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生水起》草本精华

5、梦里水乡

　　由于拖欠房租，严家兄弟被赶了出去。水起想，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于是拍拍屁股走得很是爽快，可惜囊中羞涩，便率众人在破庙里蹲了下来。风生却为没法洗澡愁了一夜，愁得嘴角生了颗大疮。

　　窜出去找口粮时，大吉掉到屎坑里了，那会子在野外挖的屎坑比成人还高，里头自然都是黄货。合众人之力，才将那呆小子拉了上来，当然是全身都臭烘烘的了。他二哥顺水问他饱了么，他还一脸遗憾地说没饱。顺风轻轻敲了他脑门一下，拖着他四处去找热水冲洗。

　　正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凌晨时分，大利发高热，浑身无力地瘫在草堆里，满脸的红痘痘，吓得风生水起两兄弟忙将其他孩子赶到外头去。顺风是长过水痘的，坚决要留下来照顾弟弟，水起骂到他狗血淋头，拎着他后颈的衣服将他扔出门了。

　　“烧点艾草，给老子顾好那几个小混蛋就行了！”水起恶狠狠道，用力拍上了门。

　　顺水将他哥拉起来，帮他仔细整理好衣服，低声说着什么。大吉蹲在门边，饿得脸都青了也没哭没闹，就只顾死死瞪着那紧闭的庙门了。

　　水起烧了热水，为大利擦身，换上干爽的衣服。负责清洗脏污被单的风生又在为没处晾晒发愁，水起忍无可忍，一脚把他蹬出去煎药了。

　　“奶奶的那个混蛋衰鬼！做完就拍拍屁股跑了，留下老子一个人拉扯小鬼们，老子不干了！！”他冲着门外嚷完，搂着依旧发烧昏睡的儿子，尽量放轻力道地拍着孩子的脊背。

　　顺风顺水和大吉趴在窗后偷看，看到他爹难得的温柔淑男样，都有些消化不良，相互对视了一眼，继续默默地蹲下。

　　三天后，大利的烧退了，脸上的红点还没完全退去，基本恢复了健康，就是更瘦了，比皮包骨强点。水起熬了这几天，显得更老了，胡子邋渣的，鱼尾纹多了几条，行动早已没了往日的敏捷，而且还眼神空虚地碎碎念。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整天嚷着腰腿疼痛，逼着他哥去打野味给他补身子。

　　风生看他那个原本纯良、目不识丁的兄弟变成如今这个皮糙肉厚、没皮没脸、没有丝毫廉耻的混蛋，不由老泪纵横。

　　——都是那个王八蛋祝平安害的！

　　因此，我们可以肯定，祝平安上辈子绝对欠了严水起很多钱，这辈子才会这么倒霉。

　　其实这倒霉孩子还是记得当年那笔糊涂账的，奈何受害者“大方”表示过，唯一要求便是“我要睡觉”。于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祝平安就渐渐将此事放下了，偶尔想起，也只是赞叹那位仁兄的宽宏大量以及慷慨就义。

　　——是个好人来着。

　　祝平安如此评述初体验的对象。

　　他口中的好人拖着孩子们找上门时，正好是祝家庄办喜事的时候。啥喜事？自然是祝家三少爷下聘礼的日子。

　　事关前些日子有个癞和尚在此地讨饭，不小心看到了祝三少爷，鼻血喷了数升，晕厥倒地继续喷。眼看和尚就要失血过多壮年早逝了，爱好锄强扶弱的三少爷自然不忍，马上让人将其救起。这癞和尚为报救命之恩（？），赠了个锦囊给三少爷，并嘱咐要留待三日后方能打开。

　　那和尚来头似乎不小，坊间都传说这老小子貌似是某位罗汉下凡历劫的。祝老爷满心欢喜，认为是天人为儿子祈福指点迷津，等那和尚一走就连忙打开来。

　　这一看不要紧，差点把个祝老爷气得一命归西了。

　　里头哪里是啥锦囊妙计，就一用词放浪的情书，还注明了要过来迎娶祝平安过门啥的，给他三天时间考虑，若是三日内没有异议，就视为当事者同意。锦囊里还装着枚翡翠玉牌，上书一个大大的寿字。

　　“奶奶个熊这还了得！跟土匪欺女霸男有啥不同！快！快！把全镇的媒人婆媒人公都找过来！老夫要招亲！——”气到死去活来的祝老爷一声令下，拉着还没搞清楚状况的祝平安开始了相亲之旅。

　　祝家庄招亲基本上跟现代人的选美没啥两样，祝平安不方便出面，怕对方一时惭愧撞墙又或者基因突变成变态跟踪狂，于是就由老态龙钟、胡须花白的祝老爷子出面挑选。

　　能生得出三个各具美态的儿子来，祝老爷子年轻时候绝对是个美人儿，老了也挺有魅力。过来参加祝家庄选美的女人中不乏温文尔雅爷爷控，于是此老头子便常常被人堵，不胜其扰。

　　走马观花、千挑万选了两天，终于定下了城南明家的明玉大小姐，一位邻里交口称赞的贤良淑德的女士。

　　祝平安略略看了眼画像，对画上女子毫无印象，只问了句：“是个好人吧？”

　　他爹点点头，道：“听说心肠很好，看到猫啊狗啊的会摸摸脑袋，见到讨饭的会给个铜板啥的。”

　　“哦，那就好。”祝平安也点头。

　　于是，这几天，皇帝千方百计取得了那女人的生辰八字，整日窝在寝宫里钉稻草人，把柱子都钉断了几根。公主一哭二闹三上吊，生生把公主府里的下人逼得疯癫了大半。祝家庄的后墙让前任驸马现任的天下兵马大元帅踏平了不晓得多少次。数也数不清的伤心人将祝家庄围得水泄不通，哭天抢地，日月无光，群魔乱舞……

　　有道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可惜的是，群众们的热诚却始终也唤不回祝平安那颗赤子之心。

　　因此，那时节，抹脖子吞金跳河跳城墙的人特别多，幸好都没死成。

　　话题扯远了，让我们回到祝家庄来。订婚那日，风生水起两兄弟拖着四个孩子站在祝家庄门口。依旧没见过世面的水起差点就让山庄的大门闪瞎了狗眼。金光灿灿的祝家庄的装潢虽然是典型的暴发户品味，可放眼天下，谁又有这样的能耐暴发成这副德行！

　　恐怕连皇帝都没这么有钱！

　　水起满眼都变成了金灿灿的金元宝，一手牵一个小鬼，迈开大步往内就走。

　　守门的明显是狗眼看人低，小看了这乡巴佬打扮的家伙，齐刷刷亮出武器，挡住了严水起的康庄大道。小鬼们迅速往他身后一缩，只露出个头来瞧着那些挡道的家伙。

　　“让我进去！”水起粗声粗气道。

　　守门的一声不吭，依旧保持原先的姿势。

　　随后而至的风生眼角一挑，指着一边站的兄弟，叉着腰中气十足吼道：“奶奶的，擦亮你们的狗眼仔细看清楚了，你们面前的这位可是祝家庄的三少奶奶！”

　　守门的听了这话，瞅了瞅那跟块木头似的杵着的严水起。水起如同收到粉丝的热情注目礼，露齿嫣然一笑，顿时能吓死路旁一群人。

　　差点一不小心就被吓死的守门的连忙收回目光，互看一眼，四人上前，将风生水起双臂一架，凌空荡了荡秋千，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