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二 ...
-
庞青岚头一回遇到莫子箫就狠狠地敲了他一笔竹杠。庞青岚并不缺钱，实际上她家里很有钱，虽然她离家出走之后落魄了一小段时间，但是马上又结识了沧州城的第一富商，并且以此为靠山，自然又是衣食无忧。但是有些人偏就性子古怪，即便不愁吃穿，也偏偏喜欢四处骗吃骗喝。
那时候沧州城刚开了一家叫如意楼的酒楼，如意楼的师傅一手本帮菜做的特好，馆子刚开张十天就已经闻名整个沧州城。作为一个吃货，庞青岚自然是不会错过这种美食的。于是她兜里揣着少得可怜的三文铜板就大大咧咧的去了，她自然知道这三文钱根本就不顶用，但是毕竟是上馆子吃饭，怀里一分钱也不揣着也不成个体统。
于是她刚一脚踏进如意楼眼睛就开始四下乱瞥，她是在寻找“肥肉”，一块可以任由她“宰割”的“肥肉”。
“小二，把你们这儿最好的菜统统给本姑娘上上来。”庞青岚好歹自诩为江湖中人，既然是在江湖中混的，武器自然是必不可少的。她就有一柄短剑，先不论这柄短剑是好是歹，总之架子是摆在那儿了。
她把那柄价值不菲的短剑狠狠地往桌子上一搁。
如意楼是新开的，店小二还不认识这个沧州餐饮界的女霸王，但他也总算是个识货的，知道这柄剑价格不菲，笑眯眯地想着这是个金主儿。
“好嘞，姑娘您且候着，好酒好菜马上就给您上嘞。”
庞青岚这才坐下，满意的点头笑着。
等桌子上摆上了满满的一桌好酒好菜之后，庞青岚就笑得更欢了。但她好歹也是个姑娘，出身又不差，终归不能同那些乡野莽夫一样的。所以即便她心里馋的跟个什么似的，也不能显露出来。她慢悠悠的拿起筷子，往离自己最近的菜下手，那是一盘爆炒猪肝，由于刚端上桌，还”滋溜滋溜“的冒着热气。她夹了一小块往，先咬了一小口，味儿真不错！然后又咬了一口，嘴巴一张一合四下，一块猪肝才完全下肚。
周围的食客已经有些看傻了眼了。就一不过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居然点了整整一桌的菜，而且貌似再没别的人来和她”共进午餐”，还吃的这样“淑女”，当然，看这小姑娘的穿着打扮也像是个有点身份人家的闺女，但是既然是有身份人家的闺女，又何必像饿死鬼投胎似的一个人点那么多菜，但是，她和饿死鬼还有些不一样，饿死鬼吃饭绝不可能这般细嚼慢咽。
然而食客们刚一这么琢磨完就后悔了。
庞青岚这次真正像饿死鬼了，也不顾什么淑女不淑女了，吃才是正理儿，况且沧州人民早就用“尖新”二字形容她，这可和淑女没半毛钱关系。
好在食客们的注意力马上又给转移了，如意楼里又来了个“奇人”。
“奇人”其实并不是很“奇”，不过是穿得好了点长得好了点身材好了点气质好了点，这样子的人在沧州城并不少见。
但是小二还是两眼放光的贴了上去。
“客官，您是打尖儿呢还是住店呢？”
“奇人”本尊并不开口，倒是他的小厮问道：“请问店家还有客房吗？”作为个小厮，态度如此谦和已是不错的了。
“这位爷，对不住，小店三日前便已客满，就连掌柜的房间都应了出去，眼下是一间屋子也没了。”小二低头哈腰道。
小厮显然失望的紧，他的主人倒像是早料到般不紧不慢道：“如此我们便先在这儿休息片刻吧，此刻也到了饭点了。”
小厮听自家主子这样吩咐，忙拉了张干净的凳子给他坐下，自己却只立在一旁。
“店家，说说你们的特色菜。”“奇人”展开一柄折扇优哉游哉地摇着。
“客官，您且看那桌的菜，那些便是小店所有特色菜，这个是祝君如意、那个是锦绣红鸾，东边那个是玉树金钱……”小二指着庞青岚桌上的菜一个个介绍着。
这倒成功地将“奇人”的注意力从菜转移到了庞青岚身上。但是“奇人”毕竟是受过正规教育的文化人，出于礼貌和尊重是不能一直盯着那些比较神奇的人看的，所以他将扇子遮住自己的大半张脸，只悄悄瞥了几眼。
然而目光是有重力的，况且店小二光明正大的指着自己吃的菜，庞青岚想不注意到他也难。但是庞青岚并不在意那人异样的目光，因为她很快就发现这个人才是真正的“金主”。不说他自己言谈举止的非凡气质，就连他的小厮都出落得气度不凡，况且那人腰间挂着的那块碧玺，一看就价值连城，比她的短剑又不知要值钱多少。
而且，嘿嘿，这人眉清目秀的，长得就是一副任人欺负的样。庞青岚心里鬼笑一声，眼见着一桌菜也吃得差不多了，她擦擦嘴，准备行动了。
她回敬了那人一眼，“奇人”倒也不慌张，眼珠不慌不忙的向外一移，很自然的就看向了别处，好像方才只不过是视线经过了庞青岚一下而已。
庞青岚咂了咂嘴，媚眼如丝，这个男人真是个妖孽啊，可惜现在不是该对他的长相评头论足的时候。
于是趁“奇人”视线转向别处，她就鬼头鬼脑的贴了过去。
“这位公子不是沧州人吧。”
这倒教这主仆二人唬了一跳。
“姑娘有何贵干？”好在那小厮还算机灵，只愣了一下就马上上前一步，隔在了庞青岚和他主子中间。
“奇人”合上扇子，道：“姑娘怎知？”
庞青岚笑道：“公子如此风华卓越气度不凡，若是沧州人我又怎么会不认识呢？”
庞青岚自觉这话说得很好，即赞美了他一番，又表明了自己在沧州城内“人缘甚广”。
“奇人”笑着点头：“在下的确初来沧州。”
“哎。”庞青岚叹了口气道：“再过几天沧州城就要举行兵器谱大会了，各门各派都聚集于此，这客房应该是不太好找吧。”
“奇人”顺着她的话遗憾道：“是啊，在下几乎找遍了沧州城内大大小小所有的客栈，都已全部客满。”
“啪——”庞青岚突然击掌，道：“我这儿有一个很好的落脚地儿，不知公子是否愿意赏脸一住。”
“奇人”倒没想到有这种好处，当然虽然他是初入江湖，但受生长环境的影响，从小就比别人多一分警觉，便将信将疑道：“哦？在哪儿？”
庞青岚见鱼快上钩了，心里得意得很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公子虽然初来沧州，但是沧州尤家想必也是听说过的吧。”
他的确听说过，沧州首富尤家，主人尤逍忘，五年前也不过是个初来乍到的外乡小子，但却在经商方面很有一套，极富魄力和手腕，短短两年时间便成为沧州富商群中一员，然后又用三年时间通过自身不凡的势力兼并了沧州城那些经营不善或者规模不大的茶肆、酒楼、客栈，甚至还有妓院和赌坊，一时成为沧州无人可及的富商。更可贵的是尤逍忘今年不过二十，可谓青年才俊，前途无量。如此年纪却有这样一番作为，他的事迹不仅在沧州广为流传，甚至连整个祈朝上层社会也无人不知尤逍忘其名。他是少年的学习榜样，少女的梦中情人。更重要的是，他是庞青岚的结拜兄弟，是她在沧州最大的靠山。
“奇人”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庞青岚知道她的计划快成功了，接着说道：“不瞒公子，尤家主人尤逍忘正是我的义兄，也是本次兵器谱大会的承办者，尤家房产颇多，若是我去请求义兄，相信他会找几间屋子给公子小住几日的。”
“奇人”和他的小厮互看了一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个道理谁都懂，所以他们等着庞青岚开出她的条件。
庞青岚也不笨，见他们俩只看着她不说话，知道他们在等自己开条件，于是笑脸绽的更大了。
“嘿嘿，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就是，那个，我忘带钱了，没钱付这顿饭钱。”
“奇人”终于明白了她的真正来意，有些哭笑不得，但是却没完全放下戒心。他又展开他的扇子，摇了摇道：“姑娘帮在下找住处，只是为了要在下替姑娘付一顿饭钱？”
“放心啦。”庞青岚本想拍拍他的肩，哪知才刚抬手就被那小厮给瞪了回去，于是她讪讪道：“我不会讹你的，咱们去找了我义兄，让他把银两还与你，你又多了个住处，这对你来说毫无损失，还赚了嘛。”
那小厮俯身在“奇人”耳旁“悉悉索索”的说了些话。
庞青岚听不仔细，但他看见“奇人”友好的笑着向他点了点头，知道自己又成功宰了一块肥肉，顿时心情大好神清气爽，道：“那就这么定了，额，不知公子怎样称呼。”
“在下莫子箫。”奇人又指了指小厮道：“这位是莫辉。”
庞青岚学着江湖中人很豪爽的笑了一声，道：“两位莫公子好，我叫庞青岚，吃完这顿饭，我就带二位去见逍忘哥哥。”
沧州首富的宅邸并没有莫子箫想象的富丽堂皇，中规中矩的院子只种了一些常见的草木，虽然未显杂乱却也没有像别户大家一样精心修理，许是主人并没有空暇打理这些花花草草。但是宅院倒也显得齐整。
即便尤府门口的小厮都对庞青岚做出毕恭毕敬的样子，莫子箫还是有些怀疑的，倒不是怕庞青岚讹自己，他也不缺那点子饭钱，只是他生性多疑，很难真正相信什么人，莫说是个初次见面的古怪女子，即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他也觉得不可信，像谁总想害他似的。
到了一间书房门口，庞青岚一改方才嬉皮笑脸的模样，突然就变规矩好多。
“笃，笃”的敲了两下门，里头传来略显低沉的声音：“进。”
庞青岚轻手轻脚推开了门领头进了屋子，莫子箫和莫辉毕竟是初来乍到，又是修养极好的，不敢造次，只是停在门口，不等里头人开口便不进屋。
书房里光线较暗，莫子箫不敢多作打量，只是瞧了个大概便在心里暗暗赞叹，这尤逍忘虽说出自乡野，发家也不过五六年时间，竟不似别家暴发户那般小家子气，屋里必得堆满金银玉石，恨不得把金山都搬到自己家中以显示主人的殷实家产。尤逍忘的书房似雪洞一般，除了一张书桌几把椅子和一些必要的笔墨纸砚就再无他物。
庞青岚和尤逍忘寒暄了几句，继而她面露得意之色，俯首在尤逍忘耳边耳语了一番，尤逍忘这才注意到屋外还站着俩人。
“失礼了，二位公子请进。”尤逍忘走到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
莫子箫这才抱拳回礼，踏进了书房。
“想必阁下就是青岚所说的莫公子了吧。”尤逍忘着一身酱色长袍，腰间系雪青湖绉腰带，虽然相貌并不格外出众，但却让人看着极为顺眼舒服。
“正是。”莫子箫答道。
尤逍忘请二人入座，莫辉并不敢，尤逍忘也没说什么，随莫子箫坐下，由着莫辉垂首立在一边。而庞青岚自然不耐烦听两个大老爷们儿讲话，自出了去。
“莫公子的事尤某已经听青岚说了。青岚甚为无礼，还请莫公子多多包涵。”莫子箫自然是客套一番。
继而尤逍忘又吩咐身旁的小子：“去账上取二十两银子还给莫公子。”
小子领命而去。莫子箫笑道：“银子倒不是大问题，只是……”
“公子初来沧州又恰逢兵器谱大会，想来是没有落脚之处吧。”尤逍忘开门见山。
莫子箫见他倒是个爽快人，也不多绕话，直截道：“正是如此！莫某不知寻遍多少客栈，竟然全都已经客满，此刻的确在为此事发愁。听庞姑娘说贵府客房甚多，于是就腆面而来了。”
“莫公子客气了，鄙舍的确还有些许客房，莫公子若不嫌弃便住下罢。”
“既如此，莫某便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一时又聊了一会，小子没过多久就取了二十两银子来付命。
莫子箫怎么都不肯收下，只道这二十两全当房钱。尤逍忘见他执意不肯收，知道他不是缺这点子银子的人，便也不再勉强，一时带着莫子箫看了客房。客房又和别的屋子不同，倒显得比尤逍忘自己用的屋子别致。待尤逍忘走后，屋子内只余下莫子箫主仆二人，莫辉轻声道：“这尤逍忘真是个怪人。”
莫子箫只瞪了他一眼，却也并不反驳，可见心里也是认同莫辉的话的。
一时屋内安静得很，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莫子箫吩咐莫辉把门窗都开了。屋内顿时通透明亮了不少。莫子箫给自己倒了杯茶，细细啜着。
“让他们在城外等我们。”声音轻的很，莫辉却不敢听落一个字。
“是。”莫辉应了一声，两人便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得聊起了沧州的土物风情。
而此时尤逍忘的书房内多出了个人来。此人一声灰衣，扎在人堆里很难引起注意，正在轻声和尤逍忘说着什么。
尤逍忘皱眉听着，待灰衣人讲述完毕静立在一旁时，方问道：“确定吗？”
灰衣人点了点头，说：“不会有错，属下从京城一路跟来。”
尤逍忘原本皱着的眉头突然舒展开来，脸上慢慢泛起一丝笑意，却并不十分真切。
“踏破铁鞋无觅处。”他曼声道。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