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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凝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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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他很久,轻轻将他推开一步。
“昱…?!”
“陛下,你有没有听过一个传说…”看着他本来有些着急的脸上露出狐疑的样子,我突然笑了一下,用我记忆中从未有过的温柔,“要平息冤鬼的怒气,是要一个人甘心舍弃他的灵魂,而且,也不是每个灵魂都合适的,那必要时炽热的,完全赤诚而热切的灵魂才可以。”
憷颌的脸刷的苍白,却还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摇摇头,“我不懂你说什么。”
“不懂啊,不懂也好!” 我轻轻抬头,伸手去拂他衣服上不知是否存在的灰尘,“陛下只要记得,庭之他这辈子没有为自己活过一天,而他就连下辈子也没有了。”
“……”
“陛下若是念他一点点好,便把他记在心里吧。”
憷颌白着脸,半晌才挤出一句,“怎么又说这话?文相是国之栋梁,他去了我也很难过,苏昱,你悲伤过度我能理解,但你若再说些什么莫名其妙的话我可也要发怒了。”
我有些无奈,“陛下,什么是莫名其妙的话!”
憷颌愤怒的一振袍袖,“是谁告诉你我下毒害他的?!你哪里听来的这些风言风语,文相为国操劳而死,死于肝病,太医的诊断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朕也很痛心,朕也很失望…”
“那么陛下为什么不告诉苏昱呢?”
他一噎,微红的脸上阴晴不定。
我了无笑意的一笑,“陛下来找苏昱的时候,最初不愿意提起庭之的名字,是想试一下在苏昱心中是不是陛下更重于一切,不为了别的原因,单见到陛下亲临就可以感动的随陛下回到骊安。”我顿了一顿,才接下去道,“后来苏昱坚持不回骊安,陛下心中怒极,但却无可奈何,无奈之下就要太医院寄来庭之病况的急件,苏昱看了,果然迫不及待要跟着陛下回来,但是很可惜,庭之得身体坏得太糟了…我想在半路的时候,陛下一定是接到庭之的…死讯了,陛下没有告诉苏昱,我们回到了骊安,陛下要我一个人先进“国公府,自己回来,为了怕苏昱想不开,还特地为我找来这样的‘礼物’…”
我瞥了一眼被被压制着的燕北蕲,想那压着他的两人应该是憷颌的心腹吧!眼光转回到小憷颌的脸上,他的脸上淡淡的,眼睛里有种奇特的光芒,不过嘴唇紧闭,唇角有些上扬的弧度,我看他的时候他也在看我,对上我的目光便笑了笑,“继续说…”
我轻吸了一口气,“陛下,我刚刚说你给庭之下毒,是我一时意气,陛下想过,只是毕竟没有去做…”
小憷颌猛地看住我,眼神很冷洌。
我轻轻的笑了一下,“三年前,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想通了很多地方,比如燕北蕲的确是毒瘤,文青昶的确是走狗…”我看着曾经秀美无双的少年,慢慢的道,“可是我一直很奇怪,如果文青昶真是听了燕北蕲的话去有容城,为什么他要坦诚把这些细节甚至阴谋全部都告诉我,毕竟那个时候他绝对不会想到自己会死,也并没有杀我意思,我更奇怪的是,为什么他会知道苏小茳兄嫂的事情,为什么还能把人带去有容城…”
小憷颌没有说话,不知落在何处的眼神幽幽暗暗。
“还有,我想来想去,突然觉得以惜之对赵小公子的了解和他的个性,绝对不会不做防备,因为他是最知道,也最不愿意我受人要挟的人,他既然要为我去救人,就绝不可能不加意小心谨慎,以他的身手和他加倍的小心却仍然被抓,我事后想来,忽然觉得,当夜发生的事,决不止他被赵小公子一叫一推一撒药那么简单…惜之那天晚上,一定听到了一些别的事!”我顿了一顿,默默的抬头,“或者,他看到一些不该看到得人,才会乱了方寸…”
“什么不该看到的人?”小憷颌冷冷一笑,“苏卿你还真是颇能胡思乱想…”
“是,我也觉得我是胡思乱想…”我也笑,“只不过我又想起,当年我给庭之写信,表明我想退出官场从此和心爱之人隐居山林那时,却迟迟没有等到庭之给我的回信,我到三年后的今天才发现,庭之不是没有给我回信,而是他急急得给我回信要我小心的那封信,却被人扣下来了…陛下,三年前,您离开过骊安吧…”
小憷颌脸色苍白,闻言却绽出一个“你很无聊”的冷笑。
我耸了耸肩,“我一直在想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惜之方寸大乱的被文青昶那个狗东西捉住,今晨在庭之书房,却忽然想到,那个时候,若是文青昶一早卖了他的这个毒瘤主子给陛下,陛下去见那些海寇,陛下确认以后想要说服那些人弃暗投明,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转过眼我看了看一旁瞪圆了眼睛的赵小魔头,轻扯了扯嘴角,“赵小公子是小孩儿心性,他对苏昱不过是原始的依恋,对惜之有所怨怼也在情理之中,可是他自己要想到下药害人,却是万万不可能,自然有人教他,或者我们不如说,骗,赵小公子,当年那人对你说的,肯定是那药不过是恶作剧,只不过是能困住惜之几日吧…”看着赵小魔头一愣而后下意识点头,双眼里满满的后悔和委屈,我不禁冷笑,“可赵小公子没有用刀捅过惜之,陛下,那天,惜之要救的另一个人,不是苏小茳的兄嫂,而是陛下吧…”
“我?!”小憷颌冷笑连连,一幅不可思议的样子,“苏卿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喜欢说异想天开的故事。”
“陛下就当我编故事好了,”心里慢慢冷下来,我一瞬不瞬的看着少年苍白的脸和他乌黑的眼睛,“其实,在赵小公子被掳以前,陛下和文青昶就到了有容城了,赵小公子不过孩儿心性,不过是嫉恨惜之,却并不想真的害他,陛下也是孩儿心性,却要比赵小公子深沉的多,陛下从没有对惜之表现过什么,却想要惜之的命…”
“苏卿故事未免编得太离谱了…”
“离不离谱,陛下心理有数。”我弯腰施了一礼,僵硬的抬头,“那一天,想必赵小公子撒了药又大叫之后,惜之先将赵小公子推到水里,那时虽然危急,惜之却仍是可以离开的…但是就在那个时候,惜之看到有人绑了陛下…陛下也许还和惜之求救…而那些人想必还装作不知道陛下就是彭栎九五至尊的样子,只当是个普通少年要打要杀,惜之救了陛下护在身后…陛下却趁机给了惜之一刀…是那一刀,才让惜之完全失去了抵抗的能力…”
我顿了一顿,才接下去,“文青昶不害怕在我面前把燕北蕲抖出来,是因为那个时候燕北蕲根本不能再奈何他,陛下需要燕北蕲来背这个顺理成章的黑锅,在倭寇的船上埋炸药的是陛下和文青昶,还有那个叫墨瞳的少年,那个少年,他才是真正的赤樱之妖,而他根本不是我先前所想的那种简单为了报复或者出气去给倭寇当走狗的人,这个少年城府之深恐怕不下陛下,他要得不过是权势,为了更好的权势之途,他可以轻易舍弃原来的路,倭寇和燕北蕲,便是他在见到陛下之后,轻易的舍弃了…”
“而陛下虽然后来没有来得及给庭之下毒,想要庭之死的心却是真的…只不过庭之病倒在先,而陛下得知庭之得的是过忧过劳引起的肝病后,表面上声色不动,暗里却用‘赏赐’为名,天天赐烈酒和油腻的糕点给他,陛下明知道肝病是最忌讳这些事物的,却逼着庭之不得不接受这些“御赐”的恩惠,还要感恩戴德,但是庭之虽然没有违拗陛下,却比陛下想的更是硬气,这么多日子,他偏生忍着一点不露端倪,一声不喊疼痛,为了不叫别人发现,为了……”
“为了不让你回来…”憷颌猛地打断我,脸色阴沉,双眼中全是暗涌的漩涡风暴,“不错….你不必再说了…是我要那个伶人死,他是什么身份?而你竟然要为他离开骊安,去做一个庶民…他敢这么教唆勾引你,我就教他明白,那种骨头一寸寸一段段粉碎的滋味,当年忘记了自己身份,胡乱秽乱宫廷朝堂的肖雅一就是活活死在乱棍之下的,肖雅一还曾是国师,那伶人是什么??…我只后悔没一早拔了他的舌头,好让他再也机会和你乱嚼舌根!!至于文庭之,你说得对,我受不了他在你的心中地位竟然这么牢不可破…他既然把这一切都告诉你,根本就谈不上对我忠诚……可是,苏昱,我不许你用这种眼光看我,更不许你用这种语气和朕说话…因为这些,本是你,”他微微眯起眼,锐利的看着我,“苏昱,是你教的朕,是你教我要成为一个帝王。”
我看着眼前神色暴戾的少年,目光有些悲哀,“陛下以为,苏昱知道这些事,是惜之和庭之说的…”
“难道不是…”
我摇了摇头,“陛下,他们都怕我伤心,又怎么会告诉我这些事…”
年轻的皇帝陛下猛的愣在了那里,“那…”
“陛下,你只是做错了一件事…”我看着他,神色慢慢淡然,“长昊的侍卫闯进永泉州府的那天,你不该引着他去攻击惜之…别说那是巧合,陛下,那天那么多的侍卫分明是你有所准备…而且,我和惜之住的地方,不是有人有心指引,那人根本不可能找到,更遑论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挟持惜之”
憷颌脸色灰白,身形微微颤抖,片刻后,猛地一摔袖,“我不管,苏昱,你既然回了骊安,就不要再想走…”
“如果苏昱一定要走呢…?”
憷颌眯了眯眼,忽然冷冷一笑,眼睛里全是森然“好啊,你要走也可以!”
他拍了拍手,有个宫人疾步匆匆上来,年轻的皇帝陛下厌恶的看了一眼地上的燕北蕲,“把这个人拖下去关进地牢。还有”他又指了指一旁完全呆滞了的赵小魔头,“把赵小公子请回辉彦殿,没事不准出来…”
宫人匆匆退下,小憷颌冷笑一声,对着我道,“你,跟我来…”
一路往深宫里走,沿途遍布守立的侍卫和宫监。
小憷颌一步走进一间内殿,斥住要行礼的宫人和侍卫,却并不叫他们退下,自己走过去在箱盒里翻出两个小盒来,一把扔到我的面前,“苏昱,你想走是不是,可以,念在过去的情分上,我给你两个选择,这两个盒子里装的是炼毒酒用的‘凝露’,左边蓝色盒子里的是急毒,喝了当场就会死,右边红盒子里面的是慢毒,喝了还能活个半年,不过每天毒发却会疼得你生不如死,而且到最后一天比一天痛苦,你自己选一个喝了,只要你喝了,我就放你和你心肝宝贝的伶人走…”
我看着脸色阴兀不断冷笑着的人,“陛下说的是真的…”
“只要你敢做,我决不反悔…”
“好,”我猛地扑过去,抓起左边蓝色的盒子打开盖,一口将里面的凝露全喝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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