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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前世篇 下 ...


  •   2014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北美洲某城城郊,典型的别墅小区内。
      —— —— —— —— —— ——

      “Allan,介意我来根DANNEMANN么?”短发明媚的女子裹着白底鹅黄的被子半坐起身,反手够过床头的一盒雪茄,从里面取了一支。
      “尽管随意,June。你知道的,我很喜欢它们的味道。”奎微笑,侧开些身找了个适当的距离,摆了个舒服的姿势,欣赏身边二十三岁的华裔混血儿,在这暧昧流淌的节奏慢慢平静下来的时候,照例点起一支雪茄,慵懒地享受她的宝贝。
      “但你从来不来一根。”
      “我戒了。没办法。”
      “可怜的Allan。”June耸耸肩,皱起鼻子露出一个惋惜的表情,而后带了几分炫耀,狡猾地撇了一眼奎,朝奎吐过来一个小小的烟圈,“好吧,当我享用它们的时候或许你能弥补一些遗憾。”
      “你真好。我想,我或许能得到更多。”手指暗示地跳跃着轻点,爬上June的髋侧,奎眯起眼,“再来一根,恩?”

      —— —— —— —— —— ——

      三个小时后。
      客厅。
      —— —— —— —— —— ——

      “一个月……”奎呻吟。
      “哦是的是的,别这样,Allan,你让我为你伤心了。”June讨好地捧上一杯咖啡。
      “上上上次是那些悲惨的抹香鲸,上上次是从来不刷牙的鳄鱼,上次是加拿大只吃生肉的狼,这回是什么?”奎翻动着一叠摄影带,夸张地翻了翻自己的双手,盯着自己的十指道,“嘿,June,你不能这么不负责任,用这些带子来打发我,就这么把我扔给它们——”舞动十指暗示着露出张牙舞爪的表情。
      “还是加拿大的狼,你知道这个季节——”June作了个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手势,想起什么,一拍手,递出个包装精美的大盒子给奎。“关于你说的,有这个!”
      “真是不错的礼物,嗯?”奎扫一眼上面骚首弄姿的模特图案和旁边简单直接的说明文字,威胁地稍倾过身去。
      “哦,你不喜欢吗?”June委屈兮兮地缩了缩,“Well,别的选择也很多,我不介意,你知道的,但是你不想等待三个月的窗口期而后再等待一整套的检查报告,不是吗?”June再次露出了招牌的狡猾表情,“Allan,很难找到比你更好的情人了。”
      “的确,你对我而言也是。”奎无奈地叹了口气,眼中却闪过一抹得意,孩子气地嘟起嘴讨要补偿,在如愿得到一个香吻后仿佛自言自语般嘀咕,“好吧,去吧去吧。事实上,下下个星期,有一笔生意,是和魁北克POL的……”
      话未说完,便被一声欢快的惊呼,一个拥抱和随之而来的一连串雨点般的香吻打断。

      —— —— —— —— —— ——

      二十个小时后。
      —— —— —— —— —— ——

      同一张床上,奎翻翻眼,赖着没有起身。
      “今天是周末!”
      “对,周末。”
      “一个人的周末……”
      被褥间伸起一个绝望而夸张的手势,卧室里又重新安静下来。

      —— —— —— —— —— ——

      半个小时后。
      —— —— —— —— —— ——

      睡不着的男人起身冲了个凉,下楼,随手拿了盒录像带播上,而后进厨房去为自己弄份简单的早餐。
      客厅的手机发出了清脆的提示音,奎出来拿起一看,眼神一敛,放下喝了一半的咖啡,转身上楼进了书房。
      在桌前坐下,打开笔记本,十指流畅地敲击着,平静注视屏幕的眸子略略缩紧了瞳孔。
      —— —— —— —— —— ——

      客厅里,电视上。
      风雪中,三五只冬狼正从下风处接近一群角鹿。
      画面忽然切换成一个近距离广角特写,并在头部停留了五六秒。
      那是黄绿色兽眼。
      平角大屏真色的超薄忠实地将真实再现——沾了冰晶脏湿的皮毛,飞面而过的风雪,都丝毫不曾减去青黄色映着一只前腿带伤的小公鹿的狼眼中,那抹沉静锐利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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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年,七月十一日。
      北美洲某城,黄金地段商业用楼,二十九层。
      —— —— —— —— —— ——

      “Well done!”五十来岁的白人男子发出由衷的感叹,”So,you are always NO.1 here。”
      奎耸耸肩,微笑,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Thank you。”
      “But,你真的不考虑续约吗?”白人男子忽然切换成流利的中文。
      奎呆了呆,歉意道,”Sorry,John,不过还是那句回答,百善孝为先。”抬腕看了看表,扬扬眉,示意已经到了下班时间。
      “Oh,别介意,我请你的咖啡还没喝完呢。”白人男子指指奎面前的纸杯,”我无法理解。You know,我有爸爸妈妈,还有三个孩子,他们不在我身边,我们都过得不错。”白人男子摊摊手,支着下巴做了个困惑的表情,”我尊重你的决定——如果你愿意和我来几场高尔夫的话,当然,在上海。”
      “我明白了,你在想念我的红烧肉。”奎大笑起来,伸手,同时保证,”没有问题。”
      白人男子满意地微笑,两人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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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年,七月十二日。
      机场,候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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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奎剥了个口香糖,丢进嘴里,目光随着前面走过的一双美腿停了一会,充满欣赏地上移到脸部,对上一双湛蓝的眸子。
      被注视的女士眼里有薄薄的愠怒,却在奎的目光下停住了脚步。
      “May I have the honor to……”奎优雅地起身,开口。兜里的手机此时震动起来,漫不经心地掏出来,瞄了一眼,奎的神色变得郑重。带着明显的无奈中断搭讪,奎向面前的女士施礼致歉,快步穿过人流,走向窗边接电话。
      他身后的女士耸耸肩,有些遗憾。
      —— —— —— —— —— ——

      “喂?”奎按下接听键。
      “为什么那笔单子给了他们?!”
      “范先生,我很抱歉。我负责谈判的合同涉及的是公司利益,而日本、菲律宾、台北和中国南海的三方代表中,有一方给出的条件比你方好了很多,另外……”奎稍稍挪开一点手机,清晰有条理地回答。
      “别跟我说这些,行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HUE这次的谈判还是你做代表吗?”
      “我不知道。”淡淡的回答。
      “什么意思?”挑高的尾音。
      “你看,我的合同昨天已经到期了,人选应该是下周决定。”
      “到期?难道你要我相信你会放弃你的职位回家养孩子?”
      “咳,范先生,我还没有结婚。”带了笑意的语音。
      一段小小的静默。
      “你没有足够的启动资金。”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可以来我这里。”
      “非常感谢你的厚爱,事实上,我不考虑再承担同等强度的工作。”
      “我给你留着位子。”
      “……”叹气声。
      “就这样。”
      “再见。”
      —— —— —— —— —— ——

      奎透过单项玻璃,注视着外面的马路,一抹微笑爬上唇角。
      很快就会再见的,范先生。
      你肯定已经不记得那个男生了吧,可是我记得。
      他和你拥吻,秋夜凉凉的风里,那么幸福。
      冬季冷冷的白天,灰色的地面,暗色的血,灰白稠乎乎的浆体。
      他从学校最高的楼上跳下去,摔得真难看。

      —— —— —— —— —— ——

      惆怅地呼出了口气,走回原先的位子,奎忽然惊讶地发现刚才那位女士就坐在左边第三个位子。
      迎上她的目光,他不由灿然微笑。
      “ It is a nice day to me,may I……”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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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年,八月三日。
      城市公墓。
      —— —— —— —— —— ——

      “真热啊。”奎在一块石碑前停下脚步,忿忿地往照片下方几寸处踢了一脚,”我为什么会来这里?”
      左右看看没有人,蹲下身,掏出一张小小的剪报,点燃,”喏,那个项目送某人去了荷兰,出了个诺贝尔,据说你当初那方向是基础之一,老校里热闹翻了,我给你送个消息。”
      往地上的纸灰上浇了些水,确定没有火星,坐下来,抬头看着天,继续道,”要看技术细节,去找荷兰籍贯的某博士,反正也是老相识,总之别来问我。”抿唇,冷笑,”还有,那个人欠你的,就快还了。这几天他正鸡飞狗跳呐,有时间去欣赏欣赏。别给我捧着一叠资料错过了这台好戏。”
      视线慢慢缥缈,渐渐眯起眼。
      一拳捶上碑面,修长光滑的手被粗糙的石面伤到,渗出了血丝。
      “你这个书呆子。”声音,哑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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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年,八月四日。
      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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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氏大楼顶层。
      —— —— —— —— —— ——

      “总裁,银行那边……还是不同意。”
      “这不可能。”四十来岁的男人烦躁地解开领带。
      “他们说……”
      “出去!”
      “是。”
      第一秘书退出,欲带上隔音良好的房门,动作慢了一拍,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砸东西的声音,倒吸了口气。
      —— —— —— —— —— ——

      一楼前台。
      —— —— —— —— —— ——

      一行西装革履的精干男子步入一尘不染的大厅。
      “请问几位?”前台接待小姐有些不知所措。
      “我姓方,请通知范先生,我们是来协助他进行资产清算的。”为首的女子回答。
      话音落下,连日来的恐慌得以证实,厅里面的气氛低了好几度。
      —— —— —— —— —— ——

      范氏楼外,一辆本田缓缓滑过。正当泊车小弟迎上去时,车子又加速,驶走了。
      车内,后排坐了两个日籍男人。
      “漂亮。”(日语,一下皆是。)
      “这次我们公司保守估计能拿到四成。”
      “五成,菲律宾那位慢了一拍。”
      “是的,社长。介绍人的报酬?”
      “按原来的付,交易约定中没有提及这种情况。”
      —— —— —— —— —— ——

      八月五日。
      —— —— —— —— —— ——

      报纸铺天盖地都是奥运会的消息。
      一张开幕仪式照片登在头版,角度不错。
      奎支着下巴对着了半天,叹了口气。抽出这张报纸,翻到背面,将上面一条新闻剪了下来。
      竖排的八个黑体字,不大的标头:
      范氏破产
      总裁跳楼
      “他因为你跳楼,所以——你也应该这么死。”
      浅灰色铂质打火机吐出的火苗舔食了长方形的小小纸张,黑色的灰烬落在烟灰缸里。
      你收到消息了吧。
      —— —— —— —— —— ——

      保持不动的姿势过了几分钟,惋惜地瞥了一眼不再完整的开幕式照片,奎折起报纸,将这卷东西扔进纸篓里。
      起身走进书房,打开电脑。
      看着帐户上的数字,耸耸肩,嘀咕,”高效而贪婪的日本鬼子。我还是比较喜欢菲律宾和大陆的。”
      发了会呆,奎从书柜抽屉里拿出一包开封了的烟,点了一支,吸了一口。
      —— —— —— —— —— ——

      这包烟,放了这几年,味道还是一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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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7年,春季的一天。
      上海,浦东,瑞安邸,三号楼十一层B室。
      —— —— —— —— —— ——

      客厅,一个白人男子快乐地看着面前的一桌中菜。
      红烧肉,蛋花鲨鱼堡,什锦炒三鲜……
      地道中式做法。
      奎端上最后一道菜,落座,做了一个请用的手势。
      “So nice。”白人男子赞叹,忽然想到要入乡随俗,”太棒了,和你打高尔夫是最有好处的。”
      奎笑着摇头。
      “真的不考虑回来?”白人男子看了眼奎,一边小心夹了一大块红烧肉,塞进嘴里——一分皮,两分肥,七分瘦,深红香郁——满足地重复着赞叹,”太棒了!”
      “不需要保持身材?”奎故作狐疑。
      “Oh!”瞪了一眼奎,知道对方是抱负自己的老话重提,举手作投降状,”Ok,Ok。我不说,不说。”
      奎耸耸肩。
      “我的小女儿就在杭州,下周过来看我。一起高尔夫?”
      “John,你在从事中国古老的职业——媒婆。”奎喝了一勺汤,回答。
      “我觉得你可以教她厨艺,我不干涉年轻人之间的发展。”白人男子狡猾地回答,夹了两块炒菜,”不过,你没有太太,不是吗?”
      “下周我会在富士山。”
      “你爱上了登山?”
      “嗯。上帝说他把我的另一半也放到这个世界上了。”
      “所以——?”
      “从高处往四方看看,寻找我的太太。”
      白人男子耸耸肩接受了奎委婉的拒绝,手中的筷子没有停歇。
      两人安静了一下,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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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8年,九月二十四日。
      俄国,厄尔布鲁士峰,海拔5642的岩石上。
      —— —— —— —— —— ——

      奎卸下行囊,看了看岩石,攀到最高处,原地一寸寸转着身,环顾四周。
      尽管不是第一次在这样的地方俯瞰八方,仍然感觉到晕眩。
      作了几个深呼吸,停下来,选了个方向眺望。
      —— —— —— —— —— ——

      “奎!”伙伴中一个四十来岁的乌克兰女子喊。
      奎侧低头看向她,平静的表情上露出一抹微笑。
      不赞同地看着奎以过分大胆的动作跳下来,站到她面前身边,女子递过去一份餐品。
      “你在想一个人。”(俄语,以下皆是)疑问的句式,肯定的语气。
      “应该是的。”奎略作思索,回答。
      “爱人?”
      “不知道。”奎耸耸肩。
      “啊哦?”
      “我没有足够时间搞明白自己的感情。”
      “那现在你想明白了吗?”
      “他已经不再自由了。”呆在方寸之间,无法移动。
      “所以你的问题也就永远没有答案了?”
      “是啊,既然这样,为什么要去自找麻烦呢。”
      “奎,你在害怕。”一个二十几岁的俄国男子插话。
      “呃?”奎莫名其妙。
      “害怕自己想明白了,又竞争不过她的情人。”男子结论,想了想,递给奎一个巴掌大的金属扁瓶。”奎,你很有魅力,你应该自信。喝口伏特加吧,你将感觉到自己胸腔中热烈的激情。”
      “的确,热烈。”奎接过,抿了一口,回答,递还酒瓶,”和你金色的头发一样燃烧。”
      男子露出一个微笑,点点头接受了对于酒和发色的双重赞美,伸开双臂喊,”去吧,为了爱,战吧!奎!”右手扪心,左手前伸,激励和鼓舞的手势,“不要因为无奈的事实退却,以普希金的名义,请你记住——有一种法律程序,那就是,离婚!”
      奎摇摇头笑起来,不打算纠正自己故意误导他们的事实。
      伙伴们纷纷看向声情并茂的俄国男子,个个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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