师，第一天进教室就见到了叶凡这个完全不懂收敛的家伙。
这就是叶城的儿子？还真是有意思。
那随着时间流逝越发突显的白痴与叶城的精明干练完全不像。
不明白什么是术，就敢到处乱用，不明白术者界划分，就敢随便结交，甚至不明白血色黄昏是什么样的地方，就一头撞了进来。
幸好他是黑组组长，还可以关照他，要是在暗杀组，看他打算怎么办？。
当然后来见多了叶凡神奇的运气后，乌鸦觉得，哪怕叶凡真撞进暗杀组，他也有办法混下去。
然后，一点也不意外的，叶城又出现了。
他不提黄昏，不提他儿子，突然出现在乌鸦的暂住地，悠闲地打招呼：
“小家伙，好久不见。”
他的态度太自然了，乌鸦竟然没什么话说。
两个人就这么又恢复了往来，如同以前在血色黄昏，叶城时不时来串个门。
乌鸦正在做的事，叶城多少知道，叶城正在做的事，乌鸦也多少知道，但直到乌鸦的一个计划和叶城撞上，他才由这冰山一角，认识到叶城这些年失踪绝不仅仅是在养伤而已。
他就像布下了一张无形的网，一点点蚕食叶家内部，缓慢无声，不可逆转。
他从来不知道他竟然如此有手腕，如同一个完全的、政客的样子。
那天叶城来串门，也不介意乌鸦知道得太多，反而更放开了些。靠在沙发上，他仰头望着虚无的一点，喃喃：
“叶家，我是一定要回去的。”
是的，他早就已经、从来都不是血色黄昏的人。
叶凡在前台，叶城和乌鸦各自在幕后，术者界搅混了一滩水，中心就在A市。
短短一年A市里发生的事太多了，而乌鸦大半是在病床上度过。
他从来没受过这么重的伤，真正的生命垂危，他跟着小懒换了住处养伤，叶城也换了地方，但好像还清闲得很。
他会在无人时来看他，这样的机会十分难得，因为小懒多半会陪着他。
偶尔小懒不在，他也不知道叶城是怎么进来的，很多时间他的神智都不清醒，昏昏沉沉中，有时感到叶城抚上他的脸颊。
这个时候越发感到叶城对术的运用的登峰造极，两套术之间的气绝不相容，叶城却能凭星杀术的特点和对他的术的了解短暂模仿出与他一样的气，注入的气会让他有短暂的清醒，他凝视着他，用目光无声地交流。
后来好了一些，或许更糟，他不能用术了
一个术者突然失去了术，该怎么办？
小懒告诉他的时候他没什么反应，只是表示知道了，毕竟已经是捡了一条命回来。他的身体也还没好到可以让他东想西想，只是清醒的时间多了些，他总是不由自主的发呆。
叶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潜进来。他说，别怕。
原来他在害怕。
他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李洛成，别怕。”
乌鸦几乎颤抖了一下，闭上眼睛。
等他能像稍微虚弱一些的普通人一样行动后，叶城就不再出现了，黄昏洗牌接近收尾，有些事也不方便让叶城看到。只是到叶城如来时一般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失踪了，乌鸦才忽然感觉到有不安定，他担心叶城又一次这么不见了。
他从来不知道叶城从他面前离开后会去哪里，所以只要叶城不再出现，他的离开就是毫无预兆的。
乌鸦讨厌极了这种完全被动的感觉。
他让小懒找来叶凡，把乌连复道的视频和极兵乌羽都给了叶凡。他受伤之重不在意料之内，当初怎么也没想到会到把自己弄废了的程度。好在还有叶凡这么个怪胎，看一遍就能复制，他家传的术还不至于失传。
东西都是早就准备了的，乌鸦还不认识叶凡、在A市探查到叶城儿子的行踪后，他就准备好了乌连复道的视屏。
当初不愿意教叶城，是年少气盛想着能胜过叶城，哪怕只有一样，也是好的。
现在再争不了，也其实早就没法争了。
在这么多年里遍寻不见踪迹，他已经渐渐明白，是他输了，输得彻头彻尾。
原本叶城接近他就是为了学他的乌连复道，如今就给了……他儿子。
如他所愿，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等到最后谜底揭晓的时候，他站在即将废弃的叶家村外，面对着叶凡，知道叶城一定就在附近。
离得这么近……却不必见。
有这样想法的乌鸦显然是低估了叶城阴魂不散的程度。
当晚他洗漱完从卫生间出来，就看到人到中年仍不减英俊的叶家家主坐在窗台上，两条长腿无比嚣张地搁在他的书桌上：
“小家伙，你当上黄昏老大好像也不比白组组长辛苦多少嘛，睡觉时间还变早了。”
我最忙的时候你不知道死到哪儿去了呢！乌鸦几乎脱口而出，但他什么也没说出来，竟然很镇定地开口：
“你来找我干什么？”
叶城轻巧地跳下窗台，一脸好似很惊讶的样子：“没事儿我就不能来找你了？”
乌鸦确定自己半点不想跟他废话下去，委婉地下逐客令：
“我已经把乌连复道交给你儿子了，你也离开黄昏回去叶家，我们已经没什么关系了吧？”
“没有关系？那不见得。”
叶城摸着下巴笑了：
“你的乌连复道是家传的吧？不教给徒弟就交给儿子吧？你没教给徒弟，那就是儿子了。你儿子是我的儿子，那你是我什么？”
乌鸦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被叶城一把抓住摁到了床上，被一个深吻吻到近乎窒息，乌鸦最后的念头是，他果然还是辩不过他！
于 2011.02.08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应许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