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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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清晨，小曼坐在梳妆台前抹着雪花膏，画着眉毛。她的头发烫成了时下最流行的小包卷，小曼自己却并不喜欢这种发型，不过老爷喜欢。
老爷韩福生一个礼拜内也只有二三天是在她房里过夜的，其余的时间全陪在大太太身边。这样也好，小曼有了更多私人的时间与空间。
沈小曼嫁进韩家有二个月时间了，对这个家算是熟悉了一点。自从那次厂子里闹事，韩福生动用手头上的人脉镇压了部分带头罢工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不过有一点让韩福生产生了危机感，那就是同行相争。
韩福生开的是纺织厂，虽说不上是肥得流油的生意，但也让他赚了不少。正因为如此一些外国人也看中了它，他们买地皮建厂子，招工人。原本太平无事的工人们因为英国人新开了厂开出的工资比韩福生开的要高那么几块钱纷纷跳到了别的厂里去了。还有，英国人的技术，他们的纺织品明显从颜色，样式上要比韩福生的漂亮和洋气。上海滩上的太太小姐们实兴穿洋玩意儿，生意被抢了大半。
这不，老头子脑子一转，把大儿子送出了国门。
他的意思是，大儿子年轻正是出门开眼界的时候，出去锻练锻练也是好的。他将儿子安排进英国一所著名的院校里留学，学习洋人们的新科技，回来后用洋人的科技打败洋人。
大少爷韩素平就这么被韩福生送走了，家里也不觉着冷清，反正最闹的那个总是皮猴儿小乔。
说到小乔，小曼不由得嘴角翘了起来。
她与小乔，亦敏岁数相差无几，三人平日里头也走的近。特别是小乔，还是个读书的孩子，有时小曼见他用功读书也不免在他身边看着他提笔写字什么的。这让她想起了小时候和姐姐一起读书的情景。
对着镜子，小曼发起了呆，想想过去，想想现在，手上的眉笔落了下来。
捡起，重新对着镜子画眉。
门，被推开了，撞进来个冒失鬼。
“姐姐，你在做什么？”
冒失鬼蹦到了小曼身后从镜子里看着她。
“起这么早？”小曼好笑的看了看小冒失鬼，她边对着镜子画眉边说“可别乱叫，当心被大太太听到。”
“大娘？一早跟着父亲出门了。”
“那也不行，人多嘴杂。”
冒失鬼小乔抽走了沈小曼手中的眉笔，抬起小曼的下巴，轻柔的，细心的，画着小曼的眉毛。
“怎么样？”
画完一根后小曼忙转过头照镜子，撩了撩额前洋气的流海对比着二根眉毛。
“还成吧。”小曼说。
“姐姐，一会儿我们去看文明戏吧。”
一个转身，小曼假装怒目的瞪着小乔“皮猴儿，怎么还学不讨巧的，说了别叫姐姐。”
小乔总认为那个姨字叫的不妥当，明明是个和亲姐姐一般大的人，干嘛非要叫的这么老气。他私底下总是喜欢叫小曼为姐姐，台面上也就装装样子叫声姨。
“好吧，那沈姨，一会儿我们去看文明戏好吗？”
“不去。”
“哎呀，姐姐，你赖皮啊！”
小乔的手伸到了小曼身上哈起了她痒痒，小曼也还手，推来推去间走廊里响起了脚步声。
沈小曼心一惊，忙拍开了小乔的手，坐正了身子，手里拿起梳子梳起了头。
有些规矩她还是懂的，虽然这些是小事，没什么，但嘴，它毕竟是长在别人身上的。
进来的是老吴妈，她见小少爷也在房内，愣了愣，马上她站到了小曼身边说，太太今早出门了，三太太您不用急着下去请安了。早饭都准备好了，只等着您下来用饭。
“下去吧。”小曼打发了吴妈，然后同小乔一起到楼下吃早饭。
客厅里只有小曼和小乔俩人，大太太和老爷出门拜访生意场上的朋友。亦敏小姐参加了学生组织的活动暂时住在校内几天。
用完了饭后，小乔拖着沈小曼说是要到外面走走。闷在家里也怪没趣的，小曼就答应了。
她叫吴妈跟在身后拎包，自己和小乔走在前面。
出门几步便是霞飞路热闹地段，橱窗里挂着巴黎新到的时装。抱着狮子狗的金发卷毛洋太太，拖着露出脚趾头的皮鞋的没落白俄贵族，行行色色的人或是匆忙或是悠闲的走在这条大道上。
来到一家糖果店门口，小曼看见漂亮的招牌上画着个糖果的图案，诱人的香气扑面而来，她走了进去。
小时候和姐姐总是争着抢着，只为了得到这小小的一枚糖果。
各色糖果各称了一点后，店员问小曼要不要来点巧克力。
“什么是巧克力？”小曼问身边的小乔。
“你试试就知道了。”小乔一脸坏笑，伸手朝罐子里拿出一块就塞进了小曼的嘴里。
店员见二人穿着打扮和身后跟着个老妈子也没多说什么。
“苦的。”
刚想吐出就被一只手封住嘴巴“别吐，一会儿就好了。”
融化了的巧克力即苦又香带有一点点甜味滑下了沈小曼的食道。
韩仪乔手一指巧克力店员马上二话不说用纸包了点递送了过来。
中午也就随便找了家西餐厅打发了午饭。
逛了一个上午，他们慢慢的走回了家。
参天的梧桐将阳光遮的严严实实的，如果夏天的话走在这条大道上一定很舒服吧，也不会太热。
到家后，小曼让管家顾先生找些小玻璃罐子将糖果装好，自己先上楼。
小乔因为玩了一上午，下午他也就踏踏实实的在客厅里摊开作业薄写起了作业。
“写什么？”小曼从楼上下来便看到小乔一人专心的在写些什么，她站到他的身边低下头认真的看那些字。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蝶恋花，小曼并不喜欢这首诗。
“你在学校学的就是这种东西？”
“怎么了？不过是首诗罢了。”
是啊，不过是首诗罢了，只不过是首诗。
失魂落魄，沈小曼离开了客厅回到了三楼自己的房间。
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也同小乔一般，年轻时爱念些无病呻吟的诗词，最后落得个什么样的下场？他的妻子和女儿们又落了个什么样的下场？
就像根针刺破了一个气球一样，原先的幻想不存在了，小曼认清了自己的身份，她已经不能再假装自己还是个小姑娘了。
不要紧，她想，她也不是古往今来第一个如此的女子。
晚上韩福生带着满身的酒气由大太太搀扶着走下了车。
大太太在楼下喊着小曼的名字。
小曼穿上鞋提起了裙子就朝下跑去。
楼梯口和出来的小乔碰了个正面。
“小曼，扶老爷回房。”说完，大太太腰一扭一扭的走回了房，“嘭”的一下用力关上了自己的房门。
醉熏熏的韩福生可不好伺候，一会吐，一会讨着喝茶，好不容易睡下已是过半夜了。
从盥洗室端了盆水出来，小曼拧干了毛巾帮韩福生擦干净了脸。
无意中手背碰到了他的胡子，扎了一下。
像被烫到一样，小曼扔下了毛巾跳到了沙发上。
那个晚上，小曼独坐在沙发上，直到天亮。
睡意正酣，小曼被弄醒了。
韩福生的头趴在了小曼的身上，又在捣弄着那些事儿。
眼睛一闭也就随他去了。
不过韩福生并不满意，他需要兴奋，他要看着小曼的眼睛，他要在小曼的眼睛里看到一个强壮一个顶天立地的自己。
事后，韩福生将小曼抱回了床，让她趴在自己的胸口上。他摸着她的发，摸着她的背和手，只要能摸的他全要摸到。
“小曼，委屈你了。”
为了给新嫁娘一个下马威，大太太规定韩福生最多一个礼拜里只能和小曼同三次房，平时不能和韩福生一同出席某些活动或是带领小曼外出游玩。理由很简单也很荒唐，因为规矩，因为小曼有些规矩还没学会不宜急着伺候老爷。
小曼朝韩福生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连扯动的嘴角都是那么的僵硬。她不知道她这副样子只会更引得男人注意。
韩福生看了看地上的脸盆与毛巾，他知道是这个女人照顾了他一晚上，衣不解带。
“晚上朋友请吃饭，我带你一起去，别老闷在家里。”
“嗯”
这大概就算是出卖□□得到的回报吧。
老爷开始大胆的宠幸起小曼来，带着小曼上这上那的。不过一些重要的社交场合老爷还是带大太太去留小曼在家里，他知道，二个女人之间得有某些平衡点，一旦打破这个平衡点这个家也就不太平了。
十四岁的小乔被送到一所寄养制学校，除了学校放假外别的时候也回不来。这个家里只剩下亦敏小姐与小曼相伴。
小曼与亦敏聊的最多的还是些书上的东西，亦敏与小乔不同，她是个有理想的孩子。小曼最喜欢听她讲她的理想，这些理想好像就是小曼自己的一样。每次听亦敏这么讲时，她觉得她自己也像是经历了这么一回。
“大学是什么样子的？”
亦敏和小曼背靠背坐在窗台上，小曼问亦敏大学是什么样子，她一直听亦敏嘴里说些大学里的事，她从没进过学堂她不知道那里有些什么，她也只是在家里听过父亲的讲课。
“大学？大学是个勾心斗角，你死我活，不分出胜负绝不罢手的地方。”
亦敏不会知道小曼对她的羡慕，就像小曼不会知道亦敏对她的羡慕一样。
羡慕什么？羡慕她的自由。
羡慕什么？羡慕她的美貌。
这样了无生气的日子一过就是四年。
韩家发生了变化。
哪里变了？
韩老爷的工厂，他与英国人之间的争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状态。
生意被抢了不少，韩老爷的脾气也一天一天的差了起来。
半夜，被折磨的只差一口气的小曼听到了四年来的第一个好消息。
“小乔要回来了。”
韩仪乔，那个皮的像猴子的小人儿要回来了，这个冷清的家要热闹了。
韩在老爷瞅了小曼一眼，慢不经心的问“你肚子有动静了吗？”
小曼没有吱声。
“没用的东西，四年了，我最小的儿子都读完书回来了，你呢？你给我留下了点什么？”
沈小曼懂了，原来，老爷并非是好心的给她希望。他是在提醒她时间，时间！！
四年了，她沈小曼连个屁也放不出一个来。
有的人一生下来便穿金戴银。
有的人一生下来嘴里便含了只勺子，先不管那只勺子的质地如何，毕竟不是人人都能含得上的。
有的人一生下来便是要靠自己的双手，自己的身体，自己的血汗来换取在这世上的每一天的生活。
这就是命，怪不怪？是啊，半点不由人。
不过有时，命运它也会变的很奇怪。
有命就有运，运总是伴着命的。
不信，下面就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