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葚树》後綠片鳥

3、4.四月三日至五日

　　“亞你到底是在笑什麼你不會真的被人打到腦子笑神經搭錯了吧。”

　　“真是的小孩子一邊玩去。”江亞朝著坐在陽臺落地窗前畫畫的江爵擺擺手繼續整理著今天的記憶。

　　“明明是後一個抱出來卻被誤認為是哥哥的人沒資格這麼說吧。”面無表情的回敬道，江爵憑藉這十七年和江亞相處的經驗得出，他這位所謂的哥哥今天心情真是好到不得了就算現在上去給他兩刀他也絕對不會在做口供的時候把你供出來。

　　這對雙胞胎之間的氣氛異樣的冷，完全不像人們所說的“雙胞胎就是兩個人快融為一體”的樣子。各幹各的，不向過問，要是比喻兄弟還不如比喻他們是代溝達到溝通不能的悶騷父女比較貼切。

　　“啊對了，爵，你的鬧鐘借我一個，明天我有急事。”

　　“哈？”

　　[四]

　　伴隨著街道五光十色閃爍不定的霓虹燈光，關林將手中的罐裝啤酒一飲而盡。一定是今天那個被打的整個人是傷的小子把她的心情弄得亂糟糟的，絕對。口中濃烈的酒味刺激著她的腦神經而感到渾身不自在。咦，這是她的車子嗎，是吧。裏面的的味道絲毫不覺得是屬於她自己的，到是來自那個混小子的血腥味和消毒藥水味居多。

　　真是什麼亂七八糟的——腦袋裏想的東西是這樣，心情也是這樣。腳下的油門越踩越用力，關林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做什麼，發呆一般的窩在座位裏，看著車子距離轉彎的路口越來越近，快一頭撞上路邊的建築。

　　意識猛地清晰起來，在離車子快飛出道路的前一秒鐘死死踩下了刹車。啊。好險。她心裏這樣下意識的想著，腦子卻渾然不知發生了什麼。啊……啊啊啊啊啊啊好險！介於慣性一頭撞在擋風玻璃上的關林終於意識過來自己做了什麼蠢到極點的事，她竟然被消毒藥水和酒精含量只有14%都不到的啤酒牽著在死亡邊緣走了一段路。

　　“糟糕啊。酒後駕駛了……這樣的狀態再來一次估計我就可以去見關相了吧。”這樣自言自語著，她全身起了層雞皮疙瘩，“沒辦法了，先休息一下等明早再回去吧。”

　　做出這種決定的下場就是在淩晨四點的時候同身邊的建築工地的嘹亮號角聲一起，讓睡夢中的她覺得被哪個混蛋砍了一刀。

　　四點三十八分二十二秒，怎麼辦她記得自己好象是……在車上翻來覆去直到淩晨兩點二十八分三十四秒才能夠入睡的，這樣微妙的數字巧合讓她情何以堪。手機裏滿滿的二十條未讀訊息——天氣預報外加同事發來的簡訊，還有最後一條來自她那沒良心的室友的。

　　滿滿的一螢幕，寫著回來的時候沒見到你的車啦、進屋了找不到你的人你啦、打電話沒人接啦、記得把早餐買來諸如此類的零零碎碎的瑣事一大堆。果斷將手機往後座一摔，關林下車步行走向早就已經開門了的早餐店。

　　[五]

　　這個時候江亞才知道原來從自己家出發坐車去她的家究竟事多漫長的一段路程，他開始有些後悔只把鬧鐘往前調了一個小時。不過好在當他到達目的地的時候看見對方的車停靠在路邊，靠近花壇那邊的車門打開，看來是主人剛離開沒多久且馬上就要回來了。

　　他囑咐司機先將自己的書包送去學校，然後轉身從車裏拿下了什麼靜靜的等在一旁。關林的動作出奇的慢，他可以看見她磨磨蹭蹭的從二樓樓梯下來的身影，一步一頓，搖搖晃晃——不知是沒睡醒——不知是在與她自己玩耍。

　　在對方將要邁下倒數第七級臺階的時候，他舉起了仍舊有些酸痛到處是淤青的左手向著關林小幅度的揮動著。本以為對方或許會加快腳步，怎料她竟然停住了——以一種左腳在階梯上，右腳正邁出去懸空的姿態站立在樓梯上不可思議般的揉了揉眼睛。

　　她今天沒有穿鵝黃的衛衣，而是套了一件藏青色的襯衫，規規矩矩的連最上頭的紐扣都扣好，外面鬆鬆垮垮的裹著學校的校服外套。依舊是以那種半夢半醒的姿態——腳步一高一低地朝他走來。

　　“呦，你不是——”像是非常疲倦的靠在車身上緩緩開了口，關林的聲音突然在這四個字後戛然而止，數十秒後悶悶地響起，“你是那個叫什麼來著？”

　　“我叫江亞，早上好……”江亞在心中因為關林苦惱的表情暗暗發笑，一開口自己竟也卡住了，早上好後面要加什麼，她的名字？那麼她的名字又是什麼？

　　“早上好。”很顯然的對方因為熬夜導致思維沒有反應過來，只當他是向自己打招呼，完全沒有在意那微妙的停頓。“好早啊。”

　　“啊……是啊。拿著這個。”惡作劇般的把溫熱的豆漿貼上了少女的臉頰。

　　“燙！喂你這傢伙那哪只眼睛看到我的手長臉上。”關林由下自上望著他，捂著被袋子貼過的地方憤憤道。

　　“現在看到了，不是長在臉上嗎？”

　　“……強詞奪理……嘶。”少女的表情可以用“齜牙咧嘴”來形容，皺著眉，漂染成茶色的發絲竟讓她看起來有幾分為委屈的味道，“你看，都怪你。”

　　少年順著她的手看去，楚楚可憐的神色——微微腫起的右頰就如賭氣那般鼓著，還泛著意味不明的紅暈。該死他竟然在大腦裏面無意識的扭曲了什麼，這種畫面竟然能想到這些昨天還沒有休息好果然，絕對！

　　“不上學嗎，江……那什麼江亞？”毫不在意的點了香煙，少女愣是給口中煙草的苦味逼得提起了精神，脖子還僵硬的隱隱作痛。“不介意我抽煙吧？”

　　“你沒事吧？整個人看起來真的像絕症發作了一樣。”嘴上依舊不饒人的調侃著，手卻不由自主的扶住了眼前的人。沒錯，用那雙根本是不上力，基本上是一動就酸麻的手小心的環住了她。“吃點東西會好點，呐，昨天的謝禮。”

　　“不要岔開我的話——好——學——生。”伸手接下對方手中的袋子，隨意將煙踩滅，“和昨天一樣，坐吧。”倦意像漲潮般一波一波不斷襲上腦袋，關林雙手抱胸如小動物逃竄回窩似的鑽進了車內。

　　“要上學。不過不去也不會如何。”自顧自的在副駕駛座坐了下來，慢條斯理的撕咬著手中的油條，目光卻有意無意間的遊走在身邊的人身上，今天看起來完全沒有精神啊，一定是喝了很多酒——就連車裏都彌漫著濃濃的酒精味。“你宿醉？”

　　“宿醉個頭……這麼沒品的事我怎麼會去做。”強撐著直起身結果卻一頭栽倒在方向盤上，“我當年可是千杯不醉——”

　　“那是還沒睡醒吧……？”小心翼翼的扶起少女，少年的表情真是哭笑不得，“才過了一個晚上就完全顛倒了啊。”

　　纖長的睫毛輕微的煽動著，對方已經懶到半眯著眼睛，那對顏色有著細微區別的瞳孔忽的亮了亮，很快便暗淡了下去。他不知道對方是不是睡著了，應該不是，誰會睜著眼睛睡覺，但確確實實那雙眼睛已經沒有以往那般清亮的感覺，緩緩地，他聽見了關林平靜的呼氣聲，以及均勻的一圈圈如漣漪般擴散在自己手腕處的溫熱氣息。她竟然就這麼睡著了，眼皮被鬆開了發條那樣慢慢往下降，最後安安分分的閉上了。

　　所有的動作一氣呵成，沉靜的讓他生怕因為自己不小心而打擾到對方——或是說對方帶來的這種平緩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