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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电梯门缓缓移开，琳恩从幽闭迈向开阔，走进了楼内。
十六楼是大厦低层和高层的分界处，大厦唯一的商务餐厅就坐落在这一楼。整座经贸大厦的每一个楼层都被高强度的玻璃合金封闭着，只有这层是个例外。
站在电梯口，琳恩的目光穿过喷泉水池，看向对面伸出大楼的露天平台餐厅。
这里安静得有些萧条。昏黄的灯光依旧温暖，摆满佳肴的自助餐桌有条不紊的靠墙排开。除了空无一人的景观，所有的一切都好像突兀地截止在爆炸响起的前一刻。
耳畔萦绕着板烧牛排的滋滋声，她收回落在空旷平台上的目光，按下口袋里的远程遥控开关，锁上电梯后，循着声音走向某张餐桌前。
铁板下的火依旧燃着，炙烤着铺在上方的细嫩牛肉。但火似乎旺了点，牛排边缘已经开始发黑，散发着淡淡的糊味。
视线焦点移向凌乱的餐桌，琳恩似乎发现了某些异常。相似的场面让她想起家人死去时的惨象，她一把拉开桌椅，然后在掀开桌布的同时，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几具尸体。
就在她探究桌下的情况时，身后悄然吹起一股阴风。反射神经几乎和身体同步启动，她撞翻餐椅，朝旁边滚去。
躲过库洛洛的攻击，琳恩安然无恙的起身面向他。
他穿着西装，爆炸时的硝烟沉淀其上，看上去有些脏。
虽然曾想过几个炸弹肯定不能杀掉他，但她没料到他的衣服居然没有一丝破损，不知道他用了何种能力躲过了会议室里的冲击。
肩膀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琳恩撇开不安定的情绪，一声不吭的从风衣里抽出一把手枪，咔嚓一响，将子弹上了膛。
望着站在前方不远出的少女，再看了看笔直指向自己的枪口，库洛洛眼神一黯，快速游移起来。在不停变换的视野中，他发现她并不急于朝他射击，而是等待着什么。
这样的认知让库洛洛一顿，刹那间，琳恩猛然侧身，朝着稍有迟疑的他举枪一发。淡蓝色的子弹划出一条美妙的弧度，直直射向他的头部。
子弹的涂漆格外闪亮，映在黑曜石般的瞳孔里，照出一道冰蓝色的光。库洛洛察觉有异，敏捷的侧身一闪，子弹便擦着空气，钻入了身后的墙体。
弹头接触到墙面的一瞬间，迅速破开，隐含其中的剧毒药物如破壳而出的邪恶生物，攀附着被粉刷的厚厚的墙体，腐蚀出悚人的漆黑印记。
库洛洛被接二连三的射击搅得无法脱身，无心探究墙体上的异常。堪堪躲过从不同角度杀过来的小小子弹，他跳到某条餐桌前，掀起桌布，用力甩向琳恩。
无风的环境，张开的桌布缓缓飘落，在即将落到她视线以下时，突然被尖锐的力量劈成两半。库洛洛握着锋利的餐刀，穿过一分为二的白布，直直的刺向她。
被突如其来的偷袭惊扰，琳恩急急的向后退去。她以退为进，脑海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于是，后撤的速度稍稍缓了下来。
餐刀近在眼前，但持刀人似乎不打算攻击她的要害，而是砍向她受伤的肩膀。一个激灵，她稳住平衡，打算正面迎接他的反击。
当小刀狠狠嵌入肩上的纸牌割伤，尖锐的痛苦使得琳恩眉眼一紧。猛力从痛感中抽出神，她一把架住他的手，不让餐刀更加深入，也防止他脱身远去。而库洛洛似乎没料到她会不闪不躲的扛下这一刀，顿时的愣了愣，再回过神时，手腕被她的爪子死死锁住，无法抽离。
不待库洛洛做出反应，琳恩露出得逞的笑，一手卡住他，另一手则迅速朝他举起手枪。
危险的信号剧烈响起，库洛洛用手肘挡住指向自己脑袋的枪，握着餐刀的手则狠狠用力，企图挣脱力道强劲的复仇魔爪。
子弹射出的轰鸣，伴随着咔嚓脆响萦绕在空旷的餐厅里。以脱臼为代价，库洛洛在千钧一发之际，脱离了琳恩的掌控。
手肘的格挡使得原本要射穿头颅的子弹偏移了轨迹，向下擦过他的手臂。西装右臂处，溅射其上的毒药快速扩散开来，发出化学变化时产生的滋滋声。手臂一片炙热，他迅速脱下沾染了剧毒的西装，再撕开被浸透的衬衫衣袖，赶在腐蚀性药物尚未完全浸入皮肤之时，阻止了它们的危害。
他沉着脸，看了看有些发黑的手臂，露出阴鸷的表情。
与此同时，琳恩摇晃着直起身，眼底呈现出与他相同的肃杀之意。
餐刀牢固的插在她的肩膀上，伤口处晕开的鲜血染红了米色的风衣。刚才近距离的射击发出了手枪里最后一颗子弹，她毫不留恋，将一无是处的空枪扔向一旁，然后握住餐刀刀柄，猛力一扯。
神经元发出剧烈的哀嚎，在餐刀抽离的一瞬间，混合着粘稠血肉的鲜红喷溅出来。
琳恩的眉头皱在了一起，表情甚至有些扭曲。但熬过最痛苦的时刻后，她又重归冷静。不急于从衣服里抽出了另一把枪，她牢牢握紧染着血迹的餐刀，挥舞着这把锋利的冷兵器，攻向库洛洛。
她的速度极快，仿佛提着一口气，超越了身体的极限。库洛洛节节后退，直到快要被逼入墙角。
乌黑的手臂开始发麻，思考能尽快解决对方的能力，他具现出盗贼的秘笈，像一个生锈的齿轮，尽可能地扯动麻痹的手臂，翻动书页。然而，琳恩没有给他多余的时间。在他搜寻能力的同时，她已经撞向他。
风一般的速度，她扣住他的尚能活动的左手手腕，用聚集了无限仇恨的力道摁到墙上，接着高举餐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猛力刺了下去。
骨肉被扎穿，发出相当美妙的音律，遗憾的是独独缺少了痛苦的伴奏。被餐刀贯穿左手，牢固的钉在墙上，可库洛洛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连闷哼都没有。除了微微拧起的眉头泄露了他的感官，其他的表现看上去就好像一个没有知觉的死人。
琳恩将餐刀按了又按，直到确认它已紧紧扎进了墙内，她才松开手。看着强忍苦楚、浮着一层薄汗的脸，她心底扬起了复仇的甘甜。
“接下来的时间，我会让你好好缅怀。”
手心的刺痛撕扯着神经，加上另一只被毒药侵袭、变得麻木无感的手臂，库洛洛几乎成了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比梦境中更加棘手的困境，这让他的气场变得稍稍紊乱起来。
阖眼，睁眼，最为痛苦的时刻已经过去。看着眼前恶毒的笑脸，库洛洛似乎忆起什么，索性，苦中作乐，轻笑出声：“呵，真没想到，小时候一副千金小姐的柔弱模样，现在居然变得这么犀利。”
对于库洛洛的话，琳恩疑惑不解，但她并不打算深入探究，权当他是故意分散她的注意力。
“可惜剩下的子弹不多了，”她边说着，边掏出另一把手枪，“不然我一定要崩掉你的嘴。”
指向库洛洛的漆黑枪口，隐隐散发着一股朝内吸纳的魔力。
“五发子弹，”她挪动手枪，指向他不同的部位，“双肩，双膝。”然后，圆形的枪口抵住了他缠着绷带的眉心：“最后，是这里。”
库洛洛瞬间明白了她的目的。双肩是精孔最密集最发达的部位；双膝则拥有人体最大的关节，支撑着一个人的行为动作；至于头部……
他没有继续想下去，因为琳恩已经握紧手枪，紧紧贴住了他的右肩。
“第一枪，为了祖父。”
嘭——
一缕硝烟缓缓飘起，毒药弹穿透肉躯嵌进了身后的墙体。最大的精孔被击穿，库洛洛的气场瞬间低沉，猛烈的咳出一口血。
但酷刑尚未结束。在持续不断的咳嗽声中，惨痛接踵而至。
她握着手枪，眼睛眨也不眨，企图捕捉库洛洛任何细微的表情。可被残酷对待的羔羊此刻却紧紧闭上眼，神情毫无波动，宛如享受着午后暖阳的猫。
库洛洛的平静刺入琳恩心底，她停滞着，手指上的厚茧不停的摩挲着扳机。她在思考，这样的方式对他来说是否过于轻松。
双肩精孔之于念能力者，双膝关节之于普通人，无论是哪一点，绝非一件寻常到可以一笑而过的事。可库洛洛目前的状态，让琳恩产生了动摇——唯一的原因，只怪她没能在深层意识中，捕捉到能够撼动他强大心理的本源。无奈，她只得继续她既定的残忍。
她将滚烫的枪口移向了他的左肩。
“第二枪，为了祖母。”
当轻触扳机的手打算施力按下时，库洛洛猛然睁眼，像是蓄积了极大的能量，用被洞穿的肩膀撞向琳恩。在外力的撞击下，枪口向上飘去，轰然射出的子弹擦过他的肩头，在身后的墙体上溅射成一朵浓烈的黑暗之花。
库洛洛的反击惹恼了琳恩本就不安定的心，她一把握紧钉住他的餐刀，防止他挣脱，然后握着坚硬的枪座狠狠敲向他的脸。直到他再次吐出一口血，她才喘息着，停下手。
望着眼前垂下头、仿佛奄奄一息的男人，琳恩平息怒气，稍稍后退一步。这时，从大楼底下传来几声巨响，旋即发出激烈的念力碰撞。
正在疑虑之时，琳恩口袋里响起急促的铃声。料想可能出了什么事，她暂停暴虐，接通了电话。
“大……大小姐……大厦外围突然来了几个奇怪的人，徒手就干掉了我们全部的人……”是琳恩手下的狙击队长。
“奇怪的人？”
“嗯!一个刀枪不入的大汉，还有……还有……呃啊……”
话还未说完，连线就被切断了。无论她如何回拨，电话那头只有冰冷的嘟嘟声。
错失讯号，琳恩紧紧握着行动电话，力度大的仿佛要将它捏碎。
外面的人大概都死光了。她并非悲伤，只是惋惜——祖父和自己多年来辛苦培养的战力就这样毁于一旦。
将电话收入袋中，她再次看向虚弱的库洛洛。虽然不甘，但她没有时间拖下去了，旋即一手托起他低垂的下巴，平稳的举起握枪的手，指向了他的额头。
将死之人往往会在这个时刻顿悟。忏悔、救赎、悔恨、遗憾……然而眼前的人似乎没有这种情绪。
她看着库洛洛毫无波澜的眼孔，微微眯起眼。撇开闪过的杂乱念头，她将稍稍低垂的枪口抬了抬，准确无误的对准了他的眉心。只要再稍稍用力按下扳机，他就会一如她所愿，魂归天际。
从露天餐厅那儿吹来一阵风，轻柔舒适。即将摁下扳机的琳恩，看到库洛洛眼底被微风带起的生机，怔楞着，犹豫了一下。
眨眼的瞬间，一块碎石从天台飞来，狠狠击中她的握枪的手。
“哟~团长~找到你了~”
平台的露天餐厅上，浮现出一个身形巨大的剪影。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第3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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