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旧赋》方晓然

5、09~尾声

　　09 秘密

　　资料，是抄自蜀山年纪，记载了一个名叫赤炎的狼妖的生平。资料上说，赤炎是个白发红眸的狼妖，他逃出锁妖塔，与蜀山女弟子丝缎私奔，并生了一对孪生子。当蜀山弟子赶到他们隐居的地方时，丝缎已死，赤炎消失，一对婴儿一生一死。死的那个，是被移魂大法摄走了魂魄。而星璇自己恰恰在那一年，被父亲带回。

　　看到赤炎这个名字，星璇的脑中就觉得炸裂似的一阵痛，闭目，眼前竟幻化出了父亲大人怒吼着，一掌推向自己的狰狞神情。奇异的直觉告诉星璇，他就是赤炎和丝缎的孩子，他的身体就是赤炎的身体。

　　星璇把文件放回原处，下意识的用法术抹去了自己进入房间的一切痕迹，茫然出了院子，不知不觉走进了双溪，躺在碧绿草地上，看着西方的红日落入地面，看着皎洁的明月从东方升起升，看着一颗流星偶尔滑落天际。
　　父亲——不，燎日说过，流星可以让人和妖实现愿望，而他为自己命名为星，那么当自己陨落的时候，是否他就可以如愿占据这具躯体呢？他的心愿是否就能达成呢？
　　长长久久，开开心心的活着。
　　但真的有妖期望自己活下去吗？

　　“星璇，星璇——”
　　伴着愉悦的呼唤，轻盈的脚步声渐渐来到了星璇的身畔。
　　“我在外面忙得半死，你倒悠闲，躺在这看星星！”
　　浓重的夜色掩去了星璇的表情，思堂大大咧咧在星璇身边躺下，长长吐了口气，半是埋怨半是幸灾乐祸的说道：“这次出门，给你带回来了潮州青蟹，回头好好收拾收拾，去孝敬你老爹？”
　　星璇微微偏过头，看着思堂爽朗的笑容，忽然问道：“当年，你为什么不怕我有毒，要跟我作朋友？”
　　思堂斜了他一眼：“怎么提起这么早古的事？还不是看你那时候一副可怜兮兮的白痴模样！”
　　星璇静默半晌，阴阴冷冷的声音平平淡淡的响起：“因为我是燎日之子吧。”
　　思堂一愣，星璇望着夜空静静的接道：“在遇上我之前，你和城南的妖打过不少场架，他们也都很服气你，称你为老大。虽然那时你才到里蜀山不就，但差不多已经是南城妖的地下之王了吧？思堂，你心底的愿望，是不是作一个最强大的妖呢？”
　　思堂先是愕然，随即琢磨出来他言下之意，不由恼羞成怒，大声冷笑道：“哈哈，好啊！三年的朋友，我结交你就是为了攀附妖王获得更强的能力吗？原来在你心中，我就这么势力吗？好、好！就算我白交了这个朋友！”他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星璇并不阻拦，只在他快要消失在夜色中的时候，开口问了句：“人间界有种传说，流星可以使人的愿望实现，真的是这样吗？”
　　思堂离去的身影顿了下，等了片刻回过头，才发现星璇的神色很是奇怪，红色眸子望着星空，被星月的微光笼罩着，迷离得仿佛要消散一般。

　　“如果没有我存在的话，思堂大概会成为下一届的妖王吧？”平和的声音继续在思堂的耳边响着。
　　思堂蓦然变色，心底最隐秘的黑暗角落被赤裸裸的揭开，不自觉暗中蓄满了妖力，稳了稳心神，沉声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星璇却没有半点要出手的意思，径只望着闪烁的星辰：“如果没有我的话，大家都会更开心吧。燎日大人可以获得这具躯体，思堂也可以成为最强的妖……”

　　思堂忽然发觉他改变的对燎日的称呼，心中打了个突，担忧压过了羞愤，迟疑了下追问：“你少在这迁怒，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星璇沉默着出神，思堂深吸了口气，缓缓开口：“那我先说吧。我的确想成为最强大的妖，甚至妖界之王。”
　　说到这，他顿了顿，迟疑了片刻语声低了些许：“但你的资质和能力却在我之上。以前，每次看到你用比我小的努力就得到了比我大的成就的时候，我心里也的确会不舒服。如果你不是我的兄弟，我或者会嫉恨，但你是我的兄弟，我了解你是怎样的性情，所以我顶多也就是羡慕。”
　　他也把目光移向夜空：“我早就想明白了，如果没有你的存在，也没有我思堂的今日。日后，你继续存在着，统领着里蜀山妖界，我也甘愿从旁辅佐你。现在里蜀山妖界被人界压迫，扪心自问，我也没有能力、没有把握带领妖界走出困境。星璇，跟你在一起，我还有整个妖界都可以走得更远。你是妖界未来的王！”

　　星璇的目光里似乎闪过一抹光亮，红眸转了下，落在了思堂的脸上：“真的是这样吗？”
　　思堂凝重的点点头：“我需要你，妖界也需要你！”
　　星璇想了想：“可是燎日大人的能力更强，如果你辅佐他会更好，妖界也更需要他吧？”
　　思堂撇了撇嘴：“燎日大人为王多年，而妖界却日益落没。他有能力，但他却根本无心治理妖界！”
　　“是这样吗？”

　　星璇再度陷入了深思，思堂再一旁静静的看着他，守着他，也不出声打扰。
　　月过了中天，又滑向西方。一缕曙光刺破夜幕带来晨曦，星璇眯了眯眼，仿佛被阳光晃花了眼。他从草地上站起来，对着思堂微微一笑：“谢谢你！咱们回去吧，我烧个香辣蟹给你吃，你的修为也不浅了，偶尔一顿没什么的。”
　　思堂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星璇却没有注意到。他微笑着对思堂说：“顺便我也吧事情的经过告诉你！”
　　一句话，打断了思堂推托的借口，乖乖跟在星璇后面，准备去“享受”美丽的香辣蟹。

　　10 燎日

　　燎日呆呆看着神眼反射出来的一切，也陷入了沉思。
　　自己怎么就这么不小心被璇儿发现了当年的事情，而被他发现的，居然还只是一半最不利于自己的真相。
　　该怎么办呢？
　　现在璇儿的心里一定恨死自己了，人间界常说养虎为患，自己是不是无意中也这样做了呢？
　　唉！
　　燎日叹了口气，如果趁着璇儿修为尚浅，心神振荡的时候强行合体……
　　不行！
　　这样作万一出了岔子，得不偿失，还是算了吧。
　　这样的念头刚一在脑子里闪过，燎日就忙不迭的给自己找借口否决掉了。

　　仔细想想，璇儿恨自己，其实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燎日决定让自己宽心：思堂擅长空间法术，这样的话，有他帮忙，璇儿应该更方便查到过去的事情，自己也有可能找回记忆。
　　还有什么好处呢？
　　对了，璇儿现在什么都好，但对于一个妖来说，还是太依赖自己了。如果他对自己生出了恨意，也会更加勤奋的修炼，能更快的具有妖界之王的能力和气度吧。那时，自己也可以放手离开，有足够时间，无所顾忌的去追查自己失落的记忆了。

　　燎日发觉自己的想法，又叹了口气：唉，原来自己的内心里面早已经放弃了和璇儿合体，直接获得往日记忆，和得回自己身体的最直接的方法呀。
　　璇儿呀，我的璇儿……

　　看来这回得定下心思，认真寻找其他找到记忆的方法了。
　　嗯，传说中魔就拥有穿越时空的能力，如果自己修炼成魔的话，即使不能恢复记忆，也可以亲眼目睹过去发生的一切了，可究竟怎样才能成魔呢？
　　燎日想着想着，不知不觉走进了厨房，看着整套从人间界搬来的锅碗瓢盆，油盐酱醋，思索着怎样成魔的脑子里，却浮现出一盘一盘色泽鲜艳的菜肴。
　　放弃了思索，燎日苦笑：璇儿恨自己的最后一桩好处，大概就是自己的味觉再也不会被那些美丽的“毒药”荼毒了，再也不会了呀……

　　尾声

　　杀戮、流血……
　　流血、杀戮……
　　星璇的每一分势力的扩张，就伴随着无数的尸体。
　　在妖界的未来之王，带给里蜀山妖界复兴之前，里蜀山的每一存土地都被鲜血渗透。

　　究竟是妖界的救世之主，还是灭世之孽？
　　在里蜀山众妖争斗得不可开交的同时，星璇自己的心里也茫然不知。
　　但已经迈开了步子，这条路也只能走到底了，大概只有到了尽头的那一日，疑问才能有个答案吧。

　　“星璇大人！”
　　思堂的声音传入耳际，拉回了星璇的神思。
　　十八岁的星璇转过头，对着自己最信任的下属微微一笑：“事情办妥了？”
　　“是！”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思堂对自己的称呼也变成了“星璇大人”。
　　听着这样的称呼，寂寞也渐渐在纠缠在了每一根血脉的深处。
　　所谓妖界之王，好像比被其他妖所排斥的，有毒的年幼“异类”更加孤独呢。
　　真可笑，明明有这么多忠心耿耿，全心信赖着自己的部属，还有思堂。

　　思堂……
　　发现燎日的秘密的那日，思堂面对一桌子红彤彤的蟹子，咬了半天牙，终于说出自己所做得香辣蟹其实是样子货，真吃下去的话，可比毒药还毒一百倍。
　　记得当时自己很是羞愧呢。
　　可若说疾鹏将军和酒馆掌柜他们说自己烧的菜肴好吃，是为了讨好燎日，那燎日呢？
　　这个杀了自己父亲，把自己当作傀儡和工具的仇人，为什么也会吃的津津有味呢？

　　和往常一样，星璇立刻终止了自己的思绪，转而去思考下一场战斗该如何布置，该如何取胜……

　　其实，直到现在，星璇也还是喜欢烧菜的。
　　或者是因为厨房里面，总有淡淡的，家的味道吧。
　　只是现在烧菜的时候，他再也感觉不到往日的那种快乐了，惟另有种酸涩滋味萦绕心头，品位着把玩着这种酸涩，仿佛着证明着自己依旧活在这个世界上。
　　星璇已经明白了燎日当年要他笼络思堂的真意，但他再也不想为了感觉，跟燎日一样占据自己最亲近人的身体，所以他也知道了自己再不可能感受到食物的美味，但说不定还会有一天，让他遇到自己的双生兄弟，也许他会喜欢自己烧的菜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